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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據《時事新報》報道: 宋在上海演說,歸咎于政府外交、財政之失敗,北方政界憤極。袁曰:宋鈍初不過迎合社會心理,此是黨魁作用,若其入政府,即不為是言矣。又曰:鈍初當總長甚好,若總理則資望尚有待耳。及其被害,唏噓不置,似不料此案之發生大波瀾者,惟對于洪、應二人,則深嘆小人不可與作緣。[90] 這段報道中袁世凱對宋教仁的評價,恰好可與其對譚人鳳所言相印證。這種對宋教仁既有不滿,又有期待,而對其被害又深感惋惜的復雜內心,可以說最符合實情。 不過,袁世凱并沒能幸免于被牽連,這讓他的親家孫寶琦感覺殊出意料之外,稱洪本著名膽大妄為之人,然政府決無密使辦此之理。不知其如何播弄,下此卑劣手段,項城因此頗為焦慮。[91]袁世凱次子袁克文則在《辛丙秘苑》中說其父與其言及遁初之死,尚揮淚不止,蓋深惜其才,并述他曾勸其父通電自辯,袁答道: 予代人受過多矣,從未辯。我雖不殺遁初,遁初亦由我而見殺,更何辯焉!彼明于察者必自知之。不思予既欲殺之,不必招其來而殺之可也;或待其來,陷以罪殺之亦可也;予殺之之道不一,胡必待數使招之,乘其將行而殺之?斯明授人以柄,雖愚夫不為也。況反對予者如孫中山、黃興、陳其美輩皆可殺,胡必但選一助予組閣、不用黨人之遁初而殺之?此理不辯,必有自明之日也。惟予必殺應桂馨,為遁初復仇可耳。[92] 袁克文《辛丙秘苑》杜撰之處不少,但這段話除不用黨人一語與宋教仁之思想不符外,其余大體可信。由本書前所論述不難斷定,袁世凱確非殺宋主謀。袁云我雖不殺遁初,遁初亦由我而見殺,不知其欲做何種表白。但就事實言,袁若不欲以陰謀手段對付國民黨領袖,便不會有洪、應構陷孫黃宋之事,也便不會有構陷不成而洪造意殺宋。就此而言,袁對其子所說確為肺腑之言。張一麐說袁亦無以自白,[93]可謂咎由自取。 五 趙說與總統說明才行與對付國民黨無關 在宋案中,趙秉鈞一直被看作承上啟下的關鍵人物,被認為嫌疑最大,是受到國民黨和輿論攻擊最猛烈之人,但也是遭受誤解最多之人,宋案謎團百年來不能破解,主要就是因為研究者對趙秉鈞在宋案中的角色沒能準確把握。 根據應宅所獲證據,趙秉鈞一出場,便遭到誤解。問題出在共進會會長、江蘇駐滬巡查長應夔丞于1912年12月下旬以解散共進會為名,在洪述祖引介下,到北京領款時,趙秉鈞曾經于12月29日給洪述祖寫過如下一封短信: 應君領子不甚接頭,仍請一手經理,與總統說明才行。[94] 對于這封看起來有些費解的短信,趙秉鈞在江蘇都督程德全、民政長應德閎于1913年4月25日通電宣布宋案證據后,緊接著于4月28日發表自辯勘電,予以解釋,說明該函內容系關于應夔丞向中央領取江蘇駐滬巡查長津貼之事,其言道: 查此函系因應夔丞擔任解散共進會,除領款五萬元外,其巡緝一差,亦為消弭伏莽,由程都督電請中央每月津貼二千元,大總統照準。應夔丞請領該項津貼之款,本總理飭查國務院、內務部均無成案,故有致洪之函聲敘始末。至今應之公文、印領尚存國務院,有案可查也。[95] 然而,國民黨人的看法卻完全不同。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徐血兒將領子改成了領字,將與總統說明才行改成了與總統說定才好,認為該函即洪、應、趙、袁狼狽為jian之鐵證也,其中一定包含極機密、極重要之事。且看他是如何分析的: 吾人姑勿論其領字究竟為何,而此一函已不啻將袁、趙、洪、應互相信任、互相狼狽之狀,盡情提出。仍請一手經理者,可知趙令洪一手經理已非一次,又可知趙平素信用洪述祖之深。與總統說定才好者,可知趙所不甚接頭之事,皆令洪述祖與袁直接面商;又可知洪能將袁、趙所不能面商者,可居間為之,洪、應之狼狽為jian,不尤可見其一斑乎!且又細繹與總統說定才好一語之意義,是殆非經總統承諾不可者。每月津貼應二千元既云大總統核準,則無與總統說定才好之必要。若謂國務院、內務部均無成案,則趙既于總統核準之后,趙于國務院、內務部為之備一成案已足,更無與總統說定才好之必要。趙致洪函,茍為欲聲敘始末也,則當詢洪何以國務院、內務部并無成案,而該函不特并未一及,且轉囑洪仍一手經理,是豈所謂聲敘始末乎?則是國務院、內務部均無成案之說,已不足信。若現存國務院之公文、印領(應巡緝長事當屬內務部管轄,何以公文、印領乃存國務院,亦是疑竇)或與此所謂領字并非一物,蓋于趙謂仍一手經理語,可以證明其非一次也。然則此領字必屬極機密、極重要之事矣。[96] 還有國民黨人把與總統說明才行改成了與總統說定才行,稱:lsquo;與總統說定才行,所說為何?無非鬼鬼祟祟之舉。[97]甚至將與總統說定才行解釋為趙秉鈞對洪述祖說殺宋要與總統說定才行。[98]將應夔丞所領取之津貼,解釋為買兇殺人之款,反駁并譏刺趙秉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