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榮呈玉指著自己,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是我,二哥哥,這回不會再把我認成爹爹吧?” 榮呈因搖搖頭,“我認得二哥哥?!?/br> “那就好?!?/br> 榮呈玉長呼一口氣,扶著她起身。 然而榮呈因似乎并不怎么想起來,她摁住榮呈玉,神色認真道:“二哥哥,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 “味道?”榮呈玉皺起鼻子聞了聞,哪有什么味道? “沒有啊?!彼?。 榮呈因堅持道:“明明有?!?/br> 榮呈玉正想同她爭辯,卻又猛然想起其已癡傻,雖然他覺得這多半是她裝的,但這種事,誰又能真正確定呢?保不齊,人就是真的癡了,傻了。 于是他妥協了,“好,真的有,是有一股味道?!?/br> 榮呈因雙眼明亮道:“是靈泉寺泥土的味道!” “喲,你還記得靈泉寺呢?”榮呈玉樂道。 榮呈因點點頭,“記得,爹爹帶我去過?!?/br> 聽她又提到了爹爹,榮呈玉不免也有些感懷起來,“阿因很想爹爹了?” 榮呈因悶悶應了聲,反問道:“二哥哥不想么?” 榮呈玉愣了一下,不想么? 父親走了近兩年了,走的那樣突然,那樣叫人不知所措。 他仍記得父親走的那晚,匆匆忙忙趕回來的大jiejie趴在他的肩上,哭成了淚人,告訴他,從今往后,他就是榮安侯了。 可他明明前一日還在鶯鶯樓里花天酒地插科打諢,怎么就一日的功夫,就能沒了父親,就能成了榮安侯了呢? 一夜之間,無數的繁雜事務全都向他襲來,如風霜刀劍,鞭笞著他不斷前行,叫他知道,他榮呈玉,要扛起整個榮家。 “想?!彼蓾暮韲道锇l出即將枯萎的音節,叫人聽了是那樣難過。 榮呈因從未見過這樣的榮呈玉。 她其實只是想試探,想看看他對于父親當初突然的離世,究竟是抱有怎樣的一個態度,究竟有沒有懷疑過,有沒有深入調查過。 可她似乎用錯了方法。 不論如何,他們四個兄弟姐妹對于父親的感情,應當都是一樣,她不該拿這個來試探人心。 她搖了搖榮呈玉的肩膀,道:“爹爹不見了,那以后,就要二哥哥帶我去靈泉寺了?!?/br> 榮呈玉勉強笑了下,“好,二哥哥帶你去?!?/br> 榮呈因也笑了,笑得那樣明朗,那樣沒心沒肺,似乎所有的悲傷,都可以在一念之間消失殆盡。 她嗅了嗅鼻子,拍著手,起身張望道:“二哥哥是把靈泉寺搬家里來了嗎?” “什么?”榮呈玉跟著起身,卻一臉疑惑。 榮呈因順著味道傳來的方向跑了會兒,忽然一下站定,指著不遠處小廝正在搬運的箱子道:“就是那個!” 榮呈玉跟在她后頭,瞧見又是兩個大箱子,不免太陽xue有些突突。 歷經昨日那事,他這輩子恐怕都不想再見到這樣大的藥材箱子了。 偏小廝還要將東西抬到他跟前,說:“這是馮公子叫搬進來的,說是給三小姐送的補藥?!?/br> 作者有話要說: 無獎競猜,這回的箱子里,又有什么東西呢?還是什么都沒有呢? 第十二章 凜凜寒風吹過,箱子里散發出的清新泥土氣息愈發濃重。 榮呈因蹲在邊上,眼巴巴等著榮呈玉下令開箱。 榮呈玉也是走近了才發現,榮呈因說的不是胡話。 馮述安叫人送來的這箱子東西,倒還真有股山間泥土的氣息。 不過,這丫頭是怎么聞出這是出自靈泉寺的土? 榮呈玉百思不得其解,在榮呈因殷切的注視下,揚了揚下巴,示意下人開了箱子。 榮呈因緊張地揪著衣裳,顫著身子起身,想湊近了去看。 見她穿的單薄,似乎一陣風吹過來就會倒下,榮呈玉趕緊命丫鬟為她披了件厚大氅,順便上前幾步,同她一道看個究竟。 馮述安人還算厚道,箱子里之所以會傳出大片的泥土氣息,是因為他送的東西還埋在土里,是連根送來的。 這是株山參,還是盛都唯一一株自產的山參。 眾所周知,山參珍貴難得,平日里只北郡邊寒地帶能產一些。 林巒疾病纏身多年,西南藥王谷為了他,可謂是買盡了市面上可以見到的大多數山參。 而林巒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有一遭,竟拿著一株山參幼苗,種在了靈泉寺后山上。 靈泉寺后山上的條件比不得北郡高山邊寒地帶,是不大適合山參生長的。 偏他林巒有的是閑情逸致,叫人成日成日地在靈泉寺后頭守著這株小東西,幾年的精心呵護下來,竟還真的養成了一顆。 而這一顆,現就出現在了榮安侯府的院子里。 榮呈玉總算是回過味來,知道先頭馮述安說的“坑了林巒一把”是何意思了。 這東西,可比皇后昨日送的幾株人參與五菱子要顯得更珍貴幾分。 “先讓它在土里呆著吧,待會兒太醫來了,叫他看看這該如何做才能發揮藥效?!睒s呈玉吩咐了下去,拉了榮呈因就想進屋。 