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所以長孫綾突然撞到他懷里的時候,他近乎是不知所措的。 長孫綾看他一眼,笑得跟花一樣:“這是上將軍呀?我走的急沖撞了。你要是不嫌棄,進來給你擦干凈?” 雖失寵住在永巷,可一席話說的不卑不亢,笑的比那鳳儀天下的王后都嬌。 玄桀左肩至腰已經透濕。 他心里想的是不必??伤麖男〉酱髱缀醵己苌俚玫竭^別人的邀請,自然也太不懂該怎樣拒絕別人的善意。 只好訥訥的隨長孫綾進了屋子。 屋中并不軒敞,收拾的也很簡單,且沒有侍奉的人。 長孫綾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遞了一個干凈的棉巾給他:“本來是有個侍女跟過來的,被我打發走了,反正自己倒個茶又累不死?!?/br> 玄桀沉默著接過,將身上的水漬擦拭干凈。 長孫綾又動手給他倒了杯茶:“粗茶,湊合喝吧,暖暖身子?!?/br> 玄桀仍舊默默的接過。 在玄桀喝茶的時候,長孫綾舉起自己的袖子看了看,蹙眉道:“哎呀!破了?!?/br> 她笑的招搖,微微舉起手,讓破裂的袖子靠近玄桀,開玩笑般的對他道:“你賠呀?” 反正兩個人撞在一起,還能怪哪一個么? 玄桀嗅見了她袖間的梅花冷香,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回避了目光,頗木訥道:“好的?!?/br> 長孫綾被他的不解風情惹得笑了。 玄桀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笑得如此花枝亂顫。 他始終只是低著頭,沒有神情,也不說話。 長孫綾忽然瞥見道:“呀!你手上有傷疤呢。我有一個消痕的藥膏效果極好,給你試一試?” “不用?!毙罱K于開口。 但是長孫綾已經將藥膏從柜中取出:“你看你那雙手那么好看,白玉似的。我都要嫉妒了,留了疤多可惜?!?/br> 玄桀被她這么直白的話,夸的臉都開始有些發燙了。 長到十九歲,除卻師父夸過他劍術絕佳以外,還是第一次聽見旁人贊譽他別的地方。 因為他們都不太喜歡他。 對于不善言辭的玄桀來說,如果沒有那些人,他還不知道原來世上有些人,相貌儒雅,說出的話卻可以骯臟到難以置信的地步。 長孫綾親自給他涂了藥膏,動作很輕,大概以為那個傷口還會疼。 其實已經麻木了。 她涂完之后,將銅制的盒子對著光看了一下,惋惜道:“沒有了。要涂夠一個療程才能祛痕呢?!?/br> 玄桀循規蹈矩的說:“謝謝?!?/br> 長孫綾突然捂著嘴巴笑起來:“你們從邊疆回來的是不是都說不好話???那個小公主是個‘小啞巴’。你呢,怎么就兩個字兩個字的說???” 在別人眼里,長孫綾說話或許有些刻薄。 不過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話,玄桀其實倒不在意。 “不是?!彼樇t了一下,否認道。 但是又發現自己觸及了她所說雷點,慌里慌張的改了一句:“謝謝你?!?/br> 長孫綾被他逗的開懷,她開他一句玩笑,意指他不善言辭,他就將‘謝謝’改為‘謝謝你’呀? 玄桀不知道自己這回又說錯什么,她還是在笑。覺得尷尬窘迫,于是起身打算離開。 長孫綾突然扯著他的袖子:“你明天再過來一趟吧。我重新找一盒藥給你?!?/br> 其實那傷疤玄桀是不在乎的,但是他還要賠她衣服,所以他最終還是點了頭。 這兩日,溫華公主脾氣變得暴躁了許多,再名貴的玉器到她手上,都被摔得支離破碎。 今晨有個侍女給她更衣時不小心多碰了她一下,就被她送到了慎刑司。 這些事情,卿城都是在宮女們的談論中得知的。 卿城不去招惹溫華,溫華自然也沒辦法上門來找她麻煩。 卿城心態極好,養精蓄銳混日子就是。 她入宮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靜觀其變,探出淵河哥哥死因的真相,為他報仇。 