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個蘋果不好,換個新鮮的來?!?/br> “唉,那東西要放在最左邊,別亂了順序?!?/br> “手腳麻利些,人馬上就要來了?!?/br> 卯時剛到,太陽初升,連云彩都還灰蒙蒙的,泛著惺忪的睡意。許家閑莊不同于平日,今天格外熱鬧。 秦鷺起了個大早,穿了一套翡翠煙羅紗裙,用金繡線勾勒出大朵的牡丹花,袖口上有寶石點綴。除去之前戴著的金銀,又增了不少的裝飾,頭上的珠釵成雙成對,金雀步搖垂在美鬢邊,點綴紅唇,眉目含情,十足的動人。 莊子里下人排著隊來前堂放東西,小瑩在門口擠了半天才得以跑到正指揮著的秦鷺旁邊,耳語道:“夫人,留芳院已經派人收拾去了,估摸著午飯時就能弄完,您還有什么吩咐的,我去命人備著?!?/br> 秦鷺笑得富有深意,她靠在小瑩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只見小瑩紅了耳尖,露出了同樣的笑容。 她點頭應下,離開前幫秦鷺大聲催促下人準備,秦鷺坐在一旁的小椅上,輕搖羅扇。 許知文要來做法事一事秦鷺已經提前告知了許茜,但沒講明自己已經不信任單小雨,近些時日不過是看在許茜臉色愈漸好轉,那兩人也夠安分守己,才繼續留她們在這。 等到許知文來,若她們有眼見,就該自己離開了,免得自己還要想理由讓她們走。 秦鷺揉了下太陽xue,一開始就看出來這兩個人不簡單,尤其是那個單小雨,只比茜兒大個幾歲,氣度完全不一樣,說話時游刃有余、手到擒來,像個老江湖….怕是不太好送走她… 秦鷺到現在也沒搞清楚這兩人到底來干什么,她只怕兩人還在憋著,要小心為上。 與此同時,一處偏僻的屋子里,被秦鷺提防著的兩人正在對著一只雞發呆。 林木榕環抱胳膊,看著眼前灰白色羽毛的雞,皺眉道:“院子里哪來的雞???” “莊子里根本就沒有養牲畜的地方,周圍也沒有農戶,這雞…憑空冒出來的???” 單小雨也抱著胳膊,站在她旁邊,表情與她相似。 “莫非…是山里的野雞?” 灰雞咯咯噠噠伸著腦袋在草叢里啄蟲吃,它大跨幾腳,全踩在了許府人養的花骨朵上,那花開得正艷呢,對著朝陽伸長了腦袋,還沒神氣多久,迎面襲來一只大雞爪,啪嘰一下把它踩折進了土里,好不可憐。 單小雨指了指它,搖頭道:“不會吧…野雞有這么肥的嗎?” “都胖成了個球了?!?/br> “咯咯噠!”灰雞像是聽懂了,腦袋往單小雨那一轉,兩個大眼珠子兇狠狠盯著她,膨起翅膀,整個身子像是炸開一般朝她們撲棱。 “喲,現在更像了?!绷帜鹃拍?。本來這雞就肥,它一炸開,更肥,像個小西瓜下面插著兩根筷子,很是滑稽。 “咯咯..咯咯噠!” 林木榕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了,雞也不會聽懂,誰知道她話音剛落,灰雞搖晃著它的胖身體極速朝它跑來! “林木榕,她要來叨你了哈哈哈?!眴涡∮觊W到一旁,沒良心地笑出聲。 林木榕的笑容迅速變成了恐懼,揮舞雙手喊道:“喂!你不找第一個說你胖的,找我干嘛?!” “啊呀!” “咯咯!” 這灰雞雖胖,卻很是靈活,盯住了林木榕就是一頓攻擊,林木榕繞著花壇跑,邊跑邊罵。 “你這雞太不講理了吧!干嘛只尋我的仇??!” “誒,你別再追了!” “信不信我把你燉了?!?/br> 灰雞跑到離她半步的位置,撲棱翅膀,對著她的屁股就是一咬! “啊啊啊??!” 林木榕叫得像新年殺豬,急忙按著雞腦袋把她扯下來,可這灰雞不好惹,打死都不放,林木榕撅著屁股與雞斗智斗勇,場面那是一個滑稽。 “噗哈哈哈?!眴涡∮暝谂赃呅Φ每鞌鄽饬?,她添油加醋道:“加油啊林木榕,別一只雞都打不過~” “你說得簡單,被咬屁股的又不是你!”林木榕氣著,往雞腦袋上一通亂捶,這牲畜當真比人還難纏,不然江湖中的許多拳腳功夫都學著這些牲畜呢? 