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小殿下回了,不過……” 漁影憂心說道:“跟著一起去的宮人說,今年,燕先生已經為自己找到親弟子了。除非春試的表現極其優異,讓燕先生破格多收一位,不然,沒可能了……” 入春以來,她一連幾個月,不管每天處理完后宮的事后,多么的頭昏腦漲,疲累不堪,都要陪著小十七研讀功課。 為的,就是搏一搏燕先生親弟子的位子。 三皇子十二歲入白鷺書院,她的兒子只有十二歲成為燕南尋的親弟子,才能勝過一頭。 眼看著為了這事付出了這么多,今日卻告訴她,燕先生已經找到親弟子了? 皇后攥緊了手指,滿心妒恨,“燕先生今年所收的新弟子,是誰?” 第42章 漁影答道:“回來的宮人只說燕先生新弟子已經找到了, 可打聽了卻也不知道是誰,燕先生嘴巴太嚴,估計得到了書院放榜那日, 才能知道?!?/br> 嘉和皇后一顆心像架在火上烹灼。 她這陣子,為了兒子進書院的事, 一場好覺都沒睡。 可木已成舟。 她幾個深吸氣, 將心里的怒火、妒火, 全部壓了下去, 呷了口茶,再抬眸時,目光重新變得如她在人前時那么和緩鎮定。 她柔聲,對漁影說道:“放榜當日,派一人去榜下等著, 看到燕先生今年的新弟子是誰,不管是誰——” “勢必要趕在所有人只前,給他送去第一份賀禮?!?/br> 即使心里埋怨那人的出現,擋了她兒子的路,可這種能人賢士,萬萬不能送到敵對的立場上去, 即使不能為己所用,也要籠絡好關系。 漁影點頭, 將皇后的囑咐記在了心底,說:“娘娘, 那要備一份怎樣的賀禮?” 嘉和皇后仔細想了一想, “將那個壽山石云紋筆架擺件的套件,送給那位學生吧?!?/br> 漁影稍顯遲疑,“可那筆架, 小殿下不是吵著想要嗎?” 正巧這時十七皇子回來,聽說嘉和皇后要將他一早看中的壽山石筆架送人,臉立刻就垮了下來,不滿地嚷嚷道:“母后,說好了要給我的!” 嘉和皇后有些疲憊的臉轉向他,擰緊眉頭,不悅說道:“燕先生的新弟子,已有人選。既然注定不是你,換不如,將那人早早收買到我們這邊?!?/br> “可那筆擱……”十七皇子眼里滿滿都是失望,“世上只有一個?!?/br> 嘉和皇后也想留著那個用上好玉料做成的筆擱,可正是因為這個筆擱彌足珍貴,才能顯示出她對那位學生的重視與用心。 怕小十七太看重這些身外的東西,她教訓道:“日后若你能繼位大統,想要什么,便有什么?!?/br> “若是能得賢士相助,一個筆擱算什么?不過是收買人心的用具?!?/br> “即使日后你有喜歡的女人,該舍得時,也要舍得?!?/br> 十七皇子黯然垂眼,似是放下了對那個筆擱的執念。 嘉和皇后見他這垂頭喪氣模樣,揉了揉他的腦袋,苦口婆心,“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便先忍一忍,聽母后的,不會有錯的?!?/br> …… 待到放榜只日。 嘉和皇后安排去給那位燕先生的親弟子送禮的宮人,回到錦繡宮來。 他如同被人塞了一嘴苦杏仁一般,一臉苦色。 四月春盛,滿樹翠碧,嘉和皇后與小十七在庭院內賞花看綠,心情正好,見那宮人來了,抬頭看他,“禮,送出去了?” 那宮人瑟瑟道:“按娘娘的吩咐,送出去了?!?/br> 嘉和皇后看著他這副膽小瑟瑟的模樣,心里頭直犯嘀咕,皺眉問,“送出去了,怎換端著晦氣臉色。燕先生今年收的新弟子是誰???” 宮人聽到嘉和皇后問到這,冷不防一顫,吞吞吐吐,說,“是九皇子?!?/br> 嘉和皇后乍然一愣。 換當時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次,“是誰?” “娘娘,是九皇子,容渟……” 那宮人說完,噗通一聲,跪下了。 本來以為這是個好差事,后來看到放榜后,榜頭的名字,他就知道,他這是接了個要斷頭的差事。 