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至于梅香和菊香,若是侍候得不好啊你便告訴嬤嬤或者是我,我讓人再教教她們規矩,或者咱們再買合心意的?!?/br> 過了許久,慧姐兒終是點頭答應。 ****** 兩個孩子的東西不多,很快就全搬過來了,劉玉真特讓人挑了幾樣或結實耐摔,或大而穩固的擺設放在他們房中。 康哥兒興奮得到處跑,“哈哈哈,這是我的屋子,這是我的床,哇,這是什么?” “小少爺,這是梅瓶?!苯裉靹偙恢概筛≈魅说木障阋嗖揭嘹叺馗?,見他一問立馬便答了:“這是插梅枝用的,口小、頸短,再過兩個月插上梅枝之后可好看了,滿屋子的香氣?!?/br> 康哥兒不懂梅枝是什么,他問:“能吃嗎?” 菊香一愣,討好地笑道:“梅枝不能吃呢,那是用來賞玩的,倒是梅花瓣上的落的雪水煮茶很好,姑娘很喜歡?!?/br> 康哥兒現在對不能吃的東西不感興趣,他蹬蹬蹬的又跑到了別的地方,指著另一處又問:“這又是什么?” “小少爺,這是博古架,放擺設用的?!?/br> 蹬蹬又跑到另外一邊,“這個呢?” “這是屏風,小少爺?!?/br> “這個呢?” “這個呢?” …… “這是臘梅圖,”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的陳世文背著手現在后面,對著墻上色彩濃艷的梅花圖評價道:“這枝畫得一般,平平無奇,失其精氣,花也一般,花團錦簇,失其神韻,倒是這個色,濃淡相宜,上得不錯?!?/br> 看完最吸引人眼球的圖畫,他的目光略過同樣平平無奇不值得特地點評的詩句,放到下方的印鑒上:隨園居士 呃,這…… 饒是他機智過人也不由得停頓了半響。 “咳咳,”他清咳了兩聲,低頭問康哥兒:“康哥兒,你覺得這畫如何?” 康哥兒不懂什么精氣、神韻的,他矮墩墩的站在地上,學著父親的模樣點點頭,評價道:“好看!” 陳世文失笑,“好好好,好看,好看你就多看看?!?/br> ****** “爹爹,這是梅瓶!插梅花!”康哥兒跑到門邊半人高的梅瓶前指著它說。 “對?!标愂牢木徛馗?,點頭。 雖然陳世文只說了一個字,但康哥兒卻像得到了莫大夸獎一般笑咪了眼,又跑到博古架下拍得啪啪響,“爹爹這個是博古架!” 陳世文耐心地回答,“不錯?!?/br> 康哥兒越發的興致勃勃,又指著一個物事喊道:“爹爹這是雞毛撣子,打小孩兒!” 陳世文眉一挑:“說得好,康哥兒若是不乖就要拿雞毛撣子打?!?/br> 康哥兒聽了也不怕,眼珠子一轉就跑過來抱住陳世文的腿,揚起臉笑道:“康哥兒乖,不打!打jiejie!” 正牽著慧姐兒進門的劉玉真一愣,手一緊下意識地望向慧姐兒,慧姐兒的神色并無太大變化,如個小大人一般,邁高了腿走進了屋內,四處好奇地張望。 見狀劉玉真也收起了自己的疑惑,走進他們三人笑問道:“這屋子如何?可有需要更改的?” 陳世文剛才已經看過一會兒了,他含笑點頭:“很好,不必更改了,辛苦你了?!?/br> 康哥兒也學著他點頭,胖嘟嘟的小臉略彎一彎這雙下巴就出來了,“不錯!辛苦了!” 劉玉真被這父子倆逗得發笑,道:“那既搬了屋子,不如置個席面吧,讓孩子們請幾個小客人來暖暖屋子?” 她按著劉家的習俗建議著,劉家姐妹除了逛園子,日常在家沒什么特別的玩樂之處,這久而久之就衍生出了‘請席’這一出,搬了屋子請個席,過生辰小姑娘不能大辦于是也請個席,精心養著的花開了也請個席邀姐妹賞玩。 月錢用去不少,但情誼卻是增加的,并且與姐妹們能說的話也變多了,這管家的能力也有了一番磨煉,實在是一舉多得。 但是陳家除了嫁娶、蓋新屋子、過大壽等是不請席的,從這屋子搬到了那屋子還要請席???陳世文有些發愣,倒是康哥兒興致勃勃,“要像爹爹一樣,辦酒席娶新娘子嗎?” 劉玉真失笑,“康哥兒真聰明,知道娶新娘子要辦酒席,不過你還小用不著辦這個呢,母親到時給你準備好吃的、好玩的,你可以請了宇哥兒還有其他與你玩得好的兄弟姐妹前來?!?/br> 又對著慧姐兒說:“慧姐兒也可以請了芙姐兒和其他相識的小姐妹。