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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然天立rdquo;二句,只要是后世來過金山寺玩的人,都是肯定知道的mdash;mdash;因為宋孝宗寫的這兩句詩,是被金山寺刻在匾額上供起來的,人人進寺都要看見。所以蕭銑縱然前世不是文科生出身,也是信手拈來。 此語一出,智顗也是眼神一亮,頗有贊許,蕭銑跟著他多年,除了佛經和尋常文字是他傳授之外,其他詩賦文章方面多是歐陽詢等人出力教導。畢竟智顗可不是打算讓蕭銑一輩子當和尚的。此刻聽了蕭銑作出這般詩句,也是暗暗心驚,對其多年學業成就高看了幾分。 其后呢?這似乎該是一首七言絕句吧?rdquo; 智顗大師開口詢問,連一旁同船的劉校尉乃至少數幾個軍中識字之人也湊趣看了過來。隋唐時民間好詩之風盛行,一行人同行數日,對于這個據說蕭姓的智顗俗家弟子也是頗有好奇mdash;mdash;按照智顗對外的口徑,蕭銑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家或者沒落家族的蕭姓孤兒,自己從小收養教訓,至于是否要正式出家,全看隨緣。那些軍官們見智顗大師對這個少年俗家弟子如此看重,當然也會好奇這少年有什么過人之處了。 卻不知,隨口說出了前兩句之后,蕭銑卻是心中發苦:當時他想都沒想就順口吟來,而這首詩后兩句本該是狂虜每臨須破膽,何勞平地戰貔貅。rdquo;是后世宋孝宗自勉瓜洲險隘足以抗拒金兵,使之不得南渡。若是此刻蕭銑把這兩句也抄過來,豈不是非常不應景,還容易顯得自己有野心,和經歷不符? 可是,旁人都看出蕭銑這是打算作詩而不是說對聯了,不補完下不了臺,說不得,只能牽強附會地改字,弄得低水平一些了。 嗯,本意倒是著實想要作詩一首,可是吟了上闋之后,總覺得后文怎得搭配都不如意,說出來倒是教諸位見笑了mdash;mdash;北風一掃越塵凈,明月還照故吳鉤。rdquo; 好詩!當真是好詩啊,讀來朗朗上口,風雅氣勢兼備,當真是hellip;hellip;rdquo;鑒賞水平二把刀級別的劉校尉第一個叫起好來,雖然他聽著總覺得此詩有些說不出的別扭,但是越是如此,就越要表現得似模似樣。 智顗大師乃至剛剛聽到動靜后走出艙來的歐陽詢二人,聽到蕭銑念完詩時卻是心中暗驚;幸好見到劉校尉和那群粗人沒聽出問題來,才強笑著符合了一番,把事情揭過去了。 牽強,別扭。一首詩,前兩句還在說鎮江金山之地雄峻壯闊、堪為南朝攘除外侮的屏障,后兩句卻突然立場反轉,變成了歌頌北朝天兵南下,勢如破竹,一統天下。而且故吳鉤rdquo;三字,說不出的傷懷。同情關切蕭銑的人,只要是懂行的,自然要捏一把汗:這種詩詞的生硬反轉,豈不是容易讓人懷疑蕭銑的出身,懷疑蕭銑心懷南朝! 率更,讓你師弟今后人前少作些詩,能夠不作便不作吧。rdquo;看著那些軍頭散去,智顗拉著歐陽詢低聲說了一句。歐陽詢連忙表示了解,私下找機會勸解不提。 船又行了兩個時辰,一行人很快拋下了江中作詩這件插曲,因為他們已然過了瓜洲渡,踏上了江北揚州的土地。諸人棄船登岸,重上車馬,交割過印信后緩緩入城,直奔兼做總管府的晉王府而去。一路上坊市繁茂,人流熙攘,總算是有了些東南極盛之地的人氣了。 第六章 楊廣 后人往往忽略了一個事實,以為揚州總管rdquo;這個官職的官署府邸,自然是顧名思義便在揚州城了,實則不然。自開皇十二年起,正牌的揚州總管府rdquo;便搬到了丹陽,留在江北揚州的,實則是晉王楊廣的晉王府罷了。 隋時的丹陽郡與現代的鎮江丹陽相去不遠,但是卻不是同一個地方;丹陽郡治江寧縣大致在如今的南京境內,在六朝時臺城遺址以西南mdash;mdash;臺城在梁末侯景之亂的時候慘遭破壞,后來南陳立國數十年,也沒有盡復舊觀。隋滅陳后,為了根除南朝的影響力,更是徹底犁平了臺城舊址,把城市恢復為農田,其手段與羅馬人毀滅迦太基城差不多。當然了,隋好歹是把廢城遺址改成了農田,比羅馬人在迦太基城犁地后還灌海水鹽堿化要好一些。 不過,封建時代,府邸名分不重要,實際上的統治核心,往往都是跟著統治者走的。既然晉王府設在了揚州,而且楊廣本人常年駐留揚州,數年來,江南的權貴門閥、豪商巨賈,便多集結于揚州了。街市兩側鱗次櫛比、行人稠密,好不繁榮。 蕭銑入城后便一直坐在智顗的馬車里,一副謹小慎微的低調樣子,江上賦詩的插曲,也很快被人逐漸淡忘了。走了半柱香的時辰,突然聽得外頭有喧鬧之聲,車隊也停了下來。蕭銑等人還在納悶發生了什么事。仔細聽外面動靜,卻是劉校尉遇到了什么大人物,不得不擺出一副動靜,給對方下馬行禮。 末將見過郎將、公子。rdquo; 蕭銑微微打起一線簾子往外看,卻是兩個衣著浮華的公子哥騎在高頭大馬上、帶著一伙兵丁巡查,劉校尉則恭恭敬敬拱手行禮、單膝跪地。 那兩個公子哥年長的看著有將近三十歲年紀,身上穿些輕便而不失精良的皮甲,年輕一些的堪堪弱冠之年,身上沒有任何甲胄和表明軍職身份的東西。兩人俱是神色輕浮驕縱,面貌雖說不上丑,卻讓人看著難受別扭,有點酒色過度、氣相陰鷙的樣子。好在二人沒有什么跋扈舉動,許是因為晉王府便在左近,不敢張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