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但如今家家戶戶借著這稻田魚和賣油的營生得了幾個閑錢, 那屠夫便兩日殺一頭豬了, 而這附近村落的豬是有限的,養多了還發病, 可見這里頭的前景?!?/br> 張家大舅猶豫:“三娃啊,不是舅舅不信你, 只是這地就是咱們的根啊,這不種些糧食咱心里不踏實?!?/br> “對對對, ”其他幾位也附和,“還是要種地??!” “而且,”張二舅舅小聲道:“而且家里頭也沒有這么多銀子啊,不管是豬崽子還是羊羔子, 都費銀錢, 可只養三五只的也不夠數?!?/br> “三娃啊,有沒有像你們這稻田魚一樣, 不費什么本錢的營生?我們不怕吃苦的!” “對啊, 我們一點苦都不怕!不管是給人割稻子還是蓋房子, 甚至是勞役, 舅舅們都有經驗得很?!睅纂p眼睛都看著他,殷切期待著。 陳世文苦笑,“幾位舅舅,這些活累,而且也不是長久營生,此前家里養這稻田魚的時候,我也曾想告訴舅舅們,可一來你們那種不了稻子,二來即使養成了可又如何?” “出來一次要耗費近兩天,這魚在路上都要臭了?!?/br> “這不怪你,”張家大舅嘆氣,“是我們那沒這福氣??!” “不如這樣吧,”陳世文想了想道:“幾位舅舅還是養羊吧,讓表兄表弟們每日一早趕到山上去吃草,下響午再趕回來,至于舅舅們就還是忙活地里的活計,如此也兩全其美?!?/br> “至于羊羔子,我娘子的莊子上有一些,她那邊人手不夠養這許多,本來也是打算賣的,我和她商議過了,可以抱給舅舅們六只?!?/br> “除此之外我再去問問看誰家還養了羊,買十四只湊夠了二十只讓你們抱回去,等明年你們再把養大的羊還我?!?/br> “這中間生下的羊羔子就都是舅舅們的,如此舅舅們不用出銀子,而我也賺些rou吃,如何?” 這…… “竟還有這樣的法子?!”張家大舅驚呼,“這羊一年能下兩次崽,那你不就吃虧了嗎?不成不成?!?/br> 陳世文:“不會,我今年買羊羔,明年就得了羊,費些時日而已,盡賺的怎么會吃虧呢?至于舅舅們,盡心養上一年便能有三四十只羊,往后每年賣一些,也能得一百多兩,如今一石谷子不過三五百文,再不會餓肚子了?!?/br> 張家幾位舅舅聽著便很心動,再私底下商量了一番,便同意了。 由于要帶著羊羔回去,幾位舅舅和舅母表哥表弟妹們就在家里住了幾天,劉玉真讓莊子上養羊的那人帶著羊過來和他們交流,順帶問了一下馮莊頭莊子上的事情。 “姑娘,”馮莊頭彎著腰,“您讓種的胡菜都收了,種子曬干了存起來,除了先留下的十畝地外另換了五畝地的種子,合著是十五畝地,這些種子要如何處置還請姑娘示下?!?/br> “取一些給你兒子吧,讓他試試用來榨油,”劉玉真道:“這油榨出來了,我也賞他?!?/br> 馮莊頭再次聽到這樣的話,想到先頭那黃豆,頓時就二話不說,應諾道:“姑娘放心,我那兒子旁的不說,榨油那是很拿手的,如今那油坊我給他多配了幾個人,榨出來的油夠兩個鋪子使的了?!?/br> 劉玉真:“那就好,若是出了油,你便向附近的村落收這種子,今年再多種一些?!?/br> “只一點,這胡菜能榨油的事情你得給我捂嚴實了,一兩年內都不能外傳?!?/br> 馮莊頭也是知道輕重的,連連點頭,“姑娘您就放心吧,莊子里的人都是不出門的,誤不了您的事?!?/br> 對這馮莊頭一家,劉玉真還是放心的,“我先頭吩咐你養魚,如今如何了?” 說到這個,馮莊頭喜形于色,“姑娘大喜啊,依著您給的法子,小的抓了些苗放田里頭,用草和豆渣喂食,后頭這些魚又吃起了田里的雜草和蟲子?!?/br> “越長越大,如今已有三指寬了,這田里的收成也多了一兩成,小的估摸著到了年底能有一斤多?!?/br> “還有那新挖的兩個池塘,如今每天都要喂兩遍呢,一擔子豆渣和草料剛放下去就被那些魚搶沒影了?!?/br> 劉玉真:“那就好,記住我的話,池塘里面的魚,一個喂豆子,一個喂草料,莫要弄混了?!?/br> 馮莊頭拍著胸脯,“姑娘放心,錯不了?!?/br> 正說著,春杏進來喊她,“姑娘,太太請您過去說話?!?/br> 劉玉真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可有說是什么事?” 