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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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街上很久,路彌才挪動步子。 回去吧。 該回去了。 可是,回去哪里呢? 拖著腳步往前走,路彌只覺得又沉重又輕忽。仿佛進度條一下子被拉到結局,戲里戲外的人一時都無法適應—— 付硯知道了會怎么樣呢?會高興嗎?不,她不希望他高興,因為她不愿意愛一個壞人??伤膊幌M冻巶?;最好,是能夠帶著愧疚感的繼續放縱;最好,付硯還能以過來人的口氣安慰她:“沒事的小路、都過去了、都是我的錯”——若無其事地輕輕揭過,把所有罪過只扛在付硯一個男人的身上,就像當初若無其事地偷情一樣。 畢竟,她只是個想要愛的可憐蟲而已呀。 路彌絞盡腦汁為自己開脫,紙質文件早已被手汗浸軟。她把文件放進包,卻發現紙上的字被手汗印到了手掌心中,醒目地如同一道黔劓。 “本人周景春,自愿離婚……” 清晰的墨跡印在那里。一個女人用另一個女人帶給她的傷痛反贈與另一個女人以她的傷痛。路彌用力蹭了蹭,墨字糊成一團,濃得化不開。 不行,得把它弄掉。 于是又走回派出所。在廁所,路彌洗了很久。 付硯來接她時,天光微明,馬路上是濕的,空氣十分清新。付硯站在車旁,還是那副寬闊的模樣。路彌拖著疲憊的步子走向他,付硯迎上來,把路彌擁在懷里。 兩人相擁良久。 直到付硯開口:“辛苦了?!?/br> 路彌搖搖頭,把離婚協議書遞給他。 付硯接過來,什么話也沒說,只把文件放進包,又將她擁住。 魚肚白的荒郊野嶺,相親的愛人彼此依靠。 凌晨靜悄悄。 “后面的事,你不用再管了?!?/br> 付硯說:“我來處理?!?/br> 路彌點點頭,埋在男人的胸膛,貪婪地汲取著只屬于她的溫暖。 “好了別哭了,以后我們還有好久好久呢?!备冻幮χ逅?。 “會有多久?” “你想要多久?” “我想……” 路彌真的開始思考起來:“起碼得有個四五年吧?!?/br> “四五年???”付硯故作驚愕:“這也太久了吧!” 路彌氣的要打他,男人笑著抓住她的拳頭,放到嘴邊親了親:“那就三四年?!?/br> 路彌氣得不理他,拉開副駕的門坐進去,生悶氣。 付硯也進了車,拉著她的手,輕輕撫摸:“別怕,小路,我來處理?!?/br> “那佳佳呢?” “我來找?!?/br> “你的父親呢?” “我來治?!?/br> “你的母親呢?” “我來勸?!?/br> “你全都做了,我做什么……” “你被我做就行了?!?/br> 路彌哼了一聲,終于笑了出來。她抱住男人,貪婪的聞著他身上的味道。這個男人是她的,是她的。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將他從自己身邊奪走。那些風雨那些泥濘,有他為自己鋪平,她只用躲在他身后,享受勝利的果實就好了。 真好呀,愛情的滋味真美妙。 之后的事,果如付硯所言,路彌全都不再cao心了。她這才有空梳理學業和工作上的事兒,論文已完成初稿,水務局的項目也已經結題。等總規院的通知一到,她就能直接工作、高枕無憂。 距離在醫院被付硯母親扇巴掌的那天,記憶里已經過去很久??苫剡^頭來看,實際才過了兩個星期而已。時間可真快呀,路彌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側臉。 紅印已經完全消失; 手上的墨跡當然一絲痕跡也無。 仿佛真的都已過去,事情看起來真的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如果這就是結局,那么困牢也未嘗不可。 路彌已經做好了自己會遭到天譴的心理準備,盡管她此時并不知道那天譴是什么。眼下,她被愛意包圍著保護得很好,外面的風吹雨打都暫時與她無關。 雷劈雨大,她全都不怕。 因為她有付硯。 課題組的人們也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之前沒找到工作的現在也找到了,之前試驗沒做完的現在也做的差不多了。就連之前單身的,現在也都有了感情上的小苗頭。路彌作為課題組大師姐,穩坐釣魚臺,每天過得甜蜜滋潤,連發尾都沒有打結了。 “誒,最近怎么都沒見翁美緒?” 路彌落下定,才發現已經好幾天沒看見翁美緒。這個小丫頭,又跑到哪兒吸陽氣了。 “不知道?!?/br> “可能回家了吧?!?/br> “是不是找工作去了?” 課題組的人都語焉不詳。路彌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哪里不對。 又過了幾天,她去派出所拿結案回執,民警看她一個人來的,就問周景春去了哪里。