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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京風俗,新成親的夫婦會收到各家的宴請,也算是新郎新娘快速適宜新身份的機會。溫摩是三日一大宴,兩日一小宴,各種爵爺侯爺國公大臣,各種王孫郡主夫人貴女,瞧了個昏頭脹腦,壓根兒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長公主看著兒子完婚,了卻了一樁心頭大事,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每一家的請帖都沒有落下,逢宴必出。 宴席對于溫摩最大的吸引力是酒菜,但這樣的宴席多半是男女分席而坐,一個在前廳,一個在后院,她再也沒有被姜知津灌酒的機會了。 于是“吃”就成了唯一的樂趣。 午宴結束之后,女眷們或去廂房歇息,或去花廳看戲,或去花園賞花,溫摩既不想睡午覺,戲文也差不多看遍了,遂在假山后面躲個清靜。 結果還沒清靜上一會會兒,便有一群貴女語笑盈盈,在假山那頭的涼亭坐下了。 她們先是聊了幾句園子里的花,然后再互夸了一番彼此的衣裳首飾,然后就有一個人開啟正題:“你們瞧見了么?那個溫摩居然吃了兩條雞腿,添了兩碗飯,天吶,她還要不要臉?” 平京貴女以吃得少為榮,一個個吃起東西來都宛如試毒,半炷香方小小嘗半口,一塊rou能吃上半個時辰,哦不,說錯了,她們從不吃rou。 吃rou顯得粗鄙,她們這樣說。 上一世溫摩也學著她們的樣子,一場宴席只吃幾根菜葉子,回來餓得不行,自己去廚房下面。 這一世溫摩可再也不要受那個罪了。 這個話題顯然開得極妙,貴女們紛紛掩嘴輕笑,開始從頭到腳嘲諷溫摩。 從她的舉止笑到她的出身,從她的娘親笑到她的故鄉。 現在又多了一樣,笑她的丈夫。 “呵呵,真是可憐了,姜家那個傻子聽說現在吃飯還要人喂的?!?/br> “這嫁過去,到底是多了個丈夫,還是多了個兒子?” “她可憐什么?那傻子才可憐呢,新娘子是仡族人,指不定要給他戴多少頂綠帽子呢?!?/br> “嘻嘻嘻,反正他傻,戴了也不知道?!?/br> “就是,說不定還挺開心呢?!?/br> 涼亭里一陣轟然大笑。 這樣的笑聲,溫摩在死去的那段日子里,聽得可真不少。 只能聽,只能受。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站了起來,走向涼亭。 有人看到了她,立即向同伴們使眼色。 于是眾人都回過頭來,臉上有幾分尷尬。 溫摩臉上沒什么表情。其中有圓滑些的,笑道:“溫jiejie你來了?我們正在聊方才的戲文呢——” 溫摩一腳踢翻了桌子,桌面上的茶壺茶杯并點心果子等物悉數跌了個粉碎,茶水橫流,貴女們驚叫連連,花容失色。 “曹家三小姐,是不是?”溫摩捏住最近一人的臉頰,“那位和你私通的表兄可還好?小心一點,不要有孩子,否則你母親會來灌你喝墮胎藥?!?/br> 那人臉色大變,尖聲:“你胡說,我沒有!” 溫摩松開她,望向第二個人:“李家小姐,你那位未來夫君在外面養了一個外室,孩子都兩歲了,你可知道?” 李小姐震驚:“你胡說什么?!” “不信?你問問她們?!睖啬Φ?,“這件事情我可是聽你這些好姐妹說的呢?!?/br> “你莫要信口開河,血口噴人!”眾貴女連忙道,“我們什么都不知道,絕無此事!” “哦?不是那外室的院子不是買在曹家隔壁,曹三小姐親眼所見么?” 曹三小姐臉色發白,“沒、沒有的事……” 溫摩閑閑道:“有沒有,李家小姐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李家小姐環顧眾人,眾人的眼神一片閃爍,李小姐重重“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劉家小姐,你父親在外頭有了私生子,這會兒應該正準備接他回府,讓他認祖歸宗?!?/br> “方家小姐,你們家只剩一個空架子,好衣裳都是姐妹輪著穿,這點你這些姐妹其實早就知道,尤其是趙家小姐,不止一次在背后笑話你?!?/br> “趙家小姐,你那位腰纏萬貫的未婚夫婿是騙子,他的錢全是借來的債務,這一點方家小姐早就知道,但她打算等你們成親以后再拿出來當笑話說?!?/br> “林家小姐……” 溫摩每說一句,就像是往貴女們心上扎下一刀,貴女們臉上的蒼白連胭脂都蓋不住,開始還能指責溫摩胡說八道,到后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剩發抖。 溫摩像個鬼魂,把她們最陰私最見不得人的地方拿都刀戳開了。 “怎么會……”方小姐近乎呻/吟一般道,“你……你不是人……” “猜對了?!睖啬ξ⑽⒁恍?,笑得冰冷,“我是鬼?!?/br> 我死而復生,重來一世,將那些你們在我身邊留下的議論,全部還給你們。 “我知道的遠不止這些,你們以后若是還管不住自己的嘴,別怪我把別的全都抖出來?!?/br> 貴女們顫抖著點頭,迫不及待想逃。 “站住?!?/br> 溫摩喚住瑟瑟發抖的貴女們,她的聲音也不大,臉色也沒有多兇狠,但語氣陰森森的,眼睛里沒有一點溫度,“還有,我家津津的好處,豈是你們知道的?他是我的夫君,說他的不是,就是說我的不是,以后別讓我從你們嘴里聽到他的名字,會弄臟了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