春杏走在前頭給她撩起竹簾,“聽來傳話的小丫鬟說,好像是和四姑娘的及笄禮有關?!?/br> 陳家四姑娘陳荷花是六月底出生的,的確是差不多到歲數了,劉玉真一邊走一邊想著,不但是及笄禮,婚配也要提上日程。 成親可以晚些,但是定親就得在一兩年內,不然過了十八按這里的規矩就是老姑娘了,找不到什么好的。 進了門,張氏笑盈盈地招呼她,“老三媳婦,你坐,我和你商量個事?!?/br> 張氏的發髻上戴著他們夫婦兩個送的翡翠鑲金頭面,旁邊坐著四姑娘陳荷花,見她進來了連忙站起,頭上的珍珠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晃動。 “娘您請說?!眲⒂裾孀讼聛?。 “就是四丫頭那什么及笄的事,”張氏道:“正巧她舅都在,我和他爹就想著干脆給辦了,也好說親,不過這里面的門道我們都不會呢,可不得你來拿主意?!?/br> “娘、三嫂,我,我先回去了?!标惡苫êπ叩卣酒饋?。 “誒這孩子,”張氏看著她出門不由得嘆氣,“這性子可讓人怎么說才好!” “娘想要怎么辦呢?”劉玉真問,“是家里頭的人辦個小的,還是要把親朋們請來,辦個大的呢?” “要辦個大的,”張氏道:“其實按我的意思吃碗長壽面就得了,不行就再殺只雞,雞湯也好喝??墒抢先退f我們家就這么一個姑娘,要好好的辦一場,把親戚們都請來,也瞧瞧有沒有合適的人家?!?/br> “老三媳婦啊,這事就你來張羅張羅,我看去年劉家給你辦的及笄禮就很好,我和他爹都老了,這荷花的婚事還得靠你們哥嫂呢?!?/br> “我明白了?!眲⒂裾纥c頭應下,“這是四meimei一輩子的事,不會給她辦差了的,正巧段嬤嬤有經驗,我這就喊她來?!?/br> …… 陳荷花的及笄禮后,劉玉真再出門那許多人話里話外的就是打探起她的婚事,和此前的鄉下媒婆扎堆上門不同,如今打聽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家,講究規矩都是先托了人私底下詢問,雙方有意再請媒人。 這種事劉玉真較為熟悉,統計了拿給陳世文看,“四meimei這邊家里是怎么個章程?今日我四jiejie也問了,她認識的一個秀才娘子托她給自家兒子做媒,他們家在城外有六七十畝地,吃喝不愁?!?/br> “想要聘了荷花去做次子媳婦,那是個讀書人如今尚未下場,四jiejie未瞧過但錢姐夫說學識一般,不是讀書的料子,倒是他們家長子有幾分才氣?!?/br> “我們若是有興趣過些日子四jiejie家的長女辦百日宴,請了我們同去瞧瞧,若是合適便定下來?!?/br> “還有這個地主家的兒子,家里有四百畝地,就在我們隔壁鎮上,這是姑太太提的,對了他們家里的那表妹和楊家的婚事定下日子了,你可要去喝喜酒?” “還有周家、付家、都想要給他們家旁支說親呢,請你去吃席,你可想好了?” 陳世文皺眉,“怎么這么多人請我們去吃席?” 劉玉真哈哈笑,“如今的你啊,就是個香餑餑,這縣城里誰若是把你請到了,那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br> “我這里還有好些呢,這是詩會,請你去作詩的;這個是滿月宴,還有這個,這個,這些啊和去年一樣,并且更多,你要不要去?” 陳世文搖頭,“不去,不去,你就說我尚未痊愈,就不去了。算了,你四jiejie家的長女白日和表妹的婚事還是去一去吧,其他就都推了?!?/br> “那四meimei呢?她的婚事你準備如何?娘說我們做兄嫂的要把好關,她和爹也不認識許多青年才俊,讓我們先相看相看?!?/br> “荷花這事,”陳世文沉吟了片刻,道:“我的確是有個人選,你莫急,待我先去打探打探再說?!?/br> “你有人選?”劉玉真急問,“是誰?” 想了想追問道:“莫不是像楊家那樣的吧?那可不成啊,四meimei性子弱,遇上楊太太那樣的婆婆還不得給吃了,你可不能挑這樣的人家,要我說得選個老實敦厚的,這才適合四meimei?!?/br> “老實敦厚的沒什么出息,”陳世文道:“我瞧上的這個人機靈,將來有出息?!?/br> “是誰?”劉玉真推了推他,“你先跟我說一說?!?/br> 陳世文無奈,“是縣衙的一個賬房,現年二十歲……” 他說的這個人以前是他的同窗,但后來因家貧輟學了,借著家里的關系在縣衙謀了個缺做賬房,為人機靈能干,缺點就是年歲大了些,以及窮。 