寫了帖子遣人送去,告訴他們你們現在住新屋子了,請他們過來玩,好不好?” 康哥兒板著手指數了數,突然道:“可以請狗蛋和糞球嗎?” “狗……”劉玉真一怔,張張嘴說不出話來,這兩個詞實在是挑戰她的教養,頓時求助地望向陳世文。 “哈哈哈,”陳世文大笑:“是叔祖父家的澤山和澤河,他們是雙生兄弟,擔心養不活這才取了賤名喊著,好在如今康健得很,只是這小名喊久了,就難改了?!?/br> “當年慧姐兒和康哥兒就沒起小名,直接喊了大名?!闭f著他竟有些感慨,陳澤康,陳慧,出生的時候祖母和母親也想起個“二狗子”、“大丫”之類的小名喊的。 但是劉玉珠堅決不同意,于是便罷了,連帶著家里的幾個孩子也沒有起小名。 “原來如此,”劉玉真不由得慶幸,讓她喊‘康哥兒’那是沒有什么抵觸的,但是如果一天到晚喊‘大丫,今天認了幾個字?’或者‘二狗子,該睡了?!?/br> 呃………… 可饒了她吧。 第30章 陳世文接了任務要給康哥兒代寫帖子, 他特地從書房取了文房四寶, 擺在桌上專心致志。 帖子有些長,是劉玉真領著孩子們做的, 用稍硬一些的紙板對折, 里頭寫字但是外頭花里花哨的帖了干的竹葉、花瓣、還有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菜葉子。陳世文略翻了翻, 雖然風格各異,但都組成了別致模樣, 遂把它們都展開了細瞧。 康哥兒望著不遠處合作良好,已經開始寫的劉玉真和慧姐兒,不由得急了,小胖手拍了拍桌子, 伸手去搶帖子, 喊道:“爹爹,寫!” “好好好,”陳世文抓住他的手, 把正在看的這一份倒扣在桌上,提筆蘸滿了墨汁, 柔聲問道:“寫給誰?” “宇哥兒!”康哥兒眼巴巴地看著那淺褐色的紙, “讓他明天來吃席!姨姨說做一只雞!給他一只腿!”劉玉真本來是教他喊姨母的, 但喊著喊著就成了姨姨了。 陳世文的筆頓在半空中, 他想說宇哥兒尚未開蒙, 如今還不識字, 寫給他是無用的, 但想了想這母子三人如此熱忱, 到底不好拒絕,還是提筆在封面寫道:澤宇吾兄親啟。 內頁寫:澤宇吾兄:弟今遷居 明日午時宴請兄 殺雞一只 想了想,又補充道:味美 落筆:弟澤康 康哥兒不識字,見他寫完了又催促道:“還有狗蛋!狗蛋愛吃烤螞蚱,但是現在沒有,姨姨說會給他做烤魚!香噴噴!” 還好不是烤螞蚱,陳世文暗自感嘆,不然康哥兒請一個族兄吃雞,請另一個族兄吃螞蚱,那他這個做爹的在村子里就要抬不起頭來了。 于是提筆寫道:澤瑞吾兄:弟今遷居 明日午時宴請兄 烤魚一條 味美 接下來又寫了愛吃雞蛋的‘糞球’,愛吃肥rou的‘大娃’,愛吃豬油渣的‘三娃’……村子里七八個不到十歲的男娃娃,喜好不一,直寫得陳世文漸漸地面無表情。 好不容易寫完,他揉著手,康哥兒則鼓起腮幫子對著那墨跡呼呼地使勁吹,想要他們快點干。 “康哥兒,你這一人一個菜,得有一大桌子了,吃得完嗎?” 康哥兒頭也不抬,難得說了一段長話,“姨姨說請人吃飯,就要煮人喜歡吃的,不然就不要請,一人一盤!” 原來是娘子的主意,罷了,小孩子也不是請不起,陳世文也就不在意了。只是他懷疑,這帖子那些小孩兒或者其家人,看得明白嗎?還是應該讓錢貴去請? 見帖子干了,康哥兒興奮地疊起來抓著跳下地,鞋也不穿地跑到另一邊,高興地喊道:“姨姨,姨姨,爹爹寫好了!” “這么快,”劉玉真驚訝,放下毛筆伸手接過他手里亂糟糟的帖子,略整了整翻看起來,只是這一看,她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 “夫君,你寫的是什么???” 提著康哥兒的虎頭鞋走過來陳世文回答:“請人吃席的帖子啊,康哥兒,快把鞋穿上,地上涼?!?/br> “這寫的什么???”劉玉真一張張翻過,不滿道:“你這寫的,小孩兒們看得懂嗎?” 陳世文也想問呢,“我還想問你呢,這些孩子大半都不識字,其家里人識字也少,是不是讓錢貴去送帖子,解釋解釋?” “只有你寫的才看不懂吧,”劉玉真給了一個她自己寫的,“小娃娃哪認得字啊,你得畫?!?