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佘青嶺長長吸氣,看著頂棚抽搐。 我可謝謝你了。 高興被爺爺肚皮抽的歡悅,便是一頓咯咯…… 地下那屎了的,依舊旁若無人的留遺言呢:“就,就告訴,告訴高興,替我,報,報仇……??!” 根奴兒雙手高舉大喊:“弟弟吖……!” 就不能看了,佘青嶺尷尬的渾身起小疙瘩,就把書本往腦袋上一蓋,又長長呼出一口氣。 丑姑沉重跪下,幫安兒和起“死不瞑目”,又猛的站起,回手抽刀,高舉著對大家喊:“都替我大梁將士報仇雪恨去??!” 于是敵我雙方一聲吶喊,紛紛舉刀沖出屋子,包括那個屎了~的佘萬霖。 等到孩兒們沖出去了,佘青嶺就覺著肚皮一熱,他也不敢動,好半天才緩緩打開面上的書,對一邊伺候的吉祥說:“去給我拿個小褥來?!?/br> 佘吉祥哎呦了一聲,轉身出屋,沒多久便拿了一床小褥,還有一條干爽的褲兒進屋。 往爺爺身上尿是常態,清風俊雅的佘青嶺帶一身尿sao,人也習慣了,并不覺著嫌棄,還總說小兒屎尿不臭,最愛親力親為的照顧孫子們。 即便高興姓陳,那也是他親孫子。 他也吃過大苦,在宮里熬出來的,給孩子換褲兒是熟練的很,等換好,又把小褥往身上一蓋,繼續讓高興干爽的趴著。 至于他身上難不難受,反正習慣了都不難受。 那邊沖出去了,就看寫優雅的。 佘青嶺托著二孫子扭頭,眼里全是笑意的看著那邊“貴婦”們,人家速度快,已經從聚餐開成了游園會,地面上,就已經從邊關打到刺客來襲。 吉祥看的欣慰,就不由感嘆道:“瞧宮里倒是富貴,可也湊不齊咱家這樣的熱鬧,要說福分,滿燕京里就尋去,還得說咱家,咱家這些少爺小姐有一個算一個的,一年到頭您就看吧,連個打噴嚏的都沒有,就結實著呢?!?/br> 現下什么夭折率,親衛巷是養一個活一個,這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佘青嶺也滿意這一點:“爹媽根骨就都不錯,咱家里也簡單,沒那些額外的牽扯,說到底人禍不起,就多少孩子都養的大?!?/br> 吉祥嘆息:“就說的是呢,從前還說穎國公家人丁興旺,那是沒來咱家看過,咱也不愛顯擺這些吖?!?/br> 佘青嶺發出一聲不屑的哼聲,對燕京所有的豪門大戶不屑,他是親衛巷的總爺爺,就哪個孩子跟他不親,幾天不見那都是要掛在腿上撒嬌的。 有時候,人這命,還真的不好說。 偶爾夢里回歸過去,一身孤寒猛驚醒,佘青嶺就萬幸那年他親來親衛巷傳旨,誰能想到,自己這輩子竟是舍在這樣一條巷子里,老天爺讓他前半生苦到了頂點,就是為了現下這好日子吧。 這些孩子有一個算一個,憑哪個不是他眼瞅著身邊長大的。 脖子上的長命鎖,那可都是他掛上去的。 偶爾就是回到燕京郡王府小住兩三日,身邊沒這些孩子鬧騰,他都會想的肝疼。 佘吉祥看郡王爺高興,便笑著過來說:“王爺,前兩日街里遇到工部巷的幾個管家,也是閑聊來著,就說起那幾處空宅子,好像是~才入京的譚家有人來看過房子了?!?/br> 佘青嶺拍孫兒背的手停頓了下來,抬臉吩咐:“你家爺最煩就是他家,以往恩怨不說,從前還有個舊主的關系,他家來干啥?不夠討厭的!與其尷尬著,就讓他們在燕京呆著吧,真是,如今慶豐倒成了好地方了?!?/br> 吉祥應了之后笑了起來:“瞧您說的,入街太師女婿,隔壁侯爺的將軍兒子,進了街一水兒的六部老爺,官不大,實權派! 不說當間還有咱家,現下對面泉前街的地方那都是價格蹭蹭漲,咱街面從前還有一些吃食鋪子,現在您去看吧……” 高興睡著了,佘青嶺便擺擺手,伺候孩子的乳娘進來將孫少爺抱走了。 等身上輕松,佘青嶺才扶著吉祥的手往西屋去。 