第98節
匡正挑眉:“你什么意思?” “正彩有她的一半,”張榮肯定地說,“我的意思,依法分割財產,但要把我們離婚對公司造成的影響降到最低?!?/br> 和房成城看似相同、其實迥異的個案,但在現在這個時代,大到一家上市公司,小到一個三口之家,只要離婚就有風險,對正彩電子這樣處于擴張期的企業來說,無異于大風天里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死于非命。 掛斷電話,匡正躺在床上,看一眼表,北京時間上午十點半,他根本不用翻通訊錄,直接輸入寶綻的號碼,撥過去,那邊響了一陣才接起來:“哥?!?/br> 就是這個聲音,讓匡正平靜、安寧,像吃了棉花糖一樣輕飄飄:“到戲樓了?” “嗯,”寶綻的聲音很小,“你也到了?” “到了,”匡正覺得累,忍不住說,“想你?!?/br> 寶綻久久沒說話,匡正理解他,在別人面前,哪怕是時闊亭應笑儂,他也不敢說這兩個字,“要是想我……”匡正閉著眼,回憶他嘴唇的觸感,柔軟、濕潤,微有些抖,“你就拍拍腿,拍三下,兩下快一下慢?!?/br> 下一秒,手機里傳來輕輕的拍打聲,兩下快一下慢,一共三聲。 匡正的心臟有力地跳了跳,滿足了。 第124章 寶綻放下電話, 對面的桌邊坐著一個警察。 這是他第二次進派出所, 被當做犯人一樣詢問, 上次是魯哥的事, 他嚇壞了,攥著手機喊匡正哥, 讓他來接他。這次同樣是莫須有, 他卻把匡正的電話放下,不用他來救,更不想讓他隔著萬里擔心。 寶綻變了, 已經不是半年前那個掙扎在社會最底層的窮演員, 在富豪大佬們的世界里, 他見了世面,懂了道理,再也不會為著一點歪風就低頭。 桌邊敲著鍵盤錄口供那個人, 如今在他眼里只是個辦事的小警察,他們一沒有證據,二來也怕,怕如意洲門口那些豪車的主人, 所以才客客氣氣讓寶綻回家,約他第二天來派出所了解情況。 目前的形勢, 寶綻掂量得很清楚。時闊亭和應笑儂在門外等著, 臨進屋,他對他們說:“你們誰也不要找,等我出來?!?/br> “為什么, ”時闊亭不理解,“明明是有人誣陷……” “因為我們沒干違法的事,”寶綻的話擲地有聲,“誰也不能拿我們怎么樣,現在什么年代了,誰還敢硬往我們頭上栽個罪名?” 時闊亭驚訝于他的硬氣。 “而且這不是什么光彩事,”寶綻深思熟慮了一夜,“人嘴兩張皮,‘yin穢se情’四個字不好聽,一傳十十傳百,不一定傳成什么樣,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不能我們自己給傳成個西瓜?!?/br> “可是……”時闊亭還想說什么,應笑儂一把拉住他,反應過來:“寶處說得對,眼下咱們得穩住?!?/br> 舉報的人是了解他們的,明知道抓不著如意洲什么把柄,才出這種惡心招,除了想給他們找不痛快,還想看他們自亂陣腳把消息捅出去,到時候明里暗里再添幾把火,如意洲在財富圈就徹底臭了。 時闊亭仍然沒轉過這個彎兒,但聽應笑儂的,點點頭,跟寶綻保證:“明白了,我們等你?!?/br> “警察同志,”寶綻微笑著道歉,“不好意思,電話有點多?!?/br> 這一上午他的電話就沒斷過,除了匡正,還有昨晚沒聽上戲的熟客們,輪番打過來問他要不要幫忙。 很明顯,小警察忌憚他這種成功人士,說話特別客氣:“寶先生,你看我們這是個嚴肅的事,方不方便把手機先交給外頭的朋友?” “當然,”寶綻非常配合,“您說得對?!?/br> 他起身出去,把手機連大衣一起交給時闊亭,回來重新坐下:“警察同志,情況你也了解了,如意洲是合法經營,場地是基金會為了弘揚京劇藝術無償資助的,我們證照齊全,也一直依法納稅?!?