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今天她就是疼死在這里,也不會遂了她溫華的愿。 淵河哥哥總是和暖的對自己笑,每次出征前都會對她說:很快就會回來看她。 直到那一次,他再也沒有回來,她怎么哭,都沒有回來看她。 揚起的竹鞭被一道挺直的身影擋住,墨藍色的衣袍閃過她的視野,疼痛并未如期而至。 淵河哥哥,你回來了么? 溫華那重重的一鞭子就這樣打到了蘇覆身上。他墨藍色的華服經了這一重鞭后都已經裂開,血跡暈染在衣袍上成了一道粗重的赭紅。 蘇覆不緊不慢的將落魄不堪的卿城抱起:“溫華公主誤會了。長公主的發簪實為臣所贈,還望公主寬憐?!?/br> 這突如其來的一出也讓溫華訝異不已。右相平日里不會踏足桐華殿半步的,今日前來,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小賤人吧? 溫華忙將鞭子丟給身后宮女,笑盈盈道:“對不起啊,蘇覆哥哥,溫華不是有意傷你的??煨t!” 蘇覆聲音涼薄而淡漠:“皮rou之傷而已,公主不必多勞。內宮之事,臣本不該插手。只是前朝政事風云涌動,容不得流言蜚語。公主此番無意誤會,若是引起旁人曲解,臣百口莫辯?!?/br> 在場但凡有心的人,都聽得出蘇覆這一席話里一語雙關。那‘不必多勞’也是薄責溫華公主越了本分,私自懲罰旁人的事。 溫華知道自己才誤傷了蘇覆哥哥,眼下更不能亂說話,免得惹蘇覆哥哥生氣,于是訕訕笑道:“蘇覆哥哥,溫華知道了。以后溫華好好改就是了?!?/br> 溫華的貼身侍女擷紅跟隨她多年,機靈的很,連忙為溫華分解道:“相國大人。此事與我們公主無關,是奴婢受人蒙蔽在公主處妄言,才釀成誤會的?!?/br> 溫華會意,忙接話道:“就是。你好端端的,來我這里說那些有的沒的做什么,倒傷了我和卿城公主的和氣?!?/br> 她又笑顏如花對蘇覆道:“蘇覆哥哥,我會以一儆百,不會再讓旁人誤會你的?!?/br> “多謝公主?!彼蜌庥质柽h的道了一句,竟就當著溫華的面抱著卿城離開了。 其實,蘇覆原本過來只是想幫卿城分辯一句而已。 但是沒想到剛進殿,便看到這副慘狀。 溫華對卿城步步緊逼,也硬生生的把蘇覆逼到了卿城這邊來。 待蘇覆離開大殿,溫華氣的粉拳直砸在桌上,又不敢多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卿城挨了不少的鞭子,冷水又一盆接著一盆的往她身上潑。 她本就體質羸弱。 這樣一折騰,蘇覆帶她離開的時候,她已寸步難行,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了。 依溫華公主潑辣的性子,眼下將她留在后宮必是死路一條。 她的生死倒和他沒什么關聯。只是想到她的忽然出現或許與軒轅劍有牽扯……蘇覆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她抱回了相府。 做個人質也好。把握在自己手里的,總比在別人那里強。 當日他本是想借機試探她,賠她了個簪子,沒想到竟牽扯出這么多的禍端。 傳了御醫前來診治,開了幾服藥,說雖只是些外傷,但定要好生療養,否則要是惹了炎癥,后果不堪設想。 府中上下還是初次見到右相親自帶了個姑娘回來,都有些好奇這姑娘的來歷,卻又不敢問右相,只能在閑言碎語里尋得一些蛛絲馬跡。 聽說是個小啞巴。 屆時'小啞巴'正睡在床上半昏迷半醒著。 蘇覆動了心思,譴退侍女,想要套她幾句話。他坐在床畔問她:“弘景是你什么人?” 她不說話。 他又問:“和君上有往來么?” 她依然不說話。 蘇覆看她一眼,這個小沒良心的算是白救了。他起身打算離開,卻被小沒良心的拉住,聲音軟軟糯糯的:“淵河哥哥?!?/br> 蘇覆剛拂開了她的手,剛拂開卻又被她抓住,還是撒嬌一樣的囈語:“淵河哥哥?!?/br> 如此反復十幾回。蘇覆終于被她鍥而不舍的精神撼動。 他坐在她床畔,一手被她拉住,另一邊單手翻閱著書籍,專注于閱讀。 耳畔還不時聽見卿城的囈語。這個小沒良心的,認錯人也就算了,還會犯笨。 裝個小啞巴都裝不好,夢話一堆。 他上次還以為她算聰明。 他的目光從書籍上移開,落到卿城的臉龐上。 她的容色已漸漸恢復過來,平和而安寧。