而榮呈因的目光卻緊緊盯著那株東西不放,榮呈玉禁不住問道:“這山參,有何異樣?” 榮呈因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睒s呈玉大手一揮,帶著人進了屋。 進了屋,他摁著榮呈因坐下,又看她喝了幾口姜茶,這才斟酌著開口道:“有件事,你如今既已醒來,我想,還是得先告知你一聲的,省的你到時候呢,過于震驚?!?/br> “何事?”榮呈因狀似很感興趣,放下手中的姜茶,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云照她早前已與禮部喻大人家的獨子定了親,不知你還記得否?,F如今,算算日子,也是該成親的時候了,日子就定在了——”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陣咿咿呀呀的叫聲給打斷了。 正想出言訓斥,轉頭見到張印舒裹成個小球模樣跑了進來,榮呈玉臉上便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印兒來了!” 他矮下身子,張開手,想要接住她,卻不料張印舒進到廳中便直直地向榮呈因跑去,軟軟的一團撲進了榮呈因的懷里,裹挾著外頭的寒氣和雨雪。 榮呈玉接了個空,無奈直起身子,聽張印舒一口一個“阿因jiejie”的叫著。 “阿因jiejie病好了嗎?可以陪印兒玩了嗎?”張印舒趴在她的腿上,指著外頭道,“那邊,那邊剛剛,下雪了,那么那么大的雪,阿因jiejie陪印兒去玩!” 聽了她的話,榮呈因轉身瞧向外頭,明明小半個時辰前還沒見變化的院子,如今竟已飄起了小雪。 枯枝矮叢上沾了斑斑點點的白,帶著萬物跌入更深的絕境。 榮呈燕進了花廳,見她正盯著外頭發呆,便抱起了張印舒,說:“說了多少遍了,不是阿因jiejie,是姨母。姨母最近生病了,身子還未痊愈呢,印兒就不要打擾姨母了好不好?” 說著她便將人塞到了榮呈玉的懷里,“印兒先跟舅舅玩著,母親同姨母還有些事要辦,乖乖的知道了嗎?” 張印舒稀里糊涂地點了點頭,雖環著榮呈玉的脖子,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卻仍盯著榮呈因不放。 榮呈燕嘆口氣,拉了榮呈因往后院去。 “外祖母今日又進宮去了?!睒s呈燕告訴她,“她老人家近來為了你的事,也是奔波勞累多時,我聽她說,皇后已經答應不再逼你了,要不要嫁去東郡,皆由你自己說了算?!?/br> “嫁去……東郡?”榮呈因疑惑呢喃。 “這也不記得了?”榮呈燕無奈,“不記得便罷了吧,反正往后也不必再擔心了,咱們就好好地呆在家里養病,不去想那些個沒用的?!?/br> 榮呈因怔怔點頭。 榮呈燕見她滿臉寫著迷茫,似乎不大懂得自己究竟所言何意,只能又低低地嘆了口氣。 如今的榮呈因,已然半分不似從前。 榮呈燕甚至有想過,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癡傻的結果,自己當初究竟還會不會日日期盼著她能醒來。 “jiejie,外邊下雪了,咱們去玩雪吧?”榮呈因指著外頭興奮道。 榮呈燕卻阻止了她,“你不能去,你身子還未大好,玩雪若是又著了涼可該怎么辦?何況太醫馬上就要來為你把脈了,你得乖乖地回到屋里去?!?/br> “那jiejie可以替我玩嗎?” 夜還未至,榮呈因的眼里卻已滿是星河與期待。 榮呈燕驚異道:“我?” 榮呈因乖巧點頭:“是啊,jiejie替我玩了,便相當于我也玩了?!?/br> 榮呈燕笑著搖了搖頭:“這是什么道理?” 這是什么道理? 榮呈因愣在原地,方才說的話都沒怎么過腦子,如今經她這么一問,她才細細一想,而后恍然大悟。 這話,是當初陶玨同她說的。 那時是氣候正好的春三月,她從盛都過完年回到蒼南山,給大家帶了京城遠負盛名的永芳齋糕點。 陶玨那時正巧也在,嘗了口紫薯山藥糕后,挑剔道:“平平無奇的東西,也值得費力帶一遭?” 榮呈因不服氣地回懟他:“盛都多的是新奇玩意兒,你沒福氣,自然便只能嘗到最平平無奇的?!?/br> “無妨?!碧斋k扔了東西,俯下身子到她耳邊,呵著熱氣道,“咱們師兄妹,同心同德,榮辱一體,熱鬧新奇的東西,阿因嘗了看了,便相當于我也嘗了,看了?!?/br> 他說的老神在在,聽了這話的榮呈因卻很不爭氣地紅了耳根,落荒而逃的同時也不忘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總于寫到,稍微甜一點的對手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