/br> 他邊說,小警察邊點頭。 “再說了,”寶綻無奈地笑笑,“我們團只有一個女演員,其他全是男同志,說我們提供……那種服務,我們也提供不了啊?!?/br> 說到這兒,小警察糾正他:“舉報人反映的是你們提供同性性服務?!?/br> “同性?”寶綻茫然地張著嘴,似乎不大明白,“同性怎么提供性服務?” 小警察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同性一樣可以提供非法服務,也在我們的執法范圍內?!?/br> 寶綻的表情很不自然,抿了抿嘴:“現在社會上是有男的和男的談戀愛,”他想到自己和匡正,眼尾微微發紅,語氣像個古板的老先生,“可是生理上……那不能夠啊?!?/br> 不能……小警察敲鍵盤的手停了,盯了寶綻一陣,站起來:“抱歉,寶先生,我出去一下?!?/br> “好……”寶綻沒意識到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隨著他起身,見他掏出手機,推門離開。 時闊亭坐在大廳的長椅上,一個勁兒抖腿,應笑儂在對面看著鬧心,給了他一腳:“別抖了,老子心煩?!?/br> “你管我……”時闊亭抬起頭,從他的方向,正好看見審寶綻那個警察從屋里出來,沒去洗手間,而是拿著手機,往樓梯間走。 時闊亭多個心眼兒,把寶綻的大衣塞給應笑儂,麻溜跟過去。 樓梯間那邊是檔案室,很安靜,小警察往下走了半層,停在一二樓之間的緩步臺上,在打電話,時闊亭往上走半層,在樓梯上坐下,歪著頭聽。 “喂劉隊,人我審了,沒問題,”小警察點了根煙,邊抽邊說,“挺正派一人,根本不懂那些事,典型的誣告?!?/br> 時闊亭的心放下來,剛想拍拍屁股起身,聽見底下又說:“???這可不好辦……人家手續都是合法的,咱們也沒證據……行吧,我知道了,按規定先扣他二十四小時?!?/br> 扣……人?還一天一夜!時闊亭愕然,緊接著明白過來,是舉報那家伙找人打招呼了,“媽的,”他心里嘀咕,“哪只瘋狗!” 回到大廳,他往應笑儂身邊一坐,從褲兜里掏手機。 “你小子,”應笑儂拿肩膀頂他,“離我遠點兒?!?/br> 時闊亭沒理他,開通訊錄找匡正的號碼。 “喂,”應笑儂拽他,“干什么你,寶處說了,不許找人?!?/br> “匡哥不是外人,”時闊亭朝他靠過來,貼著他的耳朵,“我剛才聽見警察打電話了,他們要扣寶綻二十四小時?!?/br> 應笑儂眉頭一跳,心竅靈著呢:“那孫子找人了!” “cao,”時闊亭按下匡正的號碼,“我能讓寶綻在這種地方待一天一夜?開玩笑!” 瑞士時間凌晨四點,匡正在商學院的自助餐廳吃早餐,因為亞太學員的時差問題,飲食是二十四小時供應的,不大一間屋子,沒什么人,只有角落里坐著一張東方面孔,匡正托著盤子過去,打個招呼,在隔壁桌坐下。 邊吃,他們隨意聊兩句,對方是個爽朗的人,六十多歲,眼睛特別亮,交換了名片,是日本京都一家有百年歷史的私銀員工。 匡正在為張榮的事犯愁,恰好碰到前輩,順便請教了幾句,沒想到對方微微一笑,用日本人少見的好英語說了一個詞:信托離婚。 顧名思義,是指夫妻雙方在離婚前各自設立一個家族信托,把共有財產中分別持有的部分、尤其是公司股權,裝進這個信托,然后通過信托來持股。由于個人不再是股份的所有者,即使進行財產分割,公司的管理和股權結構仍然不受影響,可以把離婚對企業的損害降到最低。 