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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燈借口身體不適,先行離開,走進帷幕前回頭看了眼燕虞,他背上已是好幾道血痕,仍然垂著頭跪在那里,給人的感覺卻又不是狼狽。 燕虞抬頭,目光像利箭一樣刺向宋燈。 宋燈怔了怔,雖說心中有些訝異,可在那幾年中形成的習慣,反而讓她輕輕巧巧地回了個笑。 這位陌生的鎮國公世子,倒是出乎意料的敏銳。 燕虞見目光來源是她,也愣了愣,爾后突然開口,張嘴無聲說了兩個字。 抱歉。 方才那一整出負荊請罪雖足夠雷厲風行,可在宋燈眼里始終不過唱念做打,唯獨燕虞此刻這一句,讓她有了一絲動容。 宋燈朝他微微頷首,輕笑,爾后轉身,身影掩于帷幕之后。 最初的驚詫之后,宋燈已又鎮定如初,她使水岫派人簡單探聽了些鎮國公府的情況。 鎮國公的爵位絕非輕易能得,若非燕家祖上是跟著太/祖立下汗馬功勞的開國之臣,爾后又代代鎮守邊疆,國公之位不會在燕家世襲至今日。 當今的鎮國公早年也是守過邊疆的,還為此斷了一條腿,壯年時便因這傷離了戰場,代他頂上去的是他的嫡長子燕晏,也就是燕虞的父親。 燕晏在邊關守了近二十年,打過無數勝仗,積下數重暗傷,只最后敗了一場,便丟了性命,毀了聲譽。 而為了燕晏去世后空出的世子之位,二房三房更是打破了頭,只可惜老國公余威尚存,硬是力排眾議,將世子之位給了燕晏獨子,不學無術最是出名的燕虞。 有時候,這么一個高位是禍不是福,早早便會催了人命。 可宋燈細細地想,并不覺得是老國公有心害燕虞,畢竟此時不扶燕虞上位,再過個三年五載,萬一老國公有個意外,燕虞才是再沒了繼承父位的可能,倒時若要分家,他只怕連恒產都不能繼承多少,只會被二房三房分皮拆骨地吞吃干凈。 這原是一個實在無法之后的下下之策,是老國公將所有籌碼上桌之后的放手一搏。 宋燈突然有些傷感,因為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燕寧與燕虞是一輩人,燕虞的父親去世,二房和三房卻都還好好的。如果有一日,燕虞不再是鎮國公世子,世子之位應當落在他兩位叔叔頭上,而非燕寧這個同輩人。 除非他兩位叔叔都出了事,世子之位順延至燕寧身上,亦或者……燕寧的父親做了鎮國公。 老鎮國公只怕出了事。 再聯系起他的歲數,難免令人心中多有不安。 宋燈有些無奈,自己前世原本不曾接觸外界,只關心忠勇侯府中的一畝三分地,最多再了解些親族,連外邊到底幾大王公貴族都不知。后來為了助元孟一臂之力,倒是將此后的關系都一一摸清,可再往前的事,便同睜眼瞎一般,一概不知了。 就算如此…… 她也多半猜出,這祖孫二人,后來怕是都不在人世了。 只可惜尚且不知是為何,以后若是有機會,興許也能幫上一把。 宋燈輕輕嘆了口氣。 第3章 三年約 京城里的王公貴族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當今天子膝下有四個皇子和一位公主,子女數量并不算少,但同先帝比起來,卻也算用情專一了。 大皇子元凌,是淑妃之子,冠禮之日獲封成王,卻未立時出宮開府,還是拖到快要成婚方才開了成王府。 二皇子元孟,是昭儀之子。陳昭儀原是一個小小的宮人,一朝受幸,上了龍床,懷了龍胎,便翻身做了主子。只可惜天子的寵愛只是一時興起,若不是生下龍子,這些年來又小心謹慎,陳昭儀也無法一步步晉升到今日的位置,可到頭來,也不過一個昭儀,難登嬪位。二皇子弱冠之日,被封平王,不及指親,便早早出宮開府,眾人看在眼里,難免多了幾分輕視,再去琢磨一番那個“平”字,心中有了計較,于是平王府前愈發門可羅雀。 三皇子元麒,則是貴妃之子。京城里,剩下的國公只兩位,一是燕家,另一便是貴妃娘家,安國公府王家。再加上皇后無子,膝下只一位福安公主,在四個皇子中,論尊論貴,難免要落到三皇子頭上。 三皇子尚未及冠,自是住在宮中,除去他外,宮中還有一位皇子,便是麗嬪所出四皇子元吉。同三位已經長大成人的兄長相比,這位還是個未長成的孩子,按理不該有多少人押寶??甥悑迮c四皇子實在太過受寵,入宮不及十年,便已到了嬪位,聽聞天子近日亦是有心為其再升妃位,只是一時找不到名目,怕眾臣非議,這才又勉強按捺。 水岫輕聲念著這些打聽來的消息。宋燈一邊聽一邊落筆寫在紙上,腦海里卻浮現起他們上輩子的模樣。這四位皇子,除卻年紀還小的四皇子以外,幾乎人人都有一爭之心。大皇子以長,三皇子以貴,四皇子雖自己暫時沒什么想法,可有身上這么一份寵愛在,便是他自己不想,早晚也會有人替他想。 宋燈對大皇子成王不算熟悉,她只記得成王在她十五六歲那年便起兵造反,卻被有所準備的天子反將一軍,最后囚居府中,跟隨他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下場凄慘。 至于三皇子,這確實是個難纏的對手,就算重來一次,亦要拿出十分精力對待,否則一著不慎,便有可能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