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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每一位設計師,都和他一樣—— 盡享頭禿之后,與現實妥協一致,實用性戰勝了觀賞性。 能建成就行! 律風哀嘆橋梁不易,大步走出書房,卷起衣袖問:“搬沙發還是掃地?我現在正想做點家務,醒醒腦?!?/br> “感謝你這么積極?!币笠詥梯p笑著把人往茶幾電腦旁牽,“叫你來看模型,不是叫你來干活?!?/br> 一聽模型,律風眼睛都亮了。 他走到殷以喬的筆記本邊,絲毫不客氣的坐下。 “越江廣場還是你的新作品……” 話沒說完,就見到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亭廊。 那是他遺忘在電腦硬盤里的半成品,即使認真記錄了醉后師兄給出的嚴厲批評,也沒能找到機會,沉下心來好好修改它。 因為,他的心早就飛向了大山深處那座盤旋橋梁上。 完完全全沒有了耐心勾勒亭廊橋影的興致。 此時,屏幕上的亭廊立于水面,廊頂簡潔寬闊。 渾身散發著中國傳統建筑的韻味,卻因為細細雕琢的材質,透出了現代建筑的清爽純粹。 它是連接市民中心與青色高樓最佳渠道。 一座建設在現代湖泊之上,身形與倒影同樣雅致舒適的亭廊。 “……師兄你改的?” 這話問得傻,可更傻的是律風。 他拖著鼠標,一點一點查看亭廊的建模,無論是廊頂垂質的弧度,還是立柱于基座銜接的力度,都是完美的傳統建筑風格。 可它建在湖面之上,突顯出絕無僅有的現代氣息。 “最近有空,就把電腦存貨清了清??茨銢]空改《山水逍遙》的亭廊,我就隨便動了動?!?/br> 殷以喬說得輕松,也不知道是多少個日夜的加班加點。 “要是覺得還行,你的《山水逍遙》后續設計,可以按這個風格來?!?/br> “行!特別行!” 律風被現實折磨的感知力又回來了,“果然建筑還是要足夠美麗,才能引發觀賞者的共鳴?!?/br> “嗯?”殷以喬困惑于他突如其來的感慨。 然而,律風眼睛閃閃,沒有解釋。 他眼前看的是漂亮的亭廊,心里想的卻是遠在南海的橋梁。 他將亭廊縮小于山水之間,就是一幅完完整整的微縮畫卷。 不過一條短暫的湖面銜接罷了,卻穿越了幾千年的時空,將過去和現在緊緊咬合,毫無違和感地融入了一方水土。 《山水逍遙》追求的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美。 他做橋梁也當如此! 律風掙扎許久的取舍,忽然就定下了結論。 不夠宏偉壯觀的橋梁,絕不是他的設計追求。 不能與南海氣吞山河的磅礴姿態相襯的橋梁,更不是他的期望。 一個淺淡的念頭,從眼前憑欄依水的亭廊悄然浮現。 律風說:“不管是亭廊,還是橋梁,都該在它所在的地方,與自然融為一體?!?/br> 而波濤洶涌的海洋,當配一座獨一無二的美麗橋梁。 它應身披威嚴肅穆的鎧甲,刻上慷慨豪邁的印記,象征著古往今來所有將士捍衛領土的氣魄,巍峨矗立在中國的南海上。 第36章 律風對南海的記憶, 總是充滿了鐵馬兵戈的鏗鏘聲響。 似乎他在新聞上見到這片海域,都與守護疆土有關。 溫柔廣博的海洋,橋梁應當身姿優美如同纏繞其中的水蛇褐藻, 順著洋流舞動。 可在他的手中, 跨海橋梁的身形壯觀,粗壯的鋼筋鐵骨, 每一根橋座都像是深入海底,捍衛領土的尖槍。 七級臺風、十米巨浪,在圖紙上淡去影子。 逐漸清晰的是一座橫跨澎洲群島, 線條分明的橋梁。 他拋棄一切干擾因素,全靠一腔創作激情, 在草稿上隨性落筆。 那些黑白線條, 圍成了律風最為熟悉的中國古建筑戶牖模樣。 交錯的鋼管支撐,在橋梁中層,構成了無數鏤空六方三角格, 在世間最為堅固的材料中,支撐起貫穿南海的通道。 那些錯落有致的格線, 既有傳統古建筑的婉約,又有將士鎧甲的粗獷。 律風沉浸在傳統與現代的交融之中, 迅速地建立起了跨海大橋的雛形,宣泄著他對南海的想象。 這是他第一次嘗試在橋梁里融入傳統文化。 在進行繪制出了鋼鐵護衛般的長橋之后, 他才慢慢冷靜下來,按照南海數據微調橋梁。 落位、橋座、預留航道。 擁有了完整設計外觀的大橋,不斷延展身軀、彎折曲線,仿佛一座匍匐在海面上的長鞭,帶上了“井”字尖戟,透著百兵之勇、戰無不勝的氣勢。 律風不管風云詭秘的委員會怎么想, 這樣氣勢如虹的橋梁,才是他期望站立在南海之上的建筑。 他順著設計圖,快速地制作起概念渲染。 律風幾乎沒有片刻猶豫地,選擇了鐵灰如漆、閃著寒光的深灰色涂裝。 因為,那是中國南海留給他印象最深的色彩,與清晰的高速分道線一起,勾勒出了一條目的明確的通道。 瞿飛在臺風過境的一個下午接到了電話。 翁承先言簡意賅地叫醒趁著臺風睡懶覺的徒弟。 “明天好好收拾一下,做好準備?” “什么準備!”瞿飛差點從床上跳起來,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