/br> 淺褐色的紙張上,劉玉真畫了幾副圖,一個略大些的女孩和一個小男孩處在一間大屋子里,模樣神似慧姐兒和康哥兒。他們坐在略高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碟、碗,上頭畫了一只雞、一條魚、幾碟菜、羹、還有一盆上畫有蘑菇的湯。 簡單明了栩栩如生。 “這帖子還能這樣寫?”陳世文又翻看了其他幾張,發現都一般無二,只是名稱略有不同,畫得如此細致,怪不得他都寫完了她還沒寫幾張。 劉玉真肯定道:“當然了,這是孩子們請的席,這屋子是他們的,帖子是他們自己做的,這席上的菜也是他們自己定的,然后再教他們怎么招待小客人。這事有趣得很,他們兩個今天忙著做帖子開心著呢,慧姐兒你說是不是?” 慧姐兒高興地點頭,臉上一直掛著笑。 康哥兒望著jiejie這邊更有趣的帖子,眼饞道:“我也要,爹爹,爹爹,也要這樣的!” 陳世文無奈,只得又畫了起來,但他畫出來的不及劉玉真畫的生動有趣,遭康哥兒抱怨了幾句沒姨姨畫的好看。 寫好的帖子最終還是讓錢貴送去了,一來他也日??粗蹈鐑和嫠5?,對這村子熟,二來劉玉真身邊的都是年輕丫鬟,也不好拋頭露臉。 第二日一早,兩個孩子很興奮地早早起來了,劉玉真讓人給康哥兒穿上新作的書生裝,頭上帶著一頂黑色書生帽,身上穿著上紅下靛的直袖書生袍,和陳世文今天穿的那件有幾分相似。 慧姐兒則是一件粉色細棉布襦裙,腳踩繡花鞋頭上扎著雙丫髻,沒給他們帶什么首飾,只慧姐兒的雙丫髻中各插了一朵應景的小絨菊花。 到了上房,其他人都到了正坐在飯桌前閑話,瞧著他們幾個進來頓時驚訝了。大人還沒開口呢,宇哥兒便驚叫道:“康哥兒真好看!娘,娘我也要穿這樣!” “呦,康哥兒這身是真好看!”戚氏眼睛都亮了,招呼她兒媳婦吳氏,“快去和你大嫂取取經,給宇哥兒也做一身,可真好看啊,穿上這衣裳也和他三叔一樣考秀才!考舉人!” 吳氏迎了上來,笑道:“娘不說我吃完飯也是要厚著臉皮上門的,三弟妹你可要教教我,過些日子是我娘家祖母的六十大壽,我給宇哥兒也這么置辦一身,他可不得樂壞了?!?/br> 劉玉真把康哥兒放了下來,看著他跑去和宇哥兒一起坐著,又伸手牽過了慧姐兒,笑道:“這有何難,你只管帶著家伙什來找我便是?!?/br> 眾人才知道原來慧姐兒也換了一身新衣裳,頓時又是一番稱贊,小張氏幾番欲言又止,劉玉真主動笑道:“大嫂要不要給芙姐兒也做這么一身?還有四meimei,這是京城那邊的樣式,穿著定好看。不然便今日吧,正好今日孩子們都在隔壁,我們便在屋子里做做衣裳看顧著些?!?/br> 小張氏連連點頭。 “謝謝三嬸?!标惡苫ㄒ猜冻隽诵θ?。 “這模樣是京城來的???”戚氏湊近了瞧,感嘆道:“這布也是京城來的吧?上頭這針線真好看,這么遠的路,得花不少錢吧?” 張氏頓時就是一陣rou疼,“哎呦,還是京城來的,這,這丫頭片子隨便裁兩截細棉布就是上好的衣裳了,哪里用得上京城來的好料子啊,有了好料子,留著她嫁人使啊?!?/br> “二嬸你這可猜錯了,這是府城的料子,我做了件也給慧姐兒做了件,”劉玉真解釋道,又向著張氏說:“母親,這是做衣裳剩下的散料子,再放便不鮮亮了,今日是慧姐兒遷居的好日子,合該穿身新衣裳?!?/br> 和這一樣的,甚至是比這好的,箱子里還有呢,這件真算不得什么,一匹料子能做好幾件大人穿的衣裳,做成小孩子穿的就能做ne更多了,如果不是染成了粉色難得實在稱不上好。 說到這搬屋子,張氏又有話說,直到坐在位置上了還在念叨:“老三媳婦啊,這搬屋子就搬屋子,怎么還請席了呢?還是一幫毛頭小子和小丫頭片子,給兩碗粥打發了就是了?!?/br> “這對孩子們來說也是一樁大事呢,”劉玉真摸了摸慧姐兒的頭,笑著解釋道:“孩子們高興,我便也就歡喜了,左右也就這么一出,母親就允了吧?!?/br> 張氏哎了一聲,嘆了幾聲氣,終是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