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薇對此的應對是，不管他說什么，都不動怒、不接話，能裝聾就裝聾，能作啞就作啞。

    姜杰折騰了好幾天，開發了自己所有的語言系統，可惜，只感覺一腔sao擾扎在了棉花堆上，安安靜靜，沒有任何反彈。

    是個木頭？

    姜杰再接再厲，故意越過“三八”線，拿左薇的筆，左薇的橡皮，左薇的書，揪左薇的辮子，企圖引起她的怒意——語言上不行，那就換行動！

    左薇微笑著看他越過“三八”線，拿自己的筆，自己的橡皮，自己的書，大方表示借你用，但是用完記得還。唯有在姜杰揪自己辮子的時候，她努力克制了一下噴薄的怒火，用認真的語氣反問姜杰：“你覺得揪我頭發很有意思么？”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怎么著？”姜杰見她終于有了情緒，心花怒放，回答得吊兒郎當。

    “……好?！弊筠币彩桥宸约?，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那我們就一起有意思下去吧?！?/br>
    姜杰一愣，左薇的反應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不過十分鐘后，他就深刻體會到了左薇嘴里的“一起有意思下去”是什么意思。

    因為，她頂著一頭被他揪得亂七八糟的發型，無比坦然地等待著即將來上課的老師！

    喂喂喂，為什么你不重扎一下頭發？你不怕丑么？不怕被人笑么？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把頭發扎起來呀！已經上課了呀！

    姜杰的心里越來越忐忑。

    左薇是優等生，深受老師們的注意。上課老師進教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發型，他直接問：“左薇，你的頭發怎么回事？”

    “報告，”左薇從從容容站了起來，“是被人弄的。反正扎上去還要被人弄下來，我就索性不扎了。這樣大家都方便?！?/br>
    刷刷刷。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姜杰。

    上課老師皺了皺眉，“姜杰，你站起來?！?/br>
    姜杰一臉便秘地站了起來。

    上課老師看了一眼他，再看一眼旁邊微笑的左薇，什么都沒說，拿起粉筆，轉頭在黑板寫起字。

    開始上課。

    姜杰就這么站了一課。

    下課鈴響了，等上課老師一走，姜杰就氣呼呼地坐了下來。他轉頭，瞪著云淡風輕的左薇，想罵什么，可喉嚨里仿佛堵了東西，聲音怎么發也發不出來。

    下一課，左薇繼續頂著那頭個性的雞窩，來上課的老師繼續第一眼就注意到她，“左薇，你頭發怎么了？”

    左薇把之前的話重復了一遍。

    還是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味道，上課老師問：“姜杰，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姜杰一臉便秘地站了起來。

    第三課，“姜杰，你……”

    老師還沒說完，姜杰就主動站了起來。

    當然，還是一臉便秘。

    這次下課，姜杰勒令左薇，“把你頭發扎好！”

    “為什么？”左薇問，“你不覺得有意思么？”

    “有意思？我什么時候覺得有意思了？你自己覺得有意思吧？讓所有老師都要這樣跟我來一遍？”姜杰拒不承認自己說過的話。

    “我覺得挺好呀。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在老師那里是什么評價，正好趁此機會，看看老師們關不關心我，喜不喜歡我。我還要謝謝你呢?！?/br>
    “……你！”姜杰噎住了，暴躁地抓了抓頭發。

    隔壁幾個男生看著左薇和姜杰壞笑。

    話雖這樣說，左薇卻見好就收，在去廁所的時候，默默將辮子扎了回去。

    她的目的是讓姜杰不敢再對她動手動腳，而不是跟他結仇。如果真的做絕了，她以后也別想過安生日子了，會整日處于跟姜杰的水深火熱里。

    往深處想想，能對老師退一步的孩子，其實也沒壞到不可救藥，至少他心里還知道“怕”。最無奈的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他們逃課，打架，沖撞老師，扒女生衣服……不過話又說回來，倘若真是這個段位的痞子，要么早就被學校退學了，要么在第一次不知分寸扒女生衣服的時候，就會被家長把事情鬧大，哪里會輪到左薇？

