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陳世文剛開始不太理解,但過了一段時間后他發現她的做法是對的。 慧姐兒和康哥兒不但沒有對兩個孩子的到來產生排斥,還興致勃勃地計劃著等他們出生要一個人教他們背書,一個人教他們寫字,康哥兒還念念不忘地讓‘弟弟’也考狀元。 所以如此一來,事情終究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時間來到第二年春,劉玉真在陣痛一夜后生下了一對雙胞胎男孩,在這個世界上有了血脈相連的親兒。 那一瞬間,她喜極而泣,看向陳世文的目光中都柔和了許多。 …… 兩年后春京城 “娘,娘,爹爹待會兒會騎著大馬從這里頭經過嗎?”康哥兒如今已有桌子高了,但想要看到街下還不是那么容易,如今就是踮起了腳尖往外看。 把桂圓嚇得一驚一乍的,伸出手去攔著,生怕他掉下去?!按鬆?,您小心著些,摔下去可了不得!” “不礙事!”康哥兒興奮道:“我要看爹爹,中了狀元要打馬游街,我要站在這兒讓爹爹第一個就看到我!” “爹爹不一定是狀元呢,”旁邊端莊坐著的慧姐兒提醒他,“要考第一才是狀元,爹爹上次險些名落孫山,兩百多名是同進士?!?/br> “不!”康哥兒回頭,反駁道:“爹爹就是狀元,他能考狀元!” “我將來也要考狀元!” 慧姐兒無奈,轉頭找劉玉真評理,“母親,您瞧瞧他,也不怕被人笑話?!?/br> 劉玉真坐在桌子另一側,今日是殿試放榜的日子,也是新科進士打馬游街的日子。陳世文也在里頭所以他們三個就來了,至于兩個孩子年紀還小未免他們受到驚嚇就沒有帶上,如今在家里頭由不想湊這個熱鬧的曾氏看顧。 聽到慧姐兒的話劉玉真無奈道:“你就隨他去吧,自從你爹上回做詩贏了今科會元之后他就是如此了,這能不能考中狀元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br> “待會兒新科進士們打馬游街就知道了,走在前頭的才是狀元,看你爹的馬在何處便知道他是第幾了?!?/br> 說實話,劉玉真真不覺得陳世文能考中狀元,因為他上次的名次實在是太低了,如今只要不是同進士她就滿意了。 說話間,前面喧囂四起。 前面的屋子里有人探頭探腦的,時不時驚呼一聲:“來了,來了,新科狀元來了!” “哇……” “狀元長這樣啊……” “這么年輕!” “好像不是咱們京城人,叫什么來著?” 第104章 “看探花, 探花郎真俊??!又年輕又??!” “哪里哪里?!” “在哪里???!” 前方如此大的動靜, 在第一樓二樓臨窗廂房的三人自是聽見了的,康哥兒的頭頓時就往左前方伸。只可惜他年紀小身量也不高,下方又人潮洶涌,張望了半響只遠遠地看到幾個騎馬的人影,不甚清晰。 這可怎么夠,急得他額頭冒汗,扭頭指使著自己的書童桂圓, “快, 桂圓你快拿把椅子來給我墊墊!” “不行!”沒等桂圓回話劉玉真就冷下臉, 嚴肅道:“你要看就這么伸出頭去看,腳是不準離地的, 不然下盤不穩身子又伸出去太多仔細掉下去?!?/br> 這可是二樓,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劉玉真就讓他這么伸出個頭去看,“莫急,人都還沒來呢, 等到了我們這你就能看到了?!?/br> “娘……”康哥兒沖她撒嬌,劉玉真依舊是搖頭,“這可不是在家里多吃一碗蛋羹的事, 你就這樣看吧, 看完了我們就回去了?!?/br> 她也站起身來, 走到窗邊摟住了康哥兒的肩膀, 指著前方道:“瞧, 你這樣也是瞧得見的,那邊那些人影就是了,你看還有人舉著‘肅靜’和‘回避’的牌子呢,就是遠了些,也不知道你爹是第幾名?!?/br> “桂圓,你可要抓好了大爺,莫要讓他掉下去了?!?/br> “是,太太?!惫饒A精神緊繃,眼神一刻也不敢離開了康哥兒。 康哥兒知道娘是說一不二的,頓時有些垂頭喪氣,不過沒一會兒他就又精神了,指著前方道:“娘,你看,大馬!” 慧姐兒早就走了過來,如今就站在劉玉真的另一側,她也是一直聚精會神地往前方看,突然,她驚喜地喊了出來,“看到了,看到了!” “爹,是爹!” “在最前面!爹是狀元!母親,爹是狀元??!”慧姐兒轉過身子去拉劉玉真,“您快看!爹騎馬走在最前頭!” 這一聲驚呼,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并且由于聲音太大上下左右兩側都有人側過頭來,想要看看這新科狀元的家人是何模樣。 劉玉真順著慧姐兒的目光,也看到了樓下街道里由遠及近的陳世文,他穿著一身前些日子她給做的新衣裳,頭上簪著一朵黃金制成的牡丹花,除此之外胸口還綁著一個大紅花球,整個人除了那身衣裳打扮得和新郎官一樣。 她呆愣在原地,腦海中的思緒成為了一團漿糊,她知道他會成為一個進士,但是狀元? 還真是意料不到。 “爹,爹!”康哥兒朝外面揮舞著手臂,興奮得臉頰通紅,“爹,我在這兒!” “看我,看我!” “那是我爹!” “爹——” …… 殿試,是讀書人科舉之路的最后一關,每個通過了會試的人都要參加殿試,以確定最終的名次。 陳世文是上一科會試的第二百七十二名,由于在貢院染上了風寒臥床不起,他便向禮部告了假沒有參與上一科的殿試,于是今年就和這一科的貢生們一起面圣。 