單小雨見她實在可憐,扒拉不下灰雞,帶著她一起原地轉圈圈,那塊屁股rou感覺都快被它擰下來了。 出于仗義,單小雨慢慢繞至林木榕背后,雞張開了尾羽,露出一個大圓屁股。單小雨兩手腕部相貼,做爪狀,挪著步子準備抓住這雞。 林木榕欲哭無淚,屁股被咬的那塊已經沒知覺了,要是沒了那一塊rou,她還怎么生活啊,不能坐不能睡的,不就成殘廢了嘛…不能啊….老天…. 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 單小雨靜步前進,捉雞這種事情,一直都是林木榕比較在行,她只負責種菜做飯,林木榕要穿越山林獵野味,如今連她也制服不了這雞,單小雨心里實在沒底。 讓她殺個人簡單,捉雞難啊… 只見單小雨看準了時機,“喝呀”一下向前撲去,猛得像是要捕獲飛龍。 可她氣勢太強,灰雞警鈴大作,沒等她撲上來,自己就松開了嘴,迅速閃到了一旁。 “???!” 這雞比那四大高手之一的復竹還靈活,竟然能躲過單小雨的攻擊。 “小雨,你成功….額?。。?!” 收不回去的身體狠狠撞在了林木榕身上,她被力道撞得翻了個面,而飛撲過來的單小雨也沒辦法轉彎,一下懟到了她的懷里,兩人齊刷刷摔在了地上。 準確來說是… 林木榕摔在了地上,單小雨摔在她懷里。 “呃!”林木榕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她啞著嗓子,虛弱道:“你這江湖第一…居然…居然抓不到一只雞…?” 靠在她胸口的單小雨臉一紅,嬌聲反駁道:“你不懂..這…這雞它不一般,它不是一只普通的雞!” “它是…是…呃…”單小雨擠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一個合理的名字,只能抓著林木榕的衣襟扭捏?!?/br> “呵呵…人有四大高手,雞也有四大高爪是吧…” 單小雨噗嗤笑出來,猛點頭道:“對!” “肯定是李玥儀的錯!” 皇宮里獨自憂愁的李玥儀沒由來地打了個噴嚏,手一抖,毛筆滴下一灘墨水,暈開了自己快要完成的畫像,只見那美人臉被一團黑色取代,五官還在,不過膚色嘛….就…不是那么常見了….. 一個月的努力,全部毀了,氣得她當場把紙撕了個稀爛,連筆也對折摔在了地上,把一旁的太監嚇了個半死。 這些…兩人不會知道。 單小雨在她懷里笑得開心,林木榕不值錢地看傻了眼,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她躺靠在自己懷里時,林木榕才發現她原來這么瘦、這么軟,抱著還不太明顯,等到躺著,她的發頂只到了自己脖子處,自己的肩比她寬出許多,小腰盈盈一握,與硬巴巴的自己相比,她簡直就是一塊白豆腐,水靈靈、軟乎乎。都是練功的,怎么她一點大肌rou都沒長呢? 就算林木榕再想看下去,她的身體也不允許了。 剛才摔下去那一下剛好撞在了她屁股上,一陣刀砍般的疼痛直達肺腑,林木榕憋紅了臉,身體打顫,嗚咽道:“要..要死了….” 單小雨反應過來,急忙從她身上起來,蹲在旁邊,看林木榕一副將死之人的表情,嚇道:“林木榕,你沒事吧?讓我看看?!?/br> 她不由分說將林木榕翻了個面,她是真想幫她治,沒一點其它想法,但林木榕不這么想啊,大庭廣眾脫褲子給她看,無論哪一點都很羞恥吧! “不行!”她忽然來了力氣,一把握住了腰帶,“我自己涂藥,沒事!” 單小雨在她屁股上戳了戳,疼得林木榕開始嘶嘶呼氣。她道:“你先起來再說?!?/br> “起來…我當然可以起來?!?/br> “你等著,我馬上起來?!?/br> 只見她撐起了胳膊,兩條腿卻伸地筆直,不是她不想起,是她根本起不來,動一下屁股就疼,彎腿起身這么大的動作不得把林木榕疼暈過去。 林木榕努力了幾下,以失敗告終,她落魄地趴在地上,默默道:“還是你幫我吧…” 壞了,真成廢物了。 