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啊——” “老爺——” “快放開太太啊老爺——” 這聲音,像是出了什么變故??!劉延錚和劉延鎮大驚,顏氏和羅氏也是臉色一變,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劉家的顏面了,他們急匆匆地走了進去。 隨后就傳來幾聲驚呼。 劉玉真和陳世文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跟在他們身后,此時有些好奇的幾個孩子,“桂枝,你領著他們先回老太太屋子里?!狈愿劳陝⒂裾嬗謱ι裆氐幕劢銉旱溃骸盎劢銉?,他們幾個就交給你了,爹娘有事要處理,你要看好了人?!?/br> 慧姐兒抿著唇,鄭重地回道:“知道了,母親,我會看好幾個弟弟的?!?/br> 陳世文也囑咐著康哥兒,“康哥兒你要照顧好jiejie和兩個弟弟,在你曾外祖母處等我們回來?!贝蹈鐑簯潞笏謱炭植话驳倪h哥兒道:“遠哥兒,你也帶著你們兄弟、meimei幾個跟著去吧,看樣子你們爹娘一時半會的也顧不上你們,就都去老太太處待著?!?/br> 遠哥兒聽完點點頭,幾次回頭望著院子,不過還是領著劉家的幾個孩子跟在丫鬟婆子的身后,和慧姐兒他們一道,沿著來路走遠了。 留在原地的劉玉真耳邊聽著里面的動靜,心情有些復雜,“桐莊,我小的時候還去避過暑呢,沒想到竟被賣了?!?/br> 陳世文到底是男子,又為官多年見識不同尋常,聽到劉玉真的感嘆他平靜道:“積攢起家業并不是一件易事,但守成卻更難,往往一個不肖子孫便可讓百年家業成空,這世上并不少見?!?/br> “周家當年便是如此,劉家如今如此也不奇怪,二老爺本就不是一個堅定之人?!?/br> “我們進去吧?!?/br> “……我的兒??!”王氏額頭碰青了一塊,摟著劉延錚痛哭,“你爹要把東莊也賣了,這讓我們娘倆怎么活,怎么活啊——” “我的命怎么這么苦……” “娘!”劉延錚半蹲在地,摟著小王氏的手崩得緊緊的,他朝著劉二老爺瞪眼,怒氣沖沖地道:“爹,您上回不是答應了祖母,不再賭了嗎?!” “怎么,怎么……” 經過剛才那一場爭執,劉二老爺的酒也清醒了些,辯解道:“錚兒啊,這回可不一樣,我聽人說來了個南邊的海商,有錢得很!” “不但出手闊綽運道還不好,已經在賭坊里輸了三萬多兩銀子,輸紅了眼了!當下就從懷里掏了十萬兩銀子出來,說是不信這個邪,要再賭一回!” “這可是十萬兩啊,但他不和窮鬼賭,要有一萬兩銀子才能和他一個桌?!?/br> 他臉色漲紅,神色極為興奮,“只要有一萬兩,我就能贏回來十萬兩!” “沒本的買賣!比出海還賺呢!咱們家運道不好出海的船總是沒走幾步就出事,如今你三舅舅還被抓了起來,往后都做不成生意了?!?/br> “但是這個不一樣!” “來錢快得很!” “我……” “爹!”劉延錚忍無可忍地大喊,“他運道不好,但你的運道也不好??!” “自從你染上了賭,家里就沒有了寧日,祖母和母親都被你氣病了!上回祖母家法都上了,好不容易才讓你答應不賭了,誰知,誰知,東莊是祖宗基業,你怎么能想著拿去賣呢!” 劉二老爺訕訕,“我就是拿去押一押,借些銀子回本!不賣,不賣!” 但是他這個表情,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相信,顏氏看著還在痛哭的婆母小王氏更是怒氣上涌,若不是她替老爺瞞著而至于到兩個莊子都賣了才被發現?何至于到了如此地步? 如今居然連出嫁了的女兒的嫁妝也…… 想到此處她心一凜,轉頭看向門口出現的,并肩而行的兩個身影,強笑道:“五meimei、陳,五妹夫,讓你們見笑了?!?/br> 收到顏氏提醒的劉延錚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扶著小王氏站了起來。 第178章 “真兒, 你給我做的那件藍色的薄紗袍子放哪兒去了?”陳世文在柜子里翻看了幾下沒找著,于是便問坐在桌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劉玉真,不過問了一次沒得到回應, 他又問了一次。 “真兒?” “???”劉玉真回過神來,放下手里的杯子轉頭問道:“你說什么?” “藍色的袍子,你剛給我做的那一件, 如今放在了何處?” “哦, 好像在箱子里,我去給你拿?!眲⒂裾嬲f完便站了起來, 不過又被陳世文按了下去。 “讓丫鬟去拿便好, 你今日這是怎么了?”他在她身側坐下, 柔聲問道:“從劉家回來你便魂不守舍的, 可是還在想著劉家的事?” “劉二老爺是不成了,不過劉延錚倒還行, 有他在支撐起現在的劉家不成問題。再說還有我們在, 不會連累岳母受苦的?!?/br> “沒有, 我沒有想著劉家,”劉玉真搖頭, “劉家的事和我沒有什么關系了,事實上見他們如今過得不好我還有些開心?!?/br> “其實我是想著母親, ”她猶豫了一會兒,“你今日也看到了劉二老爺,母親其實一直都留心著我那死去的哥哥的事。她如今是一門心思都在這件事情上, 都有些魔怔了。瑞哥兒也被她拘著日夜讀書, 說要讓他將來比二房的幾個都要好?!?/br> “我今日問她事了之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越城,她沒答應,問她要不要去京城她也不說話?!?/br> “我……” 抿心而問, 這世上誰不想劉二老爺好的,除了母親就是她了。但今日去看母親,她的狀態,她的神情,她說的話卻讓劉玉真一陣心慌。 她擔心即便劉二老爺惡有惡報,就這么死了母親她也不能從這件事情里走出來。 她期待地看著陳世文,問道:“你之前說你會讓人留意著,查一查還有沒知情人的,如今查得如何了?可能把他送監牢里去?” 陳世文與她相對著沉默了半響,然后他遲疑著、有些為難道:“說起這件事,我之前的確是跟你提起過我會讓人留意著。也找到了一個人,就是那幾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書童,只不過……” 劉玉真驚訝極了,沒等他把話說完便抓著他的手急問道:“你說什么?你找到了誰?!” “那個書童,”陳世文解釋道:“我這次回來也是想著處理了此事,但那人在外鄉,我派的人還沒有把他帶回來?!?/br> 劉玉真:“……” 她緩緩坐下,一時回不過神來,過了好半響才緩慢地問道:“他有說什么嗎?” …… “……這,這事和小的沒有關系啊……”身材瘦小的男子竭力爭辯,“小的,小的是侍候二老爺的,可是二老爺做了什么和小的沒有干系??!” 這個叫做順子的男子怎么也沒想到這些人把他從大老遠的地方弄回來,竟然是為了那件事,頓時這心就跳得厲害。 肖師爺踹了他一腳,喝道:“別說這些沒用的!” “我們老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轉世,是劉府大房的姑爺,死的那人是我們家太太的嫡親兄長!這豈是你說沒有干系就沒有干系的?劉府死了長房長孫這么大的事你總不能忘了吧,當年二老爺做了什么,有沒有什么不妥,快快從實招來?!?/br> 他恐嚇完又和緩了神色,“你老實的交代,此事一了我就讓人送你回去,還給你一筆賞銀,不然……” 大房的姑爺…… 還大老遠的把他從外鄉找了來,順子心里知道這不說是不行的了,于是抬起了皺巴巴的臉,“是,是有那么一件……” …… “……香行?”曾氏遲疑著問道。 陳世文坐得筆直,對曾氏解釋道:“那人說兄長去后的很長一段時日里,劉二老爺時不時的會做噩夢,每到這個時候就會讓他去香行買大量的香燭紙錢,然后一個人躲在屋子里燒?!?/br> “……虧心!他這是做了虧心事!”劉玉真神情激動。 陳世文微微點頭,“開始的時候三兩日便要燒上一回,后來漸漸地少了,十天半月才燒一回,再后來便是三五個月……” “再往后他便被發賣了,不知曉后面如何。不過縣城里的香燭鋪子都是多年的老鋪,我讓人去詢問了,他們或許還留有賬冊,若能取來那也是一個憑證?!?/br> 曾氏的眼睛泛起一層淚光,喃喃道:“他可還說了別的?” 劉玉真專注地聽著。 “是還有一件,”陳世文道:“那個叫順子的的確提到了另外一件事,他以前跟在劉二老爺身邊伺候的時候,經常隨他去府城?!?