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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尚且還能忙得過來。 時間就這么充實地過去,翌年春日,渣爹終究是駕崩了。 大梁的喪鐘敲響整夜,十七歲的邢箏擠出一晚上眼淚,終于登基了。 一個人的登基,并沒有她想的那么歡愉。 她曾想象過自己坐上皇位后,提拔子清當御前大公公,她甚至想過一波saocao作讓他男扮女裝穩坐后宮。 現在看來,具是她單方面的妄想。 邢箏一夜之間長大了。 她的面容比以往瘦削了些,張揚的美中透著一股子狠勁。只要她穩穩坐在皇位上,便是深海波濤,卷上一浪又一浪的龍威。 她將渣爹封為崇盛帝,將賢妃封為賢太后,還要封去世的葉秋棠一個太妃。 葉秋棠,終于擁有姓名。 這日,春風馥馥,洇開鵝黃嫩綠的畫卷。 天云殿外,滿樹桃花因上午忽如其來的一陣春雨,帶著清透的水珠漫天飛紅,零落成泥。 邢箏忙于公務,勤政愛民。為了忘掉那些不快,她整日埋頭批奏折,大梁再沒出過比邢箏效率更高的皇帝。 她甚至把渣爹遺留了幾個月的奏折通通批完,還不忘自我感嘆:我不愧是肝帝。 如今,她已經八十九級,可謂基本天下無敵。 無敵,是多么地寂寞。 噼里啪啦,門外傳來方公公踏雨踐花的聲音。 他在殿門外拭去鞋底上沾的花瓣,默默走進來磕頭:“陛下,明尚書求見?!?/br> 明尚書就是明依依的爹,邢箏留他一條狗命,但把他從吏部調到禮部去,褫奪了他手頭的權利,而明依依和邢筑的婚禮,則又一次推遲到明年舉行。 說到這個明依依,就不得不多提一嘴。邢箏成為太子后,因子清的離去頹廢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期間,這個明依依竟然還想著撿漏來勾引她。 邢箏一氣之下把她禁足了,大婚之前都不許出門,還派侍衛守住明府,連明家除明尚書以外的所有人一并統統禁足。 “讓他進來?!?/br> 明尚書低頭貓腰走進來,恭敬跪拜:“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行了行了,有話快說?!毙瞎~從小山一樣的奏折中探出頭來,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的,長話短說?!?/br> 明尚書擦擦冷汗,繼道:“陛下,宋國質子春初的時候逃離,于原夏國舊地舉兵,裂土而戰,宋國內受其侵擾,外受寧國夾擊,已分身乏術……” “說重點?!?/br> 他頓了頓,扶正頭上的烏紗帽,小心翼翼:“何原頌,即昔日夏國二皇子,前不久在夏國舊土稱帝了,不僅如此,夏國大皇子何原卿武力高強,戰場上風卷殘云,二人于十日前占領了當年夏國的領土,宋國被迫與其簽訂條約,宋帝一病不起。日后,將不再是三國鼎立,而是四國了?!?/br> “哦,” 邢箏眉梢一揚,下巴放在奏折上,“關朕屁事?” “……這個……”明尚書被懟得哆哆嗦嗦,從衣襟里掏出請帖,“夏國與我國領土相鄰,特發來請帖,誠邀大梁使者前往。據聞夏末時,夏帝將在首都淵城舉行盛宴,款待各國來賓?!?/br> “哦,多大點事?!毙瞎~大筆一揮,敲定了人選,“讓葉將軍去吧?!?/br> 反正他老人家整天嚷嚷在天京沒事干,邢箏又不想讓他回去擺弄那些“異形”,正好給他找點事做做。 * 夏國,淵城。 何原頌登基了。 朝堂上,他特封大皇兄為晏王,賜下偌大封地,賞了無數金銀財寶,讓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依舊未在他臉上,踅摸出一絲笑意。 大皇兄從大梁回來那一日起,就再沒笑過。 他帶回強大的財力與人力,聯合一直有聯系的舊國部隊,殫精竭慮,算無遺策,以非人的速度復辟夏國。 但即便是他們舉旗踏入夏國舊都皇宮的那一刻,他的眸子里也沒有分毫欣喜。 于他而言,這一切仿佛春風過驢耳,無動于衷。 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嗎? 何原頌擺正頭上扎腦袋的冠旒,撈回渙散的思緒:“皇兄?!?/br> 走在他身邊的人停下腳步,偏頭望他,淺色的眸子里,未起波瀾,甚至有幾分怏怏之色。 他依然俊雅,氣質泠然,眉目間還有當年的冷厲:“怎么了?” “皇兄,大梁有什么讓你留念的嗎?” 何原卿斂目,輕笑一聲:“沒?!?/br> 說罷,他徑自離開,頭也不回。 連一句“臣先行告退”都沒有。 何原頌尷尬地站在御花園的風口,吹著徐徐春風,愁緒不斷。 莫非,皇兄是因為閹人的身份,在大梁受了非人之苦? 自從凈身,皇兄就像變了個人,但至少對他還算溫柔體貼??蓮拇罅夯貋?,他分明氣質柔和許多,偶爾也會因為想到什么勾起唇角,卻又在下一刻又暗淡下來,渾身煞氣。 仿佛有什么在潛滋暗長,緊緊纏繞,令人窒息。 是過于寂寞了么? 是啊,想一想,皇兄已及冠了,這個年紀身邊還沒個貼心人陪伴的青年人,少之又少。每日朝臣們談論到家室的話題,皇兄都不能參與,難過自不待言。 他轉念又想,皇兄雖是個閹人,但富貴權利樣貌才華,統統具備,何愁找不到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