    姜杰吃了這次虧，開始對左薇刮目相看。慢慢的，他發現，左薇對待他的態度，很微妙，很高深莫測。

    說她看不起他嘛，她又表達出了十足的善意，無論是抄作業，還是開惡劣的玩笑，她都不與他計較，甚至在他課上被老師叫起來為難的時候，她偶爾也會伸出援手，教他回答?？扇粽f她看得起他，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她死守著那沒什么效用的“三八”線，決不越雷池半步，在看到他垃圾堆一般的桌兜的時候，她臉上也會流露出反感之意。上一秒，她會因為他跟別人胡鬧而給出三分笑臉，下一秒，她就因為他一個動作，一句話，板起臉，當上了她的高嶺之花。

    她真是個謎。

    姜杰這樣想的時候，悚然一驚。

    他猛然發現，自己就這么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情網。

    第7章 06

    姜杰的心思悄悄發生了變化，左薇卻渾然不覺，尤在跟許老師暗中較勁。

    許老師自從安排她跟姜杰坐同桌，就開始徹底忽視她：上課不再喊她回答問題。校園里撞見了，也一臉冷淡地走過，不再搭理她。此前她頂著一頭雞窩上課的事，相信許老師已經聽別的老師反映過了，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一句都沒過問，任由姜杰胡作非為。

    這是典型的整治好學生的招數，想以此來摧毀ta的自信心，自尊心，讓ta從此抬不起頭?？上?，左薇并不是典型的好學生，不僅不典型，甚至，她還有些叛逆。

    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心里念著影視劇里學的臺詞，她默默拆起了許老師的臺。

    其他課，她都是乖得不能再乖的優等生，無論姜杰怎么引誘，她都不予理睬?？梢坏┑搅嗽S老師的語文課，她就放松下來，回應姜杰，附和姜杰，慫恿他擾亂課堂紀律，而她則躲在一旁，給他搖旗吶喊。

    以往自習課的時候，許老師都會提前來看班。她明面上說，大家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書看，可她本人都在教室了，學生們為討她好感，自然都拿出了語文書。見此，她打蛇隨棍上，索性讓大家背課文、默寫、做卷子，原本相對輕松的自習課，就這么變成了她自己的語文課。左薇不止一次見到其他科目老師拿著講義走到門口，見她在里面默寫，又一聲不吭地回去了的事情。

    之前左薇不管，現在她主動找到數學老師，以數學課代表的名義，讓他給大家出點題目做做，她抄黑板上。

    數學老師心花怒放，本來就有點不爽回回自習課都被許老師搶走，見自家課代表愿意分憂，大手一揮，就劃了十道題給左薇。

    左薇拿著十道題坐在座位上，也不急著上黑板，而是等到上課鈴打了，許老師咳嗽一聲，準備抽人默寫的時候，她“噌”的一聲站了起來，迅速走到講臺，拿起粉筆，請示許老師：“許老師，高老師給了我一些題目，讓我抄給大家做做，您看……”

    許老師只好讓路。

    次數多了，許老師漸漸察覺出了左薇的故意。她勃然大怒，無法接受一個十二歲不到的女孩子，膽敢忤逆她，反擊她，于是，她越發忽視左薇——

    全班交上去的作業，獨獨不改左薇的，什么模樣收上去，就什么模樣退回來，半點筆跡不留。課上小組輪流回答問題，每每到了左薇前一個位置，她都刻意停下，然后，跳過左薇，喊下一個，讓她在全班或好奇或驚訝的目光中尷尬至死。