至于溫華這樣的人,盛極必衰,早晚會害人害己。 她只要順水推舟即可。 晚間,卿城與輾秋嬤嬤在未央宮周遭散步。 輾秋嬤嬤眼尖,發現遠處草叢里有個披頭散發的宮女。 當時南柯王給卿城分發的未央宮偏僻,因此附近有些地方也是雜草叢生,較為隱蔽。 如此一來,事端也多。 近前撥開草叢一看,是個奄奄一息的宮女在低聲□□。卿城看得觸目驚心,幸而輾秋嬤嬤老成,忙將那宮女帶回去,請了太醫診治。 療傷、再洗漱干凈之后,竟發現這個宮女是溫華的近身侍女擷紅。 她本命懸一線,沒成想九死一生,竟被卿城她們救了回來。 輾秋嬤嬤情知此事非同小可,花了些銀兩請太醫暫時隱瞞這樁事,再做計議。 卿城看她身上的傷口,細細密密的,是拿簪子扎出來的。 那么深重的傷口,看著都覺得疼。身上凈是些針孔,臉上則劃了一個長長的痕。 太醫看過,說這臉上的傷痕深重,怕是祛不了了。 擷紅也才和卿城差不多大的年紀,容顏便破毀了,將來可如何是好。 擷紅是溫華身邊的侍女,又跟在溫華身邊那么多年盡心盡力,算是有臉面的。 不用問也知道。在中宮,除了王后與溫華還有誰敢這樣凌虐她? 這段日子溫華性子暴戾。大約是這個擷紅不小心做錯什么事情,被她懲罰了吧。 可終究跟了她那么久。 上次在慎刑司,擷紅受罰成那樣都沒供出幕后主使溫華來,何以讓溫華如此狠心,毀去她的容貌。 等擷紅醒后,輾秋嬤嬤給她端了流食來,讓她喝下。 她清醒些后,卿城在輾秋嬤嬤手上寫了一行字:是誰這樣凌虐你? 其實卿城心里自然清楚是溫華做的。 她故意問擷紅,其實只是想試試擷紅對溫華的態度。 擷紅只是嗚嗚咽咽的哭,說自己做錯了事受了罰,多謝公主相救??烧f來說去,卻始終不肯說是溫華懲罰的。 擷紅愚忠,到底還是維護舊主。 也是個可憐人。 她既不肯,卿城也沒想乘人之危,脅迫利用她去供認溫華。 但是也不能擱著她見死不救,否則若是讓旁人曉得了,還不知道生出多少口舌來栽贓嫁禍。 好巧不巧遇著了她,便已經纏上是非。 思前想后,卿城還是與輾秋嬤嬤安頓好她后就走了。 這樣處置最為清凈。 后兩日,擷紅傷養的好了。下床后不斷給卿城與輾秋磕頭謝恩。 卿城本不圖她什么,只是如今不知道往哪里安放她才最妥當。 將她送回溫華的桐華殿是不可能了,留在自己宮里似乎也不好。問過輾秋嬤嬤,輾秋嬤嬤也不放心讓擷紅,最終把擷紅安排在外室打雜,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溫華那邊卻是慌了。她那夜重傷了擷紅之后,令人將她丟出去,讓她自生自滅。 溫華本想著她多半是要凍死的,次日將她的尸體裹了扔出去。 誰知道次日再譴人找,那賤丫頭擷紅竟消失了。 ☆、戲情 誰知道次日再譴人找,那賤丫頭擷紅竟消失了。 溫華這才急得去跟王后說,王后又恨又心疼道: “那丫頭和右相不清不楚,你嫌她礙眼,打發遠些就是,何苦自己動手,如今反倒臟了自己的手,還騎虎難下。 如今你父王修道,最忌宮內肆意殺生。她這若是沒死,那賤丫頭把你傷她的事宣揚出去,可怎么辦?” 王后這樣一說,溫華也知道害怕起來,只能求王后道: “母后,女兒也是一時生氣那個小狐貍精。倘若那天不是她礙手礙腳的,蘇覆哥哥怎么可能不疼我?” 王后自是氣溫華行事莽撞,可好歹是自己親生女兒,末了夜只能輕嘆一聲,道: “罷了。我在宮里還有幾個眼線,讓他們去暗中查訪擷紅的下落,到時再……” 王后手上殷紅的指甲艷麗似血,別具風華,一抬手卻是個'殺人滅口'的手勢。 溫華身上冷汗涔涔的,心虛的點頭。 王后與溫華兩人的狠毒如出一轍,只是王后的心思深沉細膩許多。 她一邊認了世子做兒子,一邊想讓蘇覆做自己的乘龍快婿。無非就是為將來做兩手打算。 黨派紛爭她很清楚,如今世子已經被她掌控,只要蘇覆那邊再成,將來不論是世子還是蘇覆得勢,她都是勝者。 為此大業,犧牲區區一個擷紅算得了什么。 因公務繁忙,玄桀耽擱了幾日。他去永巷,到長孫綾的屋子叩門時,聽見了低而慵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