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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談論和平主義,談到歐洲國家之間的和平。白里安和張伯倫正相互擁抱hellip;hellip;這一切毫無意義。根據歐洲歷史,我們知道,每次簽署條約,規定重新部署軍隊準備打一場新戰爭,這種條約都被稱為和平條約hellip;hellip;之所以簽署(這些條約),都是為了描繪下一場戰爭的新要素。67在斯大林的世界觀中,決策取決于客觀因素,而非個人關系。因此,戰時同盟之間的友好是主觀性的,會被勝利帶來的新情況取代。蘇聯的戰略目標是最大限度地實現安全,為不可避免的攤牌做好準備。這意味著把蘇聯的安全邊界盡量向西推進,并通過各國共產黨和特工行動削弱安全邊界之外的國家。 但在戰爭期間,西方領導人不愿承認這樣的評判:丘吉爾是因為需要與美國保持同步;羅斯福是因為正在倡導維護公正持久和平的全面規劃,實際上是要推翻昔日的歐洲國際秩序。羅斯福既不支持勢力均衡,也不贊成帝國復辟。他的公開計劃號召確立和平解決爭端的規則,并要求主要大國(即美國、蘇聯、英國和中國等四大警察)共同努力。在遏止破壞和平的行為方面,美國和蘇聯尤其要起帶頭作用。 查爾斯middot;波倫當時還是一位年輕的外交官,擔任羅斯福的俄語翻譯,后來成為冷戰時期美蘇關系的設計師。羅斯福曾經說:美國人深信其他人都是lsquo;好人,只要你對他們好,他們就會對你好。查爾斯對此不以為然: 他(羅斯福)覺得斯大林對世界的看法和他差不多,認為斯大林的敵意和懷疑hellip;hellip;來自革命后多年來其他國家對蘇聯的怠慢。羅斯福不明白,斯大林的敵意是基于深刻的意識形態信念。68另一種觀點認為,羅斯福能夠讓本來中立的美國人民去支持一場很少人認為必要的戰爭,證明他極其精明,不會上當受騙,哪怕面對老謀深算的斯大林。69這種解讀認為,羅斯福是在遷就這位蘇聯領導人,以便爭取時間,不讓他與希特勒單獨簽訂協議。他肯定知道或者馬上就會發現,蘇聯的世界秩序觀跟美國是對立的。民主和自決可以激勵美國民眾,但最終莫斯科不會接受。這種看法認為,一旦德國無條件投降,蘇聯又毫不妥協,羅斯福就需要拿出對抗希特勒的決心去團結那些同樣堅決的民主國家。68 偉大領導人在大事上的態度經常表現得模棱兩可。約翰middot;Fmiddot;肯尼迪總統被暗殺時,他是正要擴大美國對越南的投入還是要從越南撤出呢?一般而言,批評羅斯福的人不會指責他天真。最可能的答案是,像他的國民一樣,羅斯福對國際秩序的正反兩面也是猶豫不決的。他希望和平建立在合法性上,也就是基于個人之間的信任、對國際法的尊重、人道主義目標和善意。但是面對蘇聯崇尚實力的一貫做法,羅斯福也有可能重拾不擇手段的策略,畢竟這是他成為領導人和時代風云人物的法寶。要把握什么樣的平衡,這個問題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在總統第四任期的第四個月中去世了,他對付蘇聯的設想也沒有完全實現。曾經被羅斯福排除在決策圈外的哈里middot;Smiddot;杜魯門突然被推上了總統職位。 |第八章| 美國:心情矛盾的超級大國 戰后12位美國總統都熱情地肯定美國在世界上的特殊角色。每個總統都認為,美國在無私地追求解決沖突和實現各國平等的目標,這一點不言自明。成功的最終標準是世界和平與全球和諧。1 所有總統(雖然巴拉克middot;奧巴馬不那么堅持)都宣稱美國的原則適用于全世界,其中最雄辯的(盡管絕不是唯一的)闡述來自約翰middot;Fmiddot;肯尼迪總統。在1961年1月20日的就職演說中,肯尼迪呼吁國民不惜一切代價,頂住一切壓力,克服一切艱辛,支持一切朋友,反對一切敵人,確保自由的存在與實現??夏岬蠈λ型{不加區分,對美國的外交不分輕重緩急。他尤其排斥傳統均勢中狡詐的算計。他提倡的是一種新努力,不是勢力均衡,而是新的法治世界。這是一個反對人類共同敵人的全球大聯盟。這些話在其他國家可能被當成華麗的辭藻,但在美國的語境里,卻是具體明確的全球行動藍圖??夏岬峡偨y遇刺一個月后,林登middot;約翰遜在聯合國大會上演講時,重申了同樣的無條件的全球義務: 追求和平、憎恨戰爭,愿意與饑餓、疾病和痛苦做斗爭的任何人、任何國家,都會發現美國站在他們一邊,愿意與他們并肩前進,攜手走好每一步。2這種對世界秩序的責任感,以及美國實力不可或缺的信念,得到了國內共識的支撐。這種共識認為,領導人的道德普世主義建立在美國人民對自由和民主的熱忱之上。這讓美國在冷戰時期及之后取得了卓越的成就。美國幫助重建了滿目瘡痍的歐洲經濟,創建了大西洋聯盟,結成了全球安全和經濟伙伴關系網絡。它從孤立中國轉而實行與中國合作的政策。它設計了開放的世界貿易制度,提高了生產率,促進了繁榮,并在過去一個世紀中的所有技術革命中遙遙領先。美國支持其他國家(無論友好還是敵對)的參與式治理。它帶頭闡明新的人道主義原則,并在1945年后的五次戰爭和其他事件中,不惜犧牲遠至天涯海角去實施這些原則。沒有其他國家擁有這樣的理想主義和資源去應付那么多挑戰,并取得成功。美國的理想主義和例外主義是建設國際新秩序的動力。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