匡正第一次知道信托還可以這么用,有點醍醐灌頂的意思,不過這個方法說著簡單,其實涉及到婚姻法、公司法和信托法的各種細節,他正想詢問具體的安全架構,這時時闊亭的電話打進來。 他蹙眉,怕時闊亭有事,但半個小時前,他剛和寶綻通過電話,再瞄一眼日本人的盤子,對方已經吃完了,隨時會走。 一念之差,匡正匆匆摁掉電話。 沒打通,時闊亭一怔,還想接著打,應笑儂一拍大腿,想起來:“行了別打了,姓匡的這兩周在瑞士,昨天走的,寶綻還去送了!” 匡正不在,時闊亭有點發慌,瑞士萬里之遙,遠水解不了近渴。 “韓文山!”應笑儂跺了下腳,從寶綻的大衣兜里掏手機,“韓哥是自己人!” 時闊亭知道解鎖密碼,接過手機點開通訊錄,找到韓文山的號,撥出去。 “怎么樣?”應笑儂盯著他。 居然占線!時闊亭罵了句娘,再打,還是占線,他拿著手機,漫無目的地往下翻,h之后是j、k、l,一個挨一個全是客人,按寶綻的意思,戲迷圈里的人不能找。 正焦躁,一個熟悉的名字忽然閃過——梁叔,他不是圈里的,找他不用擔心影響。 時闊亭點下去,幾秒鐘后,電話接起來。 “喂!”時闊亭攥著電話,控制了一下情緒,“梁叔你好,我是寶綻的師哥?!?/br> 那邊靜了片刻,是個很年輕的聲音:“寶綻?” “你不記得了?唱戲的寶綻!”時闊亭剛控制好的情緒又急了,“你家有個小先生,在外頭玩喝大了,錢包都讓人摸了!”這事寶綻跟他講過大概,他照貓畫虎,“是我師弟大半夜的照顧他,為這事,你還幫忙給我們找的基金會!” 那邊是長時間的沉默,之后回了三個字:“所以呢?” 時闊亭深吸一口氣:“寶綻他……碰到麻煩了!” 第125章 半個小時后, 警察笑著把寶綻送出來, 時闊亭和應笑儂在門口等著, 把大衣給寶綻披上, 和氣地向警察道謝。 “真奇怪,”邊往外走, 寶綻低聲說, “本來說沒查清,要留我二十四小時,沒一會兒又說查清了, 讓我回家?!?/br> 時闊亭和應笑儂對視一眼, 老實交代:“那什么……我們找人了?!?/br> 寶綻立刻停步:“找誰了?” 時闊亭使勁兒給應笑儂遞眼色。 “老匡?”寶綻來氣, “他在瑞士那么遠,就這么點破事,你讓他為我擔心?” “不是……”應笑儂接收到時闊亭的信號, 趕緊幫腔,“寶處,舉報咱們的人是誰,你有頭緒嗎?” 不只有頭緒, 寶綻幾乎能肯定,是姓康的, 但這是他個人的事兒, 不該和如意洲攪到一起:“你們別管了,”他追著時闊亭問,“到底找誰了?” “那個誰……”時闊亭支吾。 “韓哥?”寶綻猜。 時闊亭搖頭。 “別的客人?”寶綻千叮嚀萬囑咐, 這事別鬧大,他這個師哥就是不聽,“你怎么凈給我添亂……” 時闊亭怕他生氣,痛快撂了:“梁叔?!?/br> 寶綻一愣,是個完全沒想到的人,梁叔不是圈里的,不用擔心事情復雜化,他又是如意洲的貴人,從劇團起步就幫襯著,有一種老朋友似的親近。 見寶綻沒生氣,時闊亭笑著摟了摟他的肩膀:“好啦,我的寶老板,咱們回家!” 他說的“家”是如意洲,邁巴赫在門口等著,三個人上車,寶綻掏出手機給梁叔打電話,想親自謝謝人家:“喂……” “你好?!蹦沁厖s是個陌生的聲音,很年輕,語氣冷漠。 寶綻怔了怔:“梁叔……” “他病了,不方便接電話?!?/br> “病了?”寶綻意外,連電話都不能接,不是小情況,“什么???” 那邊沒有說,大概是不熟悉,不方便說。 “哪家醫院,”寶綻接著問,“我去看看他?!?/br> “不必了,”人家直接拒絕,“只接待親友?!?/br> “我是他朋友,”不光是朋友,梁叔還是寶綻和如意洲的恩人,“他病了,我一定要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