他們先是依照禮部選定的日子,前往宮中復試,而后又是殿試,最后在今日,也就是四月二十一的黎明再度來到宮中。 陛下略問了幾句話,從閣老們選定的前十名中擇出了狀元、榜眼和探花,而后便是傳臚唱名,宣定二甲和三甲,最后拜謝皇恩…… 陳世文騎坐在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上,來到第一樓附近的時候便向著左右張望。 “陳兄?!彼砗笸瑯域T著馬的探花郎夾了夾馬肚子,驅使它上前與打頭的陳世文并行,兩人中間就只差了一個馬頭的距離。 “此番你并未贏過我!”唐探花信心十足地說,“雖然你前些日子做詩贏了我,但今日你我的文章在伯仲之間,由于我比你年輕俊俏,所以陛下才點了我為探花,你做狀元?!?/br> “可是實際上你我并未分出勝負!我要與你再比一場!” 陳世文從能看到第一樓的那瞬間起便一直往那邊張望,聽到唐探花這樣的話也不生氣,笑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唐賢弟不必介懷?!?/br> 兩人身后不遠處,一直緊緊地握住纜繩的好脾氣四十余歲的榜眼也道:“是極是極,今日是我等的大喜之日,比試便不合適了?!?/br> “也罷,”唐探花想了想也覺得有理,遂道:“今日大喜,我便不打擾陳兄了,改日定要上門討教!” 說罷便調轉馬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抬頭挺胸地環視眾人,那模樣,引得周圍的姑娘們紛紛往他身上投擲鮮花。 陳世文看得搖頭,失笑不已。 唐探花走了,宋榜眼在喧囂的人聲中沖他喊道:“陳狀元,我適才見你左右張望,可是在尋什么人?” 陳世文答道:“內子與孩子們在第一樓定了廂房,我本想與他們打聲招呼,但應是在另一側的緣故,沒有瞧見?!?/br> “是了,”宋榜眼恍然大悟,“陳狀元家住京城,不像我等是進京趕考的孑然一身,說起來還未到貴府拜訪過,此番陳狀元若是請席,可別忘了給在下遞張帖子?!?/br> “一定一定,”陳世文坐在馬上,向他拱手,“宋兄及諸位若能光臨,那是寒舍的榮幸啊?!?/br> 陳世文無疑是今日最亮眼的人,在往后的很長一段時日內也是風頭無兩,所以他這么一說頓時周圍的幾個新科進士就湊上前來,三兩下定下了到時會一起去給他慶賀,言語間都客氣得很。 認識的喊他‘文博兄’、說過話的客氣地喊他‘陳兄’、今日才正眼相看的也喊一聲‘狀元郎’、‘陳狀元’等等,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正所謂一舉成名天下知。 …… “爹,爹——”康哥兒使勁喊著,奈何他的聲音在如此喧囂的環境中實在說不上大,喊了半天都沒有回應。 “爹沒看見我?!彼趩实卣f道。 慧姐兒又喊了一聲,停下來喘氣道:“爹他沒抬頭呢,和后頭那些人在說話,沒聽到我們喊他?!?/br> “那就等他到了再喊,”劉玉真的情緒已從剛才的呆滯、驚訝等轉化成如今的驚喜、狂喜了,“我們都和他說過了,在第一樓定了廂房,待他走到樓下定會抬頭看的,你們到那時再喊也不遲?!?/br> “爹爹能聽到嗎?”康哥兒擔憂地問。 “定是能的,”劉玉真肯定地回答,這樓并沒有很高,也就五層,而他們在第二層,這樣的位置陳世文不可能聽不到。 事實也是如此,待陳世文走近了第一樓,他便不自覺地抬頭張望,很快就將窗口不遠處的三人映入眼簾。 “爹爹——” “爹——” 慧姐兒和康哥兒高興地大喊,“爹,我們在這里!” 陳世文一直仰著頭,朝他們揮手,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興奮笑容,還喊著他們的名字,所有人都激動萬分。 “爹,爹喊我了!” “爹也喊我了!” “娘,爹也喊你了!”康哥兒轉過頭,興奮地道。 劉玉真也很高興,笑望著街下看見她后露出了燦爛笑容的男子,被今日的氛圍影響,又見許多人朝他們投擲鮮花、荷包等物,在外頭向來穩重的她高興地取下了頭上簪著的鮮艷石榴花朝他扔去。 陳世文一愣,然后很快反應過來側著身子接住了這朵花,舉起手朝她揚了揚,而后戴在了頭上。 劉玉真忽地臉色通紅。 康哥兒哇地驚呼,“我也要,我也要給爹爹摘花戴!” 但還沒等他在屋子里找到花,街道上后面的人就不斷前行,陳世文他們的馬也不斷被迫前進,沒多久就到遠處去了。 康哥兒手里捏著一朵粉紅色的鮮花,還想著跑到樓下去,但可惜的是整個第一樓今日都被來看新科進士的人擠滿了,他寸步難行。 “娘——” “我們回去吧,”劉玉真摸了摸他的頭,高興道:“你爹中了狀元,這游街完了就會回去了,我們這時候走,到家之后沒準正好趕上他回來?!?/br> “你這花到時候再送也是一樣的?!?/br> 康哥兒一聽,打頭往前方走去,“那我們快回去吧!” …… 家里,曾氏正照看著兩個外孫午睡,這事不應該是她親自做的,不過誰讓她喜歡呢,徐嬤嬤等人也由著她了。 曾氏細心地給兩個孩子打扇,小聲道:“也不知外頭如何了,文博此番若是個同進士,那真兒的臉上可就不好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