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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原卿身側的雙拳攥著,他咬緊牙關,薄唇毫無血色。 宋罌魔鬼一般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閹人?!?/br> 他繼道:“我會為你安排身份。這個任務,只有你能完成。何原頌的命,在你手上,你若不同意,我便將他處以極刑?!?/br> 這哪里是商量,這根本就是逼迫。 這對十三歲的何原卿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 “不急,從今往后,我派人送給你們的飯菜會減少,里面會放一顆煮蛋,你若全食,我便當你不答應,你若只吃蛋黃,我便當你答應了,屆時我會為你安排身份。我們,春日見?!?/br> 何原卿:“……” 宋罌蔑笑一聲,拂袖而去。 邢箏遲疑再三,還是飛進去了。 她停在何原卿的肩頭,用爪子巴拉巴拉他的肩膀。 少年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地摸摸她的頭。 須臾,他尾音顫抖地沉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回去后,宮人送來第一頓飯。 果然僅有一人的量外加一枚雞蛋。 何原頌有些奇怪。 何原卿盯著那盆食盒良久,久到宮人來催了數回。 直到夜霧流嵐,何原卿方手指顫抖著,拿起那枚雞蛋。 他轉頭注視何原頌懵懂的眼睛:“原頌,若以后我們走上復辟的道路,你來當皇帝,我當臣如何?” 何原頌不明其意:“皇兄,我們還能出去么?” 他不回話,默默剝殼,將雞蛋從中間掰開。 滑嫩的蛋白里面,有一顆滿滿的,圓圓的蛋黃。 何原卿低頭,朝何原頌展出一個無奈的笑,雙眸無神:“原頌,這個蛋黃給皇兄吃好不好,其他的都給你?!?/br> 何原頌不解地點點頭:“好?!?/br> 蛋黃遞到唇邊,何原頌似想起什么,一手撈過站在窗戶上死死盯著他的邢箏,將她抱在懷里,按住它的小頭:“以后飛鳶不能看我用膳,以后我用膳的時候,飛鳶飛出去多吃些果子好不好……對不起……沒東西喂你……你都瘦了……” 邢箏:其實我不用吃東西,而且我也不是真的鳥,你不必如此…… 咬下一口干巴巴的蛋黃,何原卿的手腕顫抖,有一粒蛋黃屑不小心掉落在邢箏的頭上。 少年的懷抱,再也不溫暖了,變得膈應又冰涼,冷得人心都顫抖。 邢箏想抬頭看它,卻感到一滴溫熱的淚啪嗒砸到她頭上,劃進她的喙。 好咸……咸得她小臉起了皺。 如此過了七天。 一早上,地面的水凍得徹骨,邢箏盡量飛在樹丫間,偶爾被樹葉掃到,碰下劈頭蓋臉的寒露。 她抖抖身子,跟隨何原卿來到一昏暗的大屋,經年的牌匾上寫有“蠶室”兩個大字。 她不敢看,只能停到窗戶邊,背對著坐下。 天空烏云密布,下起了淅瀝瀝的斜雨,灑在重檐翹角,滴滴答答落下。 身后傳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兩人一急一徐走進。 何原卿緩緩躺在中間的大桌子上,下人們取出麻繩,上下左右纏繞住何原卿的四肢。 邢箏感覺到一對炙熱的視線,正透過窗戶望著她。翅膀耷拉在肚子上,她目不轉睛盯住天上最大的那片烏云。 別回頭,邢箏,別回頭。 鏗鏗,一老手將碳火里的刀拿出來,先試試溫度。 邢箏咽了口唾沫,翅膀緊張地在肚子上摸來摸去。 “殿下,得罪了?!?/br> 雨下得更大了,細細密密連綿不絕,屋里的聲音聽不真切。 天空黑云壓城,沒有黎明的深夜般,邢箏的心情如同一浪一浪涌向岸邊的海浪,一陣一陣地,瘋狂想爬上岸。 她小爪子緊緊爪了幾下,終究強忍住想飛走的心。 屋內掩映出的火光,宛如暮野四合是天邊的光影,破碎而亮烈。 “唔——” 屋內人的悶哼聲被雨聲蓋了大半。 邢箏抬起翅膀捂住耳孔。 雨滴就像流沙,劃過她的羽毛,一點水漬都沒留。 何原卿,你可曾后悔過。 對你做的每一個決定,你可曾后悔過。 呵,定是后悔的吧…… 可你就是嘴硬,就是會裝。 你這個小孩,就是執拗,就是學不會放肆。 沒關系…… 我教你。 總有一天,你會乖乖對我說“悔”。 總有一天,你會說:“邢箏,我后悔背叛了你?!?/br> 總有一天,你會大哭著求我。 一道白光閃過,宛若光陰展翅,四野垂幕。邢箏作為飛鳶的意識,永久停留在那一刻。 兩刻鐘后,何原卿傷痕累累地出來,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他獨自走到窗臺前,望見那只睜著眼睛,卻已經僵死的鳥兒。 只一瞬,心中有什么訇然山崩地裂般,頃刻塌下。 “飛鳶……”他挪過來,抱起僵硬的她,眼淚終究是啪嗒啪嗒掉下來。 “飛鳶——” 少年雙膝跪地,將小鳥的尸體死死抱在懷里。 你怎么也離我而去了。 怎么辦啊…… 他憋著,但淚水卻混著大雨,怎么也停不下來。 他也好想一了百了啊…… 心頭的空虛就像斷崖,再也填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