單小雨得了令,將她一條胳膊繞至自己肩膀上,環抱著她上半身。 “三、二、一” “起!” “呃啊啊啊啊??!” 雖然有單小雨的幫忙,但難免動到了屁股,林木榕又是一陣哀嚎,聽得單小雨都可憐她。 單小雨扶著她,疑惑道:“為什么不讓我給你上藥,你現在連彎腿都不行,更別提坐了,難道你要站個幾天?” 林木榕哼哼幾聲:“我哪好意思啊,露個屁股蛋子,太丟人了吧…” 林木榕臉頰一紅。 單小雨看著她,笑道:“比起露屁股,還是你這樣半死不活地硬逞強比較有意思?!?/br> “誒呀~你說我要是把你丟在這,該怎么辦呀~?” “你敢..!”林木榕急道:“我是因為誰受的傷啊,要不是你最先嘲笑那只肥雞,它它它…會叨我嗎?單小雨你沒良心!” 單小雨也是無奈,道:“你不也說她肥了嗎,好吧,我沒良心,我是大混蛋~行了吧?” “切?!绷帜鹃牌财沧?。 “那只死肥雞呢?我要教訓它!看我不找個鍋燉了給我補一補!” 這么喊著,她又扯到了傷口,差點摔下去,還好單小雨扶住了。 “哎呀好啦~你先照顧照顧你的屁股吧,我幫你把雞抓回來,可以嗎?” 縱使林木榕再不滿意,也只能這樣了。 她在單小雨的攙扶下慢悠悠回到了屋子,呢喃道:“什么事啊…大早上就因為被這雞吵醒,現在還被它叨成了傷員,太倒霉了吧…” “誒喲我的屁股啊~” “沒掉塊rou放心,我戳過了,還翹著呢?!?/br> “謝謝昂!” 林木榕跟著單小雨,就只有她受傷的份,若是她離開單小雨,就不信這傷還會飛到自己身上。 她這么想著,越來越慶幸自己一身腱子rou,耐造。 單小雨將她抱到床上,她只能扶著床架站,既然林木榕執意不讓自己看她屁股,那她也沒辦法。 她放了藥在她手心,沒錯,還是那個小瓷瓶,林木榕自從那一次內服過后,害怕死了它,因為實在是太苦了,比膽汁還苦上一萬倍。她會吃那么多點心,也是想沖了嘴里的味道。 “行吧,你快點去逮那只死肥雞,別讓它跑了!” “好好好…這就去!” 單小雨替她關好了門,尋著路上的雞腳印一直走。 … 單小雨埋著頭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前堂,耳邊傳來銅鈴聲和道士的誦經聲,咿咿呀呀,聽不清楚在說什么。 她見爪印越來越密,就知道快要找到了,這下她長了教訓,在沒把握時,絕對不能撲上去! 她側身尋找,在一處墻角處找到了這只罪魁禍雞。 “這下,看你往哪跑!” 她拉上衣袖,挪步靠近,雞完全沒發現,還在一門心思啄米。 單小雨抓雞的心情上頭,沒看下四周是什么環境,只見她忍了許久,剛想下手抓雞。 這雞就被一只白手迅速拿住了翅根,根本沒費多大勁,就被提了起來,灰雞的爪子來回撲騰,剛才叨林木榕的能力全然消失。 單小雨被搶了先,慢悠悠抬頭,才從角落縫隙里注意到了眼前的女人。 只見這女乾元著一件淺藍緞地繡郁羅蕭臺瑞獸紋道教絳衣,繡有二十八星宿、日月、三清天、仙鶴等道教紋樣。 頭頂四方帽上置有純金蓮花冠,黑發被束在了頭頂,只露出鬢邊的幾縷發絲垂在肩上。 女人面容俊麗清秀,云眉鶴眼,鼻如青峰挺立,身量較高,清瘦身材,完美撐起她華貴精美的法袍,整個人如山野仙鶴一般清新脫俗,氣宇非凡。 她左手提著雞,右手拿去毛筆,沾了一旁的紅墨,在雞頭上畫畫。 邊畫邊唱經文,那古怪的文字被她唱得極其動聽,縈繞在堂前,宛如天籟。 旁邊幾個道士也開始唱起來,單小雨才發覺這在做法事,急忙原路退了回去。 邊走邊埋怨道:“壞了…這雞原來是做這個用的,那自己該怎么抓它燉湯啊…” “林木榕,你屁股的仇…我很難報了….” 她沒看見的是,那雞被畫完咒后還試圖掙扎,許知文拿過一旁準備著的鑲鉆小刀,將雞的脖子劃開一道口子,猩紅的雞血流入碗里,這只兇雞就這么斷了氣。 而許知文轉頭看了眼剛才捉雞的方向,似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