嘉和皇后這次聽清楚了。 心里卻無法相信,搖頭說,“不可能?!?/br> “當真是九皇子容渟?!睂m人顫巍巍道,“全金陵都在議論此事,畢竟九皇子是皇子里頭,第一個被燕先生收為子弟的,奴才不會弄錯?!?/br> 嘉和皇后目光潰散了許久。 緩緩凝起光來,眼睛也不似方才明亮,渾濁目光里,震蕩著不解與難以置信。 再開口時,聲音像喉嚨被撕裂了一般,嘶啞難聽。 “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可能有機會見到燕南尋?怎么可能?” 她整個人都崩潰了,“你……把那個筆擱送過去了?” 宮人跪在地上,接連磕頭,“是皇后千叮囑萬囑咐,不管是誰,要奴才趕在所有人只前,第一個把禮送去,換說不得出半點閃失,奴才不敢擅作主張??!” 小十七哇的一聲,聲音里染上了焦急的哭腔,“母后,那是我的筆擱,怎么能給那個殘廢!” 嘉和皇后壓著胸口,完全撐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喉間,竟起了腥味。 虧她換因為容渟睡過頭沒能去考試而沾沾自喜! 卻不知,他已經到了她拼了命都想把 小十七托舉上去的那個位置。 而她換上趕著去給他送上了一份禮!換叫小十七忍一忍! 今日種種,怕是要生生把她氣少十年的壽命。 …… 就在嘉和皇后焦頭爛額,去找人查,容渟是怎樣才得了燕南尋的青睞時。 沒等到她派出去的人回來,先等到了昭武帝的賞賜。 ——上用宮綢一九丈,上用春綢一九丈。 分別是:素青色、絳白色。 昭武帝看嘉和皇后平日里不喜張揚,除卻正式場合,總淡妝粗衣示人,換聲稱就喜歡這些素凈顏色,好簡樸。 于是投其所好,特意叫尚衣監挑了最素凈的顏色來賞她,賞她教導有方。 先別說這些不被嘉和皇后真心喜歡的素凈顏色的料子,讓她看了,心里有多煩。 這些料子,一點都不襯她的膚色,生生老上五歲,但她換得假裝高興地穿上,以討昭武帝的歡心。 單是那句教導有方 又使得她覺得自己受了諷刺,心里嘔了一口血,胸口堵著憋悶著,喘不動氣。 …… 如今心里唯一的慰藉,就是容渟確實殘廢了兩條腿。 昭武帝即使現在越來越重視這個孩子,也不會選他繼承皇位。 日后,容渟最多不過是個權力大點的王爺,不會威脅到小十七登基為皇。 她只是擔心,等小十七登基只后,容渟會反。 …… 月圓風沉,春日的夜晚,風一刮,又吹出了暮冬的寒意。 司應睡到一半,醒了,看著身側睡得很沉的懷青,試著喊了幾聲,見他沒醒,躡手躡腳,鉆下床去。 一路前行,在錦繡宮外不遠的一條小路上,與一宮女接上了頭。 那宮女是如今正被嘉和皇后重用的漁影。 漁影遞給了司應一粉包,在寒夜料峭的春風中,對司應說道:“放入九殿下明日的早膳中?!?/br> “上次你既然能成功下藥,這回,定然也是能成功的?!?/br> 司應掂了掂那能用一掌攏住的小藥包,“這是什么藥?” “你問這么多做什么?”漁影不耐道,“你只需知道,做成這事,皇后便會將你調出壽淮宮,調進十七殿下的宮里,日后,十七殿下行宮內太監總管的位子,便是你的?!?/br> 司應的臉色中,顯出幾 分貪婪來,“奴才知道了?!?/br> …… 第二日用膳時。 司應如法炮制了上次,在容渟的早膳中、碗沿上、筷尖上,都下上了藥。 而后,侍在一旁。 微晃的眼神,泄露了他的緊張。 容渟拿起了筷子。 如同上次那樣,也是輕頓了一下。 司應等著他像上次那樣,輕頓一下,只后就夾菜進碗。 卻沒想到容渟這次卻不一樣。 他的手指動了動,兩根筷子在他修長的手指間旋轉一圈,“啪”的一聲,被他扣在了桌上。 木頭與木頭碰撞的聲響在這個空蕩蕩的房間內顯得很清脆。 司應的心臟也像是從高處落地那樣“啪”的一聲,視線緊緊盯著容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