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人不償命
沈碧落第二日還是自發去了佛堂抄經,陳太妃見她來,既沒表現出有多高興,也沒開口驅逐,念完佛經依舊坐在她的側前方,拿了本舊書看。 沈碧落努力拋開雜念,專心練字,本來就剩不了幾頁,不到兩日便抄完了,再找不到借口往這兒溜,她還有些微微失落。 這兩日她何嘗沒多想,只是越想越心驚,唯抄經時方能安靜片刻。 她也想通了,秦子墨能將事情告訴她,碧璽閣的那些人多半是沒性命之憂的,那皇帝雖偏執,卻也非濫殺之人。 只是,秦子墨沒告訴她的呢? 比如寧太妃,或者清妃! 秦子墨都回來了,洪齊卻還沒消息,什么事能讓他在宮里逗留這么久? 更為奇怪的是,秦子墨都回來三天了,宮中卻不傳不招,她憂心忡忡的回了碧水閣,卻聽得里面傳來長樂的聲音,聲嘶力竭,“你還護著她!” “你為了她,就不要我和皇兄了!” 沈碧落扶著院門,腳如千斤重,怎么也沒勇氣踏進去。 她不是沒猜到皇帝必然因為她,與他生了嫌隙,可這矛盾大的連長公主都親自上門勸誡,卻是她不敢深想的。 長長久久的安靜之后,突然傳來秦子墨的聲音,“長樂,你呢?” 半響,屋內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長樂大叫,“不管了,我不管你們了!” 緊接著長樂便推門而出,視線正好撞上院門口的她,臉色更暗。 她惡氣沖沖的沖過來,眼神狠厲,“讓開!” 沈碧落連忙往外避了身子,還是未能避免她的沖撞力,往景墻上一撞,右臂火辣辣的痛。 阿暮未免有些不忿,低聲道,“公主殿下未免也太......” 沈碧落伸手阻了她,畢竟長樂身份在那兒,阿暮再想抱不平,也不能隨意編排。 秦子墨正踏出門檻,見阿暮一手端著點心,一手還扶著她,眼中帶了焦急,幾步跨了過來,“怎么了,哪兒受傷了?” 沈碧落搖搖頭,“剛剛不小心擦在墻上了,沒事!” 秦子墨往院外望了望,蹙緊了眉頭,語帶不善,“長樂動你了!” 沈碧落連忙拉住他,否認道,“不過是我剛剛走路沒注意,別大驚小怪!” 秦子墨仍不放心,一個彎腰將她抱起。 “你放我下來!”沈碧落提醒道,“我撞的是胳膊!” 秦子墨沒理會她,將她抱到榻邊放下,“傷了哪只,我看看!”語氣不容置疑。 沈碧落知擰不過他,只好將外頭紗衣褪下,里面只一件無袖小衣,右面的胳膊紅通一片,有些輕微擦傷,卻沒滲血。 秦子墨放下心來,替她攏了紗衣,嘴中念叨,“長樂她本質不壞,你勿要厭她!” 沒成想還是被他猜出來了,她笑著搖頭,“不會!” 長樂突然對她如此惡劣,肯定是知道了她和張懷之的那段歷史,那秦子墨呢,他知不知道? 見她一直盯著他看,秦子墨眼中又添憂色,“怎么了,還疼?” “不疼!”沈碧落拉著他坐在身旁,“你坐下,我有話問你!” 秦子墨雖有些不愿,仍是乖乖坐下。 沈碧落抓住他的手,十指交握,神色柔和,“剛剛在外面我都聽到了!” 秦子墨不敢確認她聽了多少,著急解釋,“你不要聽那丫頭胡說!” “皇兄不過是氣我沒幫他抓著哈德努!” “是嗎?”沈碧落見他連提都不提無憂,心中一酸,“你這般護我,值得嗎?” 秦子墨見她泫然欲泣,有些手忙腳亂,反過來緊緊抓住她的手,輕聲哄道,“傻丫頭,你是我的女人,我的王妃啊,我不護著你,難道要護著旁人!” 他語氣輕松的安慰道,“沒事的,皇兄就我這個弟弟,不會為難我的!” 沈碧落皺眉,不信,“往日里有事,連夜都要將你喚進宮,你這都回來三天了,宮中不傳不招,你那些部將也一個都未出現在府里,你讓我怎能相信,他不會為難你!” 這兩日沈碧落都待在清心閣抄經,他以為她沒注意到,便也沒想著拿話由堵她,此時面對她咄咄逼問的氣勢,一時竟不知該怎么回答。 沈碧落見他視線逃避,抬手將他的臉扳向自己,“你莫要想著謊話誆我!” “是我連累你了!” “若是沒有我......”一想到要離開他,她突然心如刀割,竟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秦子墨聽此卻急了,扶著她雙肩,語氣強硬,“不許你離開!” 心悸瞬間消失,沈碧落乖乖投入他懷中,雙臂環著他的腰,低聲應道,“我不離開你!” 她微側,將耳朵貼在他胸口,“我從未想過離開你!” 耳邊傳來的心跳聲似漏了一拍,繼而狂跳起來。 她微微一笑,繼續道,“我愛你啊,又怎么舍得離開你!” “從今往后,你在哪兒,我便在哪兒!” 