路彌隨便扯了個理由,準備離開。 “你是K大的?” 民警看見她的胸牌,問道。路彌點頭。 民警又道:“你們學校丟的那個小姑娘,找到了嗎?” “丟了個小姑娘?” “你不知道?你們學校上個星期報案,說有個女學生失蹤了。那個姓兒還挺少見的,姓……姓啥來著?” “姓翁?!迸赃呉粋€打游戲的民警說。 路彌一愣。 翁?…… “要我說啊最近真的不太平,又是拐賣兒童又是婦女失蹤,欸,咱倆這個月都加了多少班了?” “別鬧,推塔呢?!?/br> 兩個小片警你來我往的鬧起來。路彌卻覺得腦子里亂哄哄的。 翁…… 路彌懵了。 她沒有想到過了這么久,竟然是在派出所再次聽到這個名字。 翁美緒。翁美緒。 腿有些脫力,前段時間幫周景春奔波佳佳的事情已經耗費了她許多心神,好不容易松弛的神經突然之間,又被這一個名字揪起。 不對啊,小翁不是已經找到了嗎?她不是回老家了嗎?還是王慶峰告訴她的…… 等等? 王慶峰?…… 這時,路彌才醒悟過來: 翁美緒根本沒有找到。 她一直,沒有被找到。 課題組的人像是被下了死命令,路彌私底下一個個問,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路彌覺得恐怖,一是恐怖翁美緒的失蹤,二是恐怖自己已經被排除在知情圈之外了。只有另一個課題組的師妹,私底下偷偷告訴她:“說是私奔,她家里也不管,警察已經介入了?!?/br> 路彌覺得這件事不是這么簡單,翁美緒的個性,要她私奔就像要她從良一樣。 她決定去找王慶峰。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一定有問題。 某個下午,她約王慶峰在學??Х鹊?。王慶峰趕來時,天下著小雨,男孩的頭發被打濕了,一綹一綹搭在額前,學生氣十足。路彌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身上青澀單純的氣質,跟付硯高中時特別相似,可能也是這個原因,讓路彌格外愿意多關照他些。 王慶峰見到路彌,很親昵地叫了聲“學姐”。路彌把咖啡推給他,問起翁美緒的近況。 “翁美緒?她呀……我不知道呀?!?/br> 王慶峰一臉無辜單純,仿佛從來不認識這個名字似的。 “她已經,一個月沒有出現了?!?/br> 路彌盯著他的眼睛。 王慶峰的眼神里有一種古怪的疑惑?!皩W姐沒有問問其他人嗎?” “問了,都不說……” “那我又怎么會知道呢?”王慶峰無辜地笑了。 路彌被他這個鬼樣子氣的不行:“王慶峰,我知道你跟翁美緒的關系。當初你們倆在一起還是我撮合的?,F在小翁失蹤了,你跟我這裝蒜呢?” 王慶峰聽了,眼里古怪的笑意更甚。他抿了口咖啡,霧氣模糊了他的眼鏡:“學姐,原來當初,真的是你把我推給的她?!?/br> 路彌不語。 王慶峰摘下眼鏡,冷不丁地問道:“學姐,你是不是要進總規院了?!?/br> 路彌一愣:怎么突然問這個。 王慶峰笑了笑:“看樣子是了。拿身體換來的名額,怎么會不去呢?” “……什么?” 路彌呆住。 王慶峰拿紙巾擦拭著鏡片,眼睛卻看著她:“學姐,你知道我喜歡你的什么嗎?我喜歡你漂亮,喜歡你溫柔,喜歡你總是顧及所有人的感受??晌易钕矚g的,還是你脫光了衣服,被人cao的模樣?!?/br> 路彌的眼睛一點一點睜大。 “你太好了,好到能讓翁美緒這種婊子都愿意拿性命保你,好到讓男人跟你睡一覺就能幫你托關系找工作。那么問題來了,這么好的你,愿不愿意拿你自己,來換翁美緒的消息,和你男人的工作呢?” 他掏出手機放在桌面,微笑著,點了播放。視頻是無聲的,里面的場景路彌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回想起來。但是那輛黑色SUV,以及SUV里赤裸的自己,生動地喚起了車庫里的那段回憶。 是的,在車庫,她跟付硯。 王慶峰好整以暇地看著路彌的表情,仿佛從很早以前開始,他就想像這樣長久地凝視心愛之人的臉頰了。他說不清自己對路彌到底是依戀還是喜歡,但自從拿到這段視頻開始,所有的愛都變成了被背叛的恨。他得不到的人,做不到的事,愛不到的感情,輕易就被另一個男人得到、做到、愛到。 憑什么。 路彌臉色本來就很蒼白,現在更是慘白如雪。視頻播完以后自動重播了兩到三遍,她才回過神,迅速把手機翻過來朝下??Х鹊昀锶瞬⒉欢?,她環視一圈,問:“你想要什么?!?/br> 王慶峰瞇著眼,笑得很無辜:“我不想要什么啊?!?/br> “翁美緒在哪兒?!?/br> “我說了,我不知道?!?/br> 王慶峰笑得依舊很單純,仿佛不經世事的少年模樣。但路彌知道,他在等,等自己提出籌碼,等自己往他的陷阱里跳。她捋了捋鬢邊落下來的頭發,穩住心神,對王慶峰說: “明晚寶麗酒店,7點,包房,我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