    冷暴力，赤/裸裸的冷暴力。

    左薇用轉筆來平復自己的情緒，邊轉還邊保持微笑。轉一圈，啪，掉了，繼續轉，這次是兩圈，啪，又掉了，再轉……

    時間一長，竟練就了一手絕活，無論她怎么轉，筆都不會掉，那流暢的線條仿佛長在了手上，翻來覆去都是把式，引得周圍競相模仿，她的人氣不減反增。

    就這么，跟許老師拉鋸著，跟姜杰忍讓著，再分點時間學習，拉琴，看電視，左薇迎來了六年級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

    考試成績不錯，班里第三名，尤其是語文，班級并列第一。當從許老師手里拿到卷子的時候，她簡直想仰天長嘯，然后用電視里最常聽到的臺詞沖許老師嚷：“毒婦！你能奈我何？！奈、我、何？！哈哈哈哈！”

    一旁的姜杰湊上來，高興道：“不愧是好學生，羨慕死我了。我語文才考了四十九，同桌，你教教我唄?！?/br>
    左薇收起笑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這陣子姜杰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古怪，不僅不攻擊她了，還對她說的所有話都表示捧場，沒事也會從家里帶零食過來給她吃，整個人神經兮兮的，搞得她一頭霧水。

    “你失分失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基礎分，這些都是要死記硬背的，靠我沒用，只能靠你自己?！彼f。

    “那你看著我背唄，我一個人也不知道背得好不好?！?/br>
    這個還要人看？

    左薇提議：“沒有人的話，就默寫下來吧。都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你多寫幾次，再對照書本檢查，就可以了?！?/br>
    姜杰嘻嘻哈哈：“你幫我檢查呀，正好馬上到寒假了，你到我家來玩？”

    左薇心里一咯噔，終于看向他，“你請我去你家？”

    “是啊，寒假我爸媽都不在家，我家有各種游戲光盤，還有你們女生喜歡的，來不來？”

    這不是來不來的問題吧。我們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左薇忍住皺起的眉：“那個……我還不知道寒假家里有沒有事呢，到時候再說吧?！?/br>
    “就一天，又不是讓你天天來玩?！苯苄?，“不過，你要是天天來，也是可以的?！?/br>
    “……”左薇不說話了。

    “對了，你家電話號碼是多少？”姜杰步步緊逼。

    “……我家沒裝?！彼_他。

    “怎么會沒裝？”

    “……”就是因為你才沒裝的，不行么？

    “那，”姜杰轉了轉眼珠子，“今天放學我請你吃校門口的串串吧，算是為你慶祝期末考試成績?！?/br>
    等等，你跟我什么關系，要幫我來慶祝了？！

    左薇咳嗽一聲，“不、不必了吧?！?/br>
    “有什么事？我請你的。我愿意?！?/br>
    “……”可我不愿意??！

    左薇在心里尖叫。因為家教使然，她對人一向委婉，從不會直截了當地拒絕人，讓人下不來臺?？蛇@種習慣，卻反而讓姜杰鉆了空子，死皮賴臉的要給她買串串，慶?？荚嚦煽?。

    “就這么說定了，”姜杰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放學我們去吃串串?！?/br>
    很快，就到了放學的時候。

    學校門口的小攤上，圍滿了各個年級的學生。

    左薇不情不愿地跟姜杰走在一起，心里還在考慮該怎么拒絕他。姜杰卻不知從哪里學的一套，直接問她：“同桌一場，連吃個串串的面子都不給？”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左薇無法，只能接受。

    兩個人擠到小攤前，姜杰大王般指點江山，“老板，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些，都給我來兩串?！?/br>
    “好嘞！”

    姜杰回頭，“還有什么要吃的？”

    “不用了，太多了，我吃一個就好?！笔裁磿r候能走……

    卻在這時，從旁邊走過幾個平時跟姜杰混的別班的男生，見到左薇，他們陰陽怪氣道：“喲～杰哥，給嫂子買rou串呀，不錯嘛！”

    左薇臉色頓時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