劉玉真聽他這么說便覺得沒戲,這男子看人的角度和女子看人的角度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在婚事上。 陳世文覺得未來妹夫出息最要緊,家世、錢財都不重要,因為他遲早能掙到;但是劉玉真則認為照四meimei那有些弱的性子,得給她挑個一家人都老實敦厚、家里有些產業并且規矩不多的。 往后才能夫妻和睦,日子順遂。 至于出不出息除非是陳世文這種,不然苦熬個十幾二十年那幸福也有限。 果然,經過多方比較,在張家幾位舅舅抱著羊羔回去,何楊兩家婚事舉辦完畢后,陳家最終把陳荷花定給了隔壁鎮上有四百畝地的譚地主家小兒子,這家人人口簡單,都是老實的,娶陳荷花是想孫輩能出個會讀書的。 出不了也不要緊,有陳家這樣一門親那收稅的上門也客氣些。 譚家境殷實,平常也是使奴喚婢的,張氏和陳荷花都很滿意,兩家交換了庚帖,約定等陳荷花十八后成婚。 陳禮忠還說等今年的魚賣了,也給她買兩個丫鬟做陪嫁。 張氏嘀咕道:“哪用得著花這個閑錢?石榴和那鄭寡婦干活還算麻利,給她一個也就是了?!?/br> “你懂什么,”三個子女的婚事都定下了,陳禮忠這些日子都樂呵呵的,聽到她這話頓時道:“你瞧瞧咱們兩個兒媳婦,老大家的天天忙個不停,如今讓芙姐兒也幫著她織布了?!?/br> “老三家的則什么心都不cao,凡事都有能干的丫鬟婆子,自己整天都吃吃喝喝,得閑了還駕車出門。你想荷花以后過什么樣的日子?” 陳禮忠語重心長,“你說的那兩個一個笨得很,另一個也不聰明,哪比得上三媳婦帶來的那幾個能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條?” “現在買兩個小丫鬟給荷花,也能讓她這兩年跟她嫂子學學怎么調理人,到了譚家才不露怯?!?/br> 張氏想想覺得有理,這才不說話了。 第74章 縣城·油鋪門口 一大早就有人候在門外,太陽升起時三三兩兩的聚了幾堆人, 有的挑著兩個裝著小缸的籮筐, 有的捧著一個油罐子,有的背著一麻袋黃豆,還有的什么也沒拿, 踮起了腳尖往里頭張望。 “怎么今日這般遲?這東家可是睡過頭了?”一個打著赤膊的漢子湊近了門縫觀望, “半點動靜也無, 我還等著買了油去西市轉一轉呢?!?/br> “是啊, 是遲了些,我還等著吃他們家的油條就包子呢, 他們家的油條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香酥爽口, 旁的都做不出來那味?!迸赃厯u著大蒲扇的老頭咂咂嘴。 “怎么做的,油炸的唄!”杵著根扁擔的漢子笑道:“往多了放油, 草根也能做得噴香!” 這話引起很多共鳴,“對對對,西市那邊有個賣粉面的鋪子,他們家也是可勁兒放油, 做出來的油條一樣好吃?!?/br> “他們家的粉也大碗, 湯也好喝,炸的酥rou也香, 連著湯水喝下去飽肚子, 半天也不會餓?!?/br> “嘿嘿油水足當然不會餓了, 他們家洗碗的桶里頭都飄了一層油呢!” 一時間議論起了縣城里各處食鋪的拿手菜。 “你們都是來買油的???”有那熟悉的過路人看著這么多人便湊過來問, “咦,今天怎么還沒開門?” “不知道呢,”那打赤膊的漢子困惑地回他,“往常這會兒早就開了,也不知道這鋪子的東家今日是怎么了,難不成病了?” 路人噗嗤一笑,“這鋪子的東家是誰你都不知道吧,你咒她生病被人知道了可了不得?!?/br> “東家不是一對母子嗎,好像是姓李?”同樣不知道的另一人問道:“和善得很,那炸過油條的油都送幼慈院去了呢,除了他們母子就還有一個不愛說話的伙計,好家伙力氣大得很,一缸油都能搬動?!?/br> “這你可是想差了,”那路人得意洋洋,“李家母子只是下人,替主人家看鋪子的,真正的主家啊另有其人!” “說來你們也認識,就是出了文曲星陳三老爺的陳家,這是陳家三太太開的鋪子!不單單這個,這縣城里凡是賣油條油餅最好的鋪子都是陳三太太開的?!?/br> “哇,那可不得好些?!”好些人湊過來問,“西市那家賣粉面的也是?” “自然?!?/br> “東市那邊那家油鋪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