她確實不負卿城之名,這般的氣度風華都是以往未曾見過的。 眉目似春日里透過茜紗窗望去的一窗春色,既明媚又隱隱,氣質靈動如月皎皎。 他想起那日火光映照下她的容顏,與此刻幾乎無二,只那雙眼睛是不同的,目光清涼如水,總還帶著那么些清愁,卻不哀怨,有些'秋千架上春衫薄'的情致。 那時憂郁的目光,是經歷了什么事情,淵河么? 不多久,卿城已沉沉睡了過去。蘇覆也就起身離開了。 待卿城痊愈醒來的時候,蘇覆自然已經不在跟前,只余下相府幾個侍女侍奉。 卿城不解的望著她們。 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半晌,那侍女才挑了帳幔道:“長公主,您大病初愈。御醫說要出去走走,對身子才好?!?/br> 卿城愣了一下,繼而點頭。 她觀察了一下四周,此處應當是個客居,收拾的干凈而大方。 她的記憶止步于前幾日。 后來昏迷之后,只剩下淵河哥哥與她的回憶,在她腦海中蜿蜒成河。 別的,一概忘干凈了。 卿城拉著侍女的手寫道:“這里是哪里” 侍女茫然回道:“當然是相府呀?!?/br> 卿城興沖沖的寫了'左相'兩個字。 侍女搖著頭道:“長公主,這里當然是右相府了?!?/br> 右相…… 卿城大概懵了三秒,就迅速的反應過來,又匆匆寫了一行字:“我能走么” 侍女有些為難的思索:“這個……相國大人沒有吩咐?!?/br> 沒有吩咐就是默許嘛。卿城連忙在侍女的服侍下更了衣,才穿好衣裳洗漱好就趕緊往門外走。 剛踏出門沒幾步就被一把折扇攔?。骸伴L公主這么急匆匆的要往哪里去” 聽見楚敘舟笑盈盈的聲音,卿城一抬頭,看見他眉間三春暉一般的笑意。自己的臉上不覺也笑意燦然起來。 左相這個人嘛,怎么總是喜歡用扇子攔著人家。不過這把扇子上的青竹描摹的栩栩如生,確實是好看呀! 卿城燦爛的笑容很快便止住。因為右相就在左相其后緊接而來,他身上冷淡的氣質連帶卿城臉上燦爛的笑容也一并壓了下去。 卿城若是知道自己此刻這變臉的速度,怕是也不會欽佩溫華的本事了。 蘇覆知道卿城一貫畏懼自己,已是見怪不怪的了,隨口吩咐道:“長公主初愈要多走動,□□有一處清池,你們帶公主前去看看吧?!?/br> “是?!?/br> 卿城只好訕訕的跟在侍女后邊,走到□□后,遠遠的便望見了滿池的青白,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走近了看,自是臨水照花,一池綠水輕軟蕩漾。在暖風拂蕩起時,不但千回百轉的波光與人爭輝,更掀起了一望無際的碧浪。 這樣久違的盛況,卿城自然是歡喜的。 宮中人盛愛牡丹,不喜青蓮,也就承清池稀稀落落的開了幾支。 侍女泛舟載著卿城,去往藕花深處。舟槳在水面劃出一道碧痕。 卿城沿著水路采蓮。這里青蓮開的那么好看,要是煙若來了,一定也會很喜歡。 蕩舟許久,卿城已足足抱了一大捧青蓮回去。 她走在路上,心想左相幫了自己那么大的忙,可上次只折了一支青蓮送他,他會不會怪自己太小氣了。 那也實在不能怪自己呀! 在承清池里找了半天就那么一支好看的青蓮,只有那支開的極雅致,方能配得上他的風華。 要不然就今日借花獻佛,給他補償幾支。 如此想著,不知不覺已走到了前庭。直到一眾侍女們欠身“長公主長樂無極”,卿城才反應了過來。 卿城望了望四周,沒有看見左相,他大抵已經離開了。 倒是看見右相坐在室外。 在他身旁不遠處,還有個穿著奴侍服飾的人,正在不斷稽首謝罪,頭破血流的樣子讓人看得好生害怕。 他卻置若罔聞,依舊七分淡漠三分散漫的瀏覽著折子。 直到聽見一眾侍女們向卿城問安的聲音,他才緩緩抬起頭來,淡淡看了卿城一眼。 卿城只與他目光有短短一瞬的交接,便立刻低下了頭。 她該向他道謝的,畢竟聽侍女說,可是右相親自過去救了自己。 但右相心性那么淡薄的一個人,她若是拿了青蓮向他道謝,他大抵會笑話她的吧。 出神間,蘇覆已走到她跟前,長年冷淡的目光,屆時如冰雪消融一般,毫不避諱的用手微微抬起她的臉龐。 他注目于她,說了那既輕淺簡短又穿云破月的一句話:“云想衣裳花想容?!?/br> ☆、家宴 他注目于她,說了那既輕淺簡短又穿云破月的一句話:“云想衣裳花想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