邊走吉祥還絮叨呢:“咱這外面是什么規模,扇面扇骨,官靴官袍,書鋪文房那都是上等的地方?!?/br> 進了屋子,自有侍奉的上來幫佘青嶺換了里外的衣裳。 聽吉祥驕傲滿滿,他也笑著說:“要不說當初你們奶奶機靈,當年常免申那廝想討便宜,你們家奶奶就都要的是臨街的鋪面地,現下那邊的租錢也夠咱家使喚的了?!?/br> 吉祥也是驕傲的不成:“啊,隔壁的幾個奶奶那會子都跟咱學,可都是發了的。憑哪家如今手里沒有幾家慶豐鋪子,現下可都是手底厚厚的,咱這邊鋪子什么規模,聽說是上京的老爺官袍破了,也要拿到慶豐來補?!?/br> 佘青嶺點頭笑說:“到底燕京商稅貴些,也是這邊小吏扎堆兒,慶豐是二類稅,出了泉前街這塊范圍,買東西還得燕京去……” 主仆交流正高興,外面便有人說是戶部尚書,文鳳書文大人來了。 怎得這個時候來? 佘青嶺坐好,看看睡在邊上搖籃里的高興,要是七茜兒在,就能送到那邊去,可是兒媳婦不在,他忽然噗哧一笑說:“那,那就這屋吧!” 如此,那堂堂朝廷正二品的尚書大人文鳳書進門便被驚到了。 他一進院子,便看到幾個三五歲的孩子,身穿染色的皮甲,胳膊下夾著木刀,胯下騎竹馬,都在原地律動,嘴里齊齊都是:嘎達!嘎達!嘎達~的? 文大人嚇一跳,然而對方更加驚。 丑姑看來了陌生人,便警醒一揮刀喊:“眾將小心,有敵襲??!” 然而你們能不能不要就地躺,閉起眼睛就當做隱藏起來了? 滿地的孩子滾著,文尚書只能掂著腳尖邊上挪過,等到被引在屋前。 便有幾個小妞妞矜持的出來,手里還都挎著小籃子,看到他,人家也不敵襲,卻學大人的樣子,很是羞澀的捂臉嬌笑:“哎呀,有外人,羞死了……咯咯咯咯咯咯?!?/br> 大家閨秀,必須回避哪。 文鳳書目瞪口呆的進屋,見了佘青嶺先是施禮,官稱尊稱全都拋到了九霄云外,抬頭便是一句:“您家還真熱鬧,這些都是?” 佘青嶺滿面驕矜請他坐下,就看著窗外笑道:“您見笑,這都是大勝兄弟家的孩子,今兒幾個做主的都出門去了,就都塞我這邊來了,給外人看著那也不放心,好歹身邊得有個長輩不是?” 文鳳書一思想便知是誰家的孩子了,于是也笑了起來,這是個很會說話的人,就說:“怪不得您不想京里住著,有這樣一群圍繞著,我還回去干嗎?這一個個的機靈勁兒,學生家里也有孫兒,就被他們娘教的太過古板,便是一個這樣的都沒有呢?!?/br> 佘青嶺笑笑,又做不經意的把那搖籃往邊上推推。 文尚書早就看到睡了個孩子,卻詫異道:“呦,這兒還有一個呢?” 佘青嶺很是矜持,滿面不耐煩的說:“怎么辦,攤上了,這是我那二孫子?!?/br> 文尚書過去看了眼,先是夸獎高興模樣體面,看五官起碼未來也得六部尚書起步入仕了。 夸獎完,他就從袖子里取出兩塊青玉的牌子掛在搖籃上。 這是早就預備好的見面禮。 今兒真的就挺尷尬,來的時候確實問清楚了,郡王爺有兩個孫子。 現在看就何止兩個,人家有一群孫男孫女,再一想這巷子里主人家年紀,未來必會成倍增長。 文鳳書不客氣的揭穿真相,福瑞郡王就滿面不耐的表示,哪里,哪里,若有那一日,為耳朵清靜,我還是早點蹬腿吧。 文鳳書又道,不可,不可,蒼天大樹走了,小樹苗子可咋辦? 佘青嶺表示,那,那就多活幾年吧,反正做老人的總是吃虧的。 最后他們一起表示,命苦,還會更加辛苦,哎,也是無奈啊。 兩邊客氣完,文鳳書坐下,就拿起戶部新商議好的商稅折子,給佘青嶺看。 家里來了生人,高興多機靈,就開始哼哼唧唧的爬起,看到祖父便張開小手撇嘴要哭不哭的。 佘青嶺趕緊彎腰抱起孫子,笑著對文鳳書道:“這孩子才幾月就開始認生,勞煩文大人就給我念念?!?/br> 這有什么,文鳳書就打開折錄笑著說:“成呀,正好不必您逐條看了好問學生了,這不,今年初頒布了新的稅法,除卻肩挑手提小販只納入城之稅,其余商戶依照前朝舊商稅為例,上等羅緞每疋是二十五貫,我們漲了五貫,中等三貫,下等一貫?!?