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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納悶宋燈怎么對皇宮地形如此熟稔。 宋燈道:“貴妃跟前,殿下一定已經有所準備,不需我們再插一腳。況且我覺得……濟王會進宮,但未必會去景仁宮。這宮中兵甲分布,也許他心中也有些數,說不定會另辟蹊徑??傊覀冊谶@守著,若是能守到人,那便是意外之喜,若是不能守到,這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宋煬自然想建功,可他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meimei,又覺得今晚便是遇不到濟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能平平安安就好。 宋燈湊到他身邊,輕聲道:“其實,我想入宮來,還有一個原因?!?/br> 宋煬洗耳恭聽。 宋燈道:“可能這輩子,也只有今晚能在宮里縱馬了?!?/br> 她還笑。 宋煬要被她氣死了,雖知道她是開玩笑,但還是瞪了她一眼,早知道便是把她打暈也該將她送到鎮國公府里去好好關著。 宋燈拉了拉他,小聲道:“有聲響?!?/br> 暗夜無聲里,大家都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刀。 有一點宋燈沒有告訴宋煬,因為她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那便是這條路雖偏僻,可要繞開大部分布兵之處直搗黃龍,這里是最好的選擇。 元孟之所以不在這里布兵,是因為其他處布兵能涵蓋的情況更多,而濟王就算走了此路,最后一樣要同乾清宮四周的守軍相抵抗。他不需要揣測這等細微之處。 而宋燈手頭這一支兵,卻是當奇兵用的,要琢磨的恰恰就是這最細微之處。 今日,是她算到了。 以有心算無心,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對己方造成的傷亡自然也就少了。能做到這個地步,她這一趟就算沒有白來,至于所謂功業,那都是明日太陽升起后的事了。 乾清宮中,纏綿病榻多日的天子已在今夜的驚懼之中崩逝,卻無人敢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報喪,只能戰戰兢兢地守在原處。 皇貴妃熬不住,又驚又困,最終輕輕闔著眼,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閉目養神。 元孟卻很精神,聽著人一處處來報有人縱火,卻都盡數被防火樓的人拿下,火情得控,未出紕漏,心中知曉元麒大勢已去。只是不知道,他是逃是攻,又能走到哪一步。 乾清宮的門被打開,發出厚重遲緩的聲響。 元孟起身,往前一步。 看見昔日舊友今朝重臣宋煬背光而立,他手中正拎著一人的尸體。 宋煬跪下,道:“叛臣元麒已伏誅,請陛下與殿下定奪?!?/br> 第64章 郡主賜 這是一個注定無眠的夜晚。 濟王叛亂, 先帝過世,新皇即位,消息一樁比一樁驚人, 將那些從沒看清過浪頭的人打得暈頭轉向。 直到龍椅之上身著黃袍的人換了一張如玉面容,他們方才恍惚意識到一點, 變天了。 事情要一樁樁一件件地做, 元孟不打算甫一即位, 便動太大陣仗,以免嚇到那些膽子不過丁點大的老臣。 “要恩威并施, 賞罰分明,徐徐圖之?!?/br> 宋燈的聲音又回響在他腦海,她曾同他異口同聲。 元孟緩緩合上眼前奏折,揉了揉額頭。 一旁伺候的太監立時迎了上來,道:“陛下可是龍體欠安?是否要奴才去請太醫來?” 元孟沒說話,緩緩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那太監斟酌了片刻, 卻沒馬上退下, 而是道:“陛下,娘娘說了,陛下昨個一夜沒休息, 今日又直接去上朝了, 下朝之后要陛下早些安寢。陛下若是不聽勸,娘娘便要親自來了?!?/br> 這一夜驚變之后,事務繁多, 元孟尚不及處理先帝的妃嬪,也來不及加封自己的母親,但人人都知, 等新皇辦過登基大典之后,先皇貴妃便是往后的太后,是以也不往生疏了叫,只尊稱娘娘。 元孟聽了是母親的話,又看了眼桌上的奏折,到底是沒忍住頭疼,道:“也罷,伺候洗漱吧?!?/br> 先帝去世,國孝百日,乾清宮就這么空了出來,元孟住到了養心殿里。 前世里,他也沒少住養心殿,因此并不存在什么習慣不習慣的問題,他只是單純無法入睡罷了。 元孟一閉上眼,那一晚的畫面便出現在他眼前。 乾清宮前,宋煬身后,有一個瘦弱身影翻身下馬,兜帽隨著動作落下,露出她清麗臉龐。在這一刻,元孟的心弦又被撥動,前世的錯過與今生的遺憾好像重合到一起,他仿佛又回到那個他們仍然同行的長夜,只要伸出手,就能真真正正地留下她,擁有她。 她到底還是來了。 元孟往前走了一步,還來不及接近她,便看見另一個身影先靠近了她。 那個男人仍舊穿著甲胄,只是卸下了刀劍,他走到宋燈身邊,宋燈抬眼看他,伸出手在他的盔甲上摸了摸,似乎在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燕虞不知低頭同她說了什么,宋燈將手背在身后,卻輕輕將頭抵在了他胸前,燕虞低頭看她一眼,又抬頭,面上卻微微笑了。 他們兩個的影子相依相偎,雖說顧忌著人多眼雜,沒有做出太多親密舉動,卻已足夠扎眼。 這回憶突然便成了元孟的噩夢,將他緊緊束縛在其中,面目可憎卻又不得掙脫。 他曾以為決定放手后見到宋燈的每一眼,見到燕虞的每一次,都已是難熬,他忍了過去,便能就此放下。卻沒想到,原來當他們站在一起,才是最礙眼的時候,而他其實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