/br> “因為劉二老爺在府城有一個相好,所以他隔一段時日便以求學的名義去一趟,也是在那段時間里他在府城的慈懷寺辦過一場法事?!?/br> 他轉身,凝望著劉玉真,“我讓人日夜兼程去了一趟,發現的確有這么一個牌位……” 這一瞬間,曾氏和劉玉真齊齊一震。 “……二老爺在慈懷寺里供了個牌位!這件事情是二老爺親自去做的,誰也沒告訴,小的是后來有一回替二老爺去送香油錢,偷偷瞧見的?!?/br> “牌位上寫的名字是死去的大房大爺的……” “胡說!”眼下青黑,身上還泛著酒氣的劉二老爺跳了起來,指著順子怒氣沖沖道:“胡說八道!” 他轉頭望向今日被陳世文特地請來的諸位族老和老太太,語氣驚疑又恐慌:“他這是在胡說!母親!大房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兒子。如今更是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個破爛牌位就說是兒子立的,栽贓,栽贓! “母親,母親您就不管一管嗎?!” 老太太臉色鐵青,正欲開口但陳世文又道:“這并非憑空污蔑,諸位請看這就是那個牌位,上頭寫著大房兄長的名諱,無論是木料還是字跡都有些年頭了,好在還能辨認?!?/br> “如若不信這里還有府城慈懷寺憎人和方丈的證詞一份,出家人慈悲為懷,慈懷寺方丈更是德高望重,不打誑語?!标愂牢膶⒓垙堖f給他們,說道:“慈懷寺說幾年前,也就是郭姨娘那事后不久,有一人去了慈懷寺要他們把牌位給毀了,于是他們就將牌位埋了起來,直到今日,我的人去挖了出來?!?/br> “這的確是從地里挖出來的啊,”一個族老指著那黑色牌位,手指都在發抖,“這,你們瞧這里都還帶著土呢!” “這,你們看這是慈懷寺的??!” “陳大人說的是真的!” …… 劉二老爺的臉色在看到陳世文拿出的一件件東西后變得青白一片,最后他指著那個有些破爛的牌位整個人都在發抖?!澳?,你,不可能,你是怎么拿到這東西的?!” “你是想問他們為什么沒有依著你的意思,將這牌位給燒了嗎?”陳世文看著他,搖頭道:“因為出家人慈悲為懷,燒人牌位這種事情他們做不出來,所以就讓它入土為安了?!?/br> “因為讓把牌位燒掉的事情極為罕見,他們記憶猶新,只稍稍一問,那些僧人便想起來了。他們還記得那人穿了一聲錦袍,留著須,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br> “諸位長輩,”陳世文朝著上頭拱手,“當年我并未在家里,但也聽岳母及真兒提起過。郭姨娘是供認不謂的,但因證據不足所以諸位族老并未處置。但若再加上今日二老爺書童的證詞、縣中香行的賬冊、慈懷寺后山找到的牌位、僧人以及方丈的證詞……” “若說都是巧合,那本官是不信的?!闭f完這番話后,陳世文掃了在場諸人一眼,那為官多年歷練出來的氣勢將他們都鎮住了,一時都安靜得很,只聽得他嚴肅道:“” “因為此事,岳母多年都郁郁寡歡,積郁成疾,我身為半子斷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br> “今日若諸位不能給一個公道,那本官就只得上報官府,但到那時……”他停頓了一會兒道:“恐怕就顧不得劉家的名聲了??蓱z劉老太爺積善行德,如今他的兒子卻連累劉氏名聲,甚至是往后的兒孫科舉……” …… “母親,您再用一些吧?”劉玉真捧著個碗坐在床沿,勸著在船上躺著的曾氏。 她年紀大了,之前受不了刺激暈了過去,如今雖然醒了但精神還不是很好,嚇得劉玉真把庫房的人參都搬了來。 “不用了?!痹蠎脩玫貙⑼胪崎_,“文博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呢?!眲⒂裾鎿u頭,“不過您放心,他說會處理好的,定會讓那劉二定付出應有的代價?!?/br> 曾氏沉默著。 劉玉真舊話重提,“母親,此間事了您可要與我們一道去越城?女兒想要侍奉您左右,而且往后您在這兒估計也不自在,旁的不說老太太那邊待您就和善不了,您也不能日日稱病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