/br> 佘青嶺想了下問:“水路來的,還是水路陸路都是一般征收?” 文鳳書道:“都是一般的,水路入京在碼頭上岸有一次征收,入京便一樣了?!?/br> 佘青嶺點頭:“那到還好,須得注意各地年景,桑農織戶當年收成,出量,好靈活調整才是?!?/br> 文鳳書也考慮過此事,卻依舊認真的借著桌面的筆墨,添上了佘青嶺的意見。 等到他寫完,便又繼續道:“當季大果,如石榴這些,前朝是每六簍五百文,我們漲到六百文……” 佘青嶺打斷他:“貴果千文,反正吃不起的一輩子都吃不起,這些精致些的入口貨,便高些也沒什么?!?/br> 文鳳書遲疑下,到底添上了。 佘青嶺看他猶豫,便笑了起來道:“這些你也不必擔心,從前燕京里買的起那些人,而今都切下去了,新規則下早晚又有新人接替上來,撐門面的東西總不該給人家斷了,若是開始便這么貴,他們會默認規矩,可買可不買,誰也沒逼著他們,慢慢習慣了就好了,總比以后征收高稅,貴果價格上漲他們鬧意見強?!?/br> 文鳳書點頭:“先生高見?!?/br> 佘青嶺笑笑:“也要早些告訴商戶,連續納高稅十二月,家里子弟才能正??瓶?,若科考之后斷交稅率,那是要追究的?!?/br> 文鳳書笑了起來,提筆寫了一會抬頭道:“若不說先生有遠見,這邊周全了,呦!您這孫子還真是乖,咱們滿面嚴肅的在這里辦事兒,人家是丁點兒都不帶裹亂的?!?/br> 佘青嶺看看肩膀上吃著拳頭的寶貝孫,就托起他胖腿兒跟文鳳書顯擺:“恩,明面上是不禍害,你瞧瞧這里?!?/br> 他新的袍子上,又是一大攤子尿漬。 如此兩人都笑了起來。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還真就不講究這些了。 媳婦們能讓公公照顧孩子,有時候也是一種開恩。不然就是一個心里愛死了,一個卻心有畏懼,恨不得躲八里遠。 文鳳書他家就這樣。 看人家有香香軟軟的孫兒,他就羨慕道:“回頭我讓我那老妻也帶著媳婦兒們,來您家拜望拜望老太太?!?/br> 佘青嶺把高興遞給進門的乳娘,看他離開才笑道:“來回折騰什么,我家老太太也沒幾個伴兒說閑話,那就來住著唄,又都不是外人,你是來晚了吃了大虧。 就你家那個人口,又擠成那個樣子,想置辦點產業得牙縫里節省,又是何年是個頭?我跟你說,隔壁工部巷子,戶部巷子,還有吏部巷子,如今是七套大宅空著?!?/br> 都是吃人間香火的,燕京居大不易,文鳳書聞言雙眼都放光。 佘青嶺坐下,取過折子翻看,就沒當一回事的口吻說:“這都是刑部前些日子抄沒的地方,早晚還不是交到戶部另做處理,燕京你是不能動,可兒女都大了,你那點俸祿也置辦不起,最后懷里有幾個就定幾個的價碼,照顧幾套慶豐宅子,陛下也是不會說什么的?!?/br> 文鳳書聞言,壓抑不住高興的開始盤算,正才要道謝,就聽到巷子外有婦人高喊。 “都來呦~!都來呦??!” 他嚇得一下子就蹦起來了,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讓都來? 佘青嶺哈哈笑了起來,他指著外面道:“文大人莫驚,這是喊孩子們回去吃飯呢,都晌午了!我家老太太的曾長孫,乳名都來,你瞧瞧是不是都來了?” 文鳳書一愣,接著哈哈大笑,還沒笑完,那外面又是一聲:“嘩嘩呦,嘩嘩呦~!” “鬧騰你死哪兒去了!” “馬婷婷,你把老娘的金鐲子戴到哪兒去了?” “淑慧,娘的緙絲帕子呢?” “果呦??!” “杏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