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白色的袍子,寬大的云袖,戴著一頂帽兜,拄著一根手杖,這男人拎著一只跟他氣質格格不入的塑料袋,正不急不緩地走在路上。 是昨天在公園遇到的男人…… 越野車不知不覺慢了下來。司諾城不得不承認,刨除對方一言難盡的作派和與他不和的氣場,這人的氣質和形象絕了。 不過,想到自己說了一句“傘來”后沒攀完的比,司大少爺就覺得哪哪都不舒服。講真,從來沒有同性能讓他吃癟,他一直是最強的爺。 呵,是時候展現真正的資本了。 司諾城摁下車窗,在路過紀斯身邊時特意放慢的車速。從車頭到車尾,流暢的線條,高端的材質,矚目的商標,每一縷尾氣都噴出金錢的味道。 紀斯沒理會。 街上車不少,而他根本不認識車的商標。 充滿銅臭味的越野緩慢開過,卻在下一個路口像是惡鬼附體似的,飚速右轉瘋狂地繞圈,踩線沖過一個個綠燈——再特別耿直地繞了回來。 第二次緩慢地、緩慢地開過紀斯的身邊。 像是場景重現,紀斯瞥了一眼,基本沒看里頭坐著誰。這波他熟,不少出租車司機希望他打車時都這么演。 可他沒錢。 紀斯揮揮手:“司機師傅,我不打車?!?/br> 越野車詭異地卡頓了一下,飄忽著向前駛去。沒多久,它像是脫韁的野馬急速右轉、飄移繞圈,踩線沖綠燈,死活都要繞回來! 這回,紀斯走上了大橋,而司諾城直接把車橫到他的面前。 車門一開,司大少爺下巴微揚:“敢不敢上車?”近距離感受一下我的富貴。 紀斯:…… 司諾城富貴不富貴,紀斯真看不出來。他認出了對方的臉,并明確了他的身份。 原來是……出租車司機嗎? 為了拉一趟生意,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生著一張富可敵國的面相,再怎么窮也罪不至此,難道是他看走眼了? 紀斯微笑:“我沒帶錢?!?/br> 為了男人的面子,紀斯絕不說“我沒有錢”。 司諾城:“不差油錢,當我發善心,送你一趟?!?/br> “好?!?/br> 紀斯坦然地上了車,系好安全帶。之后,他們關上了車門,速度兩百碼,超級嗨。 …… 網吧迎來了一名青少年,他翹了課跑來打游戲,為了防止被捉特別多花了十塊錢要了個小包廂。 開機之后,他看著電腦桌面樂了。 “哈哈哈!12月20日,地淵開,妖物蘇醒覓食……哈哈哈!”前俯后仰,笑得不能自已,“哪個傻逼搞的桌面,笑死爹了哈哈哈!” 青少年掏手機給桌面拍了個照,直接發了維信朋友圈:“一開機看到神桌面,哪個沙雕這么有才,出來認領一下,哥帶你上分!”附圖。 點擊發送。 這一刻,蝴蝶的翅膀扇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ps:司諾城:怎么樣,我這車?我的車庫里還有幾百輛。 紀斯放出了星艦:怎么樣,我這艦?可以放你幾百萬個車庫。 司諾城:…… 第7章 第七縷光 司諾城對紀斯有一種天然的防備,發乎本能,源于直覺。仿佛凝視著深淵,懾于粉身碎骨的恐懼;好似仰望著宇宙,慨于滄海一粟的卑微。 他厭惡這種感覺! 司大少爺表面上冷淡低調,私底下競爭意識極強。他追求近乎苛刻的完美主義,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到盡善盡美。 從小到大,該心態促使他活成了“別人家的孩子”,是長輩的心頭rou,是同輩的眼中釘。 而他戴皇冠承其重,沐浴在旁人羨慕嫉妒恨的眼光中,撕掉姓氏,推翻背景,堅定地成為了他最想成為的自己。 碾壓式的優秀雖好,但也讓他失去了不少勝負欲。 直到遭遇紀斯—— 他不自覺地開啟了戰斗模式,總想著去爭個輸贏??上局Z城很少主動去攀比什么,約莫是“業務能力”不夠嫻熟,導致他的做法看上去有點……幼稚。 不過,習慣惡性競爭的紀斯陡然落入良性攀比的境地,他的做法也不見得高明。 幼稚鬼vs不高明,光是開個車,都能開出“傻逼”和“反彈”的意味。 司諾城象征性地問了一句:“去哪?”盲猜回家。 可他萬萬沒想到紀斯是個狠人,只見對方掏出一本旅游地圖冊,指著一處位置說道:“中洲錦江省廣緣市鯨渡港?!?