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溏看著地面，“什么？”

    岳翎轉過身，“你不想魏醫生跟我說那么多話嗎？”

    余溏把手揣進褲兜里，“我知道他平時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我覺得你可能不太喜歡聽他說話。 ”

    “所以你幫我懟他?！?/br>
    余溏抬起頭，發現岳翎在笑。

    比起在成都時的戲謔和挑釁，這個笑容很樸素，也很柔和。

    “其實沒關系，我從十六歲的時候開始，就知道怎么保護自己了，雖然，你看到過我在你哥別墅里的樣子，會覺得我是一個不太好的人?！?/br>
    “岳醫生我沒有那樣想過你?！?/br>
    岳翎笑笑，“你怎么想不重要，因為那些事對來我說，只是境遇的問題而已。我接受大家的眼光，但我也會盡量維護我自己的聲譽?！?/br>
    “我……”

    余溏取下眼睛，捏了捏鼻梁，試圖掩蓋他失語的尷尬。

    岳翎沒有讓他僵著，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好的人?！?/br>
    她說著垂下眼瞼。

    “從你說話做事的方式，還有你養的貓身上都能看出來。所以你不用想著要補償我什么，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或許對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轉折，但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br>
    余溏低頭，“雖然你這樣說，我還是不太愿意原諒自己，去做不尊重女孩子的事?！?/br>
    岳翎笑笑，“岳醫生你這樣做人，不會覺得你自己和別人格格不入嗎？”

    “會吧?！?/br>
    他抬頭望了一眼樓層數字，“但我認為不是我的錯?！?/br>
    他說完，轉身看向岳翎，聲音平緩：“我一直很想當一個好醫生，可是當好醫生之前，還得先做好一個人，別人才敢把命放心地交到我手上。打開一顆心臟這種事情和治療感冒不一樣，我這幾年越來越發現，除了技術和知識上的精進之外，患者對我的要求，很大一部分是道德層面上的?！?/br>
    他又說到岳翎記憶中的那句話。像一只錘子在虛空里突然敲到了一顆玻璃珠，聲音悠揚而殘酷。

    “我長大以后的夢想，是當一個好醫生?！?/br>
    這句話沒有場景，也沒有人物，就這么孤零零地存在于她人生前十六年，宛如黑洞的記憶里。岳翎只記得，她喜歡過這個說話的人。但是活到現在，干凈的喜歡對岳翎來說已經很奢侈了，她到底還需不需要把這種感情引入人生，似乎也并不受她的控制。

    雖然她把很多遭遇歸咎于境遇問題，但境遇畢竟是個和“因果報應”相關的概念。

    有的人一生善良美好，而她幾乎拼盡了所有的智慧和意志，才在社會上找到了一個隨時都可能崩塌的人設。

    余醫生是真的，岳醫生卻是假的。

    岳翎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兒，眼睛有點不舒服，她抬起頭看頭頂唯一的燈，開口笑道：“怎么說著說著，突然有點想喝酒了?！?/br>
    “我家里有很多?！?/br>
    說完之后又緊接著解釋，“我從來不亂喝酒，是因為下雨天睡不著，才存著拿來助眠的。你要是不方便去我那兒，我就先上去給你拿下來，我這次不跟你喝?！?/br>
    岳翎擺擺手。

    “就那么一說，別當真?！?/br>
    說完，電梯也剛好下來了。

    岳翎埋頭往里走，險些和電梯里的另外一個女生撞上。

    那女生穿著一條黑色的連衣裙，光著腿，凍得嘴唇都有些發白了。

    “余溏，可算把你等回來了！我差點就走了！”

    余溏看清楚是誰以后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秧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來找我嗎？”

    林秧走出電梯，“腳在我身上，你說了又不算，你看?！?/br>
    她從包里拿出一個本書的，“你之前說想買的那本原文書，我這次去上海，專門讓助理去找的?！?/br>
    余溏接過來看了一眼封，伸手去包里掏手機。

    “多少錢?！?/br>
    “什么意思呀你?！?/br>
    她說不開心地著朝余溏走了幾步，身上的香水味撲面而來。余溏有些尷尬地看向岳翎。

    林秧這才注意到余溏身邊還站著一個女生，瞬間挑起了敵意，踩著高跟鞋轉身走到她面前。

    “這位小姐是？”

    “哦，”岳翎把手包遞給余溏，余溏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老實提了過去。誰知她突然石破驚天地扯了一個關系，“你好，我是他姑媽。你在追我家小溏嗎？”

    接著先發制人，抱著手臂開始上下打量起林秧來，一連串地問了好幾個問題：“幾歲了，哪個學校畢業的，現在在做什么，父母做什么的？”

    第14章

    林秧本來還不大相信，但她這一連串的問題過于真實，導致林秧半信半疑,突然不太敢看岳翎了。

    “有……有你這么年輕的姑媽嗎？”

    岳翎挑眉，繼續打量她： “很會說話啊姑娘，我到也確實不老，但你說我年輕我還挺喜歡聽的?！?/br>
    她說完轉頭看著余溏，“什么時候找的，也不跟家里說?！?/br>
    余溏演不出來，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好處理當下的情景，索性低著頭不說話。

    林秧看余溏皺著眉，以為被岳翎訓了，忙上來給他“解圍”，“不是，是我不讓他說的?！?/br>
    這話出口，她倒是真的開始信了，語氣也變得小心起來，甚至用上了敬語：“您……真是他姑媽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