一時,秦子墨的心仿若飄在云中,軟綿綿的發燙,想堵了她嘴,不讓她說這些羞死人的話,卻又想她再說,再多說點。 然沈碧落不知他心,匆匆結尾,開始進入正題,“所以,我們夫妻一體,自是沒什么可隱瞞的!” 她抬眼正視他,道,“我想知道所有情況!” 秦子墨心從云端跌下,摔得粉碎,眼神驟冷,“你說那些話只是為了哄我?” “你想知道什么?” 沈碧落見他一秒變臉,也知自己做的有些不對,可她沒哄過別人,剛剛那些又確實是心中肺腑。 見他撇過臉去,連看都不想看他,只好又貼近了些,繼續哄道,“我若不喜歡你,又哄你干甚!” “可我被圈在府里數月,什么都不知道,凡事只能靠猜,越猜越離譜,越猜越驚懼,如果不是今日長樂過來,我甚至都懷疑,陛下是不是也要將你禁在府中,他會不會對你不利!” “救無憂之事,我雖不知曉內情,但也不能說是完全能脫開關系的!” “你去追無憂,盛一被你關了,我完全探聽不到任何消息,只能整日惶惶不安!” “你娶我時就當知曉,我并非那些深宅女子,可以一直待在后院,等著夫君回來,對外界可以做到不聞不問!” “洪齊半個月前就被招進了宮,到現在都沒回來,他進宮作甚,對付寧太妃嗎,還是......”她頓了頓,還是沒將清妃說出口。 阿全與清妃之事,也不過是她猜測出來的,真假尚未可知。 何況,皇帝此時手上還捏了全閣的性命,就算知道阿全是寧太妃的人,也萬不能承認。 她暗中收拾情緒,又軟了聲哄道,“你就全告訴了我吧!” “我不想只等著你來保護我,我也想要保護你!” 秦子墨見她眼神真的不能再真,“噗呲”一笑,已不好再板著臉,食指輕刮她鼻頭,“傻瓜,我一個男人豈能要個女人保護!” 沈碧落佯裝薄怒,“你瞧不起女人?” “不敢,不敢!”秦子墨連連求饒,剛剛的迫人寒意已消失殆盡。 他雙臂一撈,將沈碧落抱坐在他大腿上,擁著她道,“洪齊不是去處理寧太妃的!” “清妃出了些事,言申又要伺候皇兄,分不開身,便請了他進去幫忙!” 怕他不知其中關系,又埋頭解釋道,“言申當年是洪齊帶著的,雖待在皇兄身邊多年,但處理事情終歸沒洪齊老練,我聽說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估摸著這一兩日便要回來了!” 沈碧落點頭,“小九之前告訴我了,說洪老頭老是去幫言公公收拾爛攤子!” 秦子墨被她的話逗笑,“洪老頭要聽到這話,只怕要立馬拉了你那侍女拜把子!” 兩人想到那畫面,都覺得相當滲人。 沈碧落捂嘴偷笑,“那還是不要讓他知道了!” 秦子墨點頭同意。 沈碧落笑著笑著,卻又添上愁緒,她雙臂繞上秦子墨脖子,語帶可惜,“那清妃娘娘到底出了何事?” 秦子墨搖頭,“這個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永寧說了一句,好像是后宮干政,皇兄生了很大的氣,將她關了起來!” 他又帶了些惋惜,“皇兄也不知她有了身子,挺可惜的,聽說都成了形,是個小皇子!” 他沒發現沈碧落身子僵硬,繼續說道,“皇兄這么多年來都沒子嗣,好不容易有了個,如今......” “落兒,你怎么了?”他這才發現她臉色慘白,忙摸了她額頭,又抵了自己額頭,發現正常,才放心下來。 沈碧落失落一笑,又將額頭貼上他的,沉悶道,“清妃肯定很傷心吧!” “我看的出來,她很愛皇上!” 秦子墨見她情緒低落,不想再談這話題,卻又聽她幽幽問起,“洪老頭將她關起來的?” “沒!”秦子墨搖頭否認,“若是他將人看顧的,哪能出后面這些事!” “聽說是有個宮人見清妃失了寵,不知輕重才......”他不想說那兩個字,頓了頓才道,“清妃受寵這么多年,哪能一招失寵就有人敢落井下石,言申有所懷疑,洪老頭便進去查了!” 他摸了摸她頸后秀發,愛極了這絲綢般的手感,聲音已帶上些旖旎之色,“反正等洪老頭回來,我們就知道了!” 臀下異物凸起,她當然知道他動了壞心思,只她這時著實沒這份心情,輕易便推脫了他,“我去看看阿暮備了晚飯沒,這丫頭一天到晚就知道躲懶!” 秦子墨見她當真不管他,只能沖著背影委屈喊道,“你果然是在騙我,你根本不愛我!” 沈碧落轉身瞪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那頂起的小帳篷,啐罵道,“流氓!” 后面秦子墨再喃喃自語些什么,一概拋在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