/br> 司諾城:…… 眼下是中洲西,目標在中洲南,遠跨大半面國土的行程,需要的是飛機而不是越野。他懷疑對方在為難他,并且掌握了充分的證據。 果然,這個既沒帶錢也沒帶行李的男人微笑道:“不方便的話就送我出城好了?!?/br> 這波他熟! 先報出一個超乎意料的高價,再退而求其次說出預期的定價,以兩者之間巨大的落差來表現出“我給了你天大優惠”的姿態,本質上是“我占盡了你便宜”的真實。 明明最終目的是出城,偏偏說要去南部鯨渡港…… 呵,跟我裝? “方便得很?!彼局Z城一腳踩下了油門,“你敢說,我當然敢送!”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等爺給你送到鯨渡港,不僅要踹你下車,還不給你支援一分錢!呆那兒晾著吧! 司諾城打開導航定位鯨渡港,愣是把越野開出了賽車的威風。罰款不罰款的不重要,關鍵是想讓說大話的吃點教訓長記性。 “怎么稱呼?” “紀斯?!贝蠹浪镜恼Z氣帶著一絲緬懷,“正綱肅紀,於萬斯年?!?/br> 端正朝綱,嚴肅紀律;海晏河清,基業長遠。 江南紀氏對長子長孫最深切的期盼,沉淀在他的名字里,貫穿于他的人生中。只是世事無常,他“死”在弱冠,往復輪回。 日月如梭,倏忽千載。王朝沒落,帝王更迭。 江南古韻尤在,紀氏風骨不存。到頭來,只剩他還是原來的模樣…… “你叫什么名字?” “司諾城?!彼敬笊贍斊届o道,“邦之司直,諾重于城?!?/br> 其實,司諾城這名字的本意是“我承諾要娶傾國傾城的詩玉華為妻”,是他親爹對他親媽的求婚臺詞,也是倆老日常秀恩愛的產物。 但現在,紀斯說了八個字,他也得說八個字! 論攀比,他絕不會輸! “好名字?!奔o斯給予肯定,“城邦中負責為君王糾錯的大臣,確實一諾輕黃金,言出重于城?!?/br> 司諾城:…… 居然還能自動圓回來? 確認過眼神,是擁有同款文學素養的人。那么,繼續之乎者也下去沒什么意思。 司諾城隨口應了一聲,越野麻溜地出了城。期間,他瞥了紀斯一眼,卻見對方神情平靜,似乎出城對他毫無影響。 成吧,繼續。 越野上了高速,風馳電掣地駛向下一個城市。雖然他們什么行李都沒準備,但就是有一種謎一般的從容。 一個有錢,一個辟谷,確實有資本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兩小時后,司諾城吐出一口濁氣,隨手往置物箱一撈,卻撈了個寂寞。他才發現,這輛新車里沒有備水,可真是…… 紀斯將塑料袋放上來,里頭有一瓶可樂:“你隨意,我不渴?!?/br> 駛出高速,靠邊停車。司諾城沒有矯情,舀起可樂灌了一大口:“今晚到嶺東,住店休息。不白喝你東西,食宿算我的?!?/br> 或許是這話找回了面子,司諾城喝可樂更泰然了些。眼見紀斯的塑料袋里有一枚糖果,他半點不客氣地捻起,拆開—— 瞬間,紀斯瞳孔地震:“等……” 白色的“糖片”已經被司諾城送進了嘴里。 他口腔濕潤,水分頗多,“糖片”入口真是如魚得水。司諾城問了半句“怎么”,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定格為茫然,再從茫然化作死機。 司諾城深深地凝視著紀斯:…… 紀斯深深地回望著司諾城:…… 緊接著,司諾城猛地伸手卡住脖子,俊臉漲得一片通紅。紀斯從副駕駛座上彎腰起身,頭一次放下了大杖,左手掐住司諾城的臉,右手伸出了指頭。 紀斯道:“張嘴!” 司諾城瘋狂掙扎,越野車劇烈地震動起來。 “唔!”司大少爺毅然決然地拒絕了紀斯的幫忙,隨后從自己嘴里摳出了一張長長的、慘白的“鬼臉”。 媽的,面膜! 司諾城豁然看向紀斯:“你一個大男的用面膜,真講究!” 紀斯:…… 大祭司發現,這時候無論說什么,好像都是洗不白的樣子。 但他萬萬沒想到,地球人是一群狼火。越野多停了五秒鐘,后頭的滴滴聲喧嘩無比,更有駕駛員下了車窗,來一段祖安罵街。 “前面的在搞什么?車尼瑪個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