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喜春做買賣,都是看中甚在一步步談下來,把這買賣壯大的,她目前手頭上的買賣不少,其實并沒有想再尋新的買賣來做的打算,過了年節后,還有城外兩個莊子在等著她打理呢。 還是先前主動尋上她的兩位夫人說的話叫她起了幾分興致,她想了想,這才想聽聽看后續,先定了時間約下來。 那兩位夫人的意思,是不用她出資,也不要她費心的去想銷路。 世上竟然還有這等好事兒? 人家還要給她送銀錢呢。 江氏也就不問了,夜里兩家人總算用了一起用了飯食兒,又在一起談了話,等天色不早了,周光帶著江氏跟兩個孩子便登了馬車返回了知府府上。 寧家這里早早安排了住處,這一日下來大家也都累了,上回周星星滿月酒,陳氏婆媳幾個還能去城外湯池莊子泡個湯池呢,這一回登門兒的太多,還有好些是登門的客人帶來的客人,江氏和陳氏婆媳幾個都不得不充當了不斷的副主人一般,幫著招待客人的。 唐氏一心惦記外頭的湯池莊子,還說:“等年節過了,我來送子儀他們姐弟倆來上府城來,到時候可得去湯池莊子上再泡泡,小姑啊,下回還得用你那湯池間,你不會拒絕吧?!?/br> 拒絕她也要去,唐氏行走到現在,就靠著臉皮厚實,更不提去了寧家石炭鋪子幫忙后,練就得越發沒皮沒臉了。 喜春倒不在意:“你來啊,帶著三嫂一塊兒來?!?/br> 黃佳還一回沒去過湯池莊子。 “行,那咱們可說好了啊?!碧剖闲臐M意足了。 次日,寧家上下一大早就走了。 送他們離開,喜春兩個這才返回了府上。 說也奇怪,過了周歲禮后,周星星突然就不吝嗇起來了,每日爹娘喊得十分熱鬧,幾日功夫,本來走路還搖搖擺擺,走兩步要倒的,現在已經能走上好幾步了,手里要是扶著桿子,還能把房間從頭走到尾了。 歲節的時候,他已經能被帶去祠堂里,學著爹跟幾位小叔叔的模樣,似模似樣的給祖宗作揖了。 周家又在錢紙鋪買了好些香燭來,這回定的時候,想著早前盛京那回買了最粗最大的香燭,紙丫頭,叫周秉給撞了個正著的模樣,怕他再想起當日的情形來,喜春這回沒敢大手一揮定這些了,只按別的人家采買的規格來了。 那已經是前年的事兒了,去歲年節,喜春前頭剛生了孩子,逢年節中正在坐月子呢,那時祭祖要用的程儀都是甄婆子在cao持,喜春沒cao半份心,她連門都沒出,也不知道具體是個甚章程。 這回歲節,周星星已經周歲了,喜春也早就cao辦起來了,從給老家族人送禮、銀,給娘家送禮,盛京的禮,往來的人家,樣樣都是過了手的。 周秉帶著幾個弟弟和周星星在祠堂里祭祖,喜春披著披風站在外邊,入目府中景色,有一瞬的恍惚起來。 “怎么了?”周秉不知何時走到身邊來了,身上還沾著燒過紙錢的香燭味兒。 喜春笑笑,沒在他身邊見到幾個小的,先問了句:“他們呢?” “叫婆子們抱下去了?!敝鼙⑽饶?,就把她整個人印入眼底,“回去吧,外邊冷?!?/br> 喜春點頭:“嗯?!?/br> 并排從廊上走過,喜春吁出方才的恍惚來,“我只是覺得,這日子過得好快?!币换?,已經過了三年了。 仿佛前一瞬她還是那個在鄉下村里等著待嫁的姑娘,滿心擔憂以后成親的日子,如今卻已為人妻,為人母。 找上喜春做買賣的兩位夫人一位姓喬,一位姓寥,都是府城里再普通不過的娘子,上回能去周家吃酒,還是跟著有帖子的親戚把他們帶去的,說是帶她們去,“見識見識?!?/br> 兩位娘子都沒想到最后還當真跟周家夫人搭上話了,甚至還定了日子談買賣,心里又是高興又忍不住忐忑。 到了約好的日子,兩位娘子在小茶坊里跟喜春見了面兒。 鋪子里的伙計上了茶水,喬、寥兩位夫人手都不知該往哪里放了,招呼她吃茶:“夫、夫人請用,這里的茶點好吃的?!?/br> 約的是他們這些小鋪子里的娘子平日愛進的小茶坊,不大,但甚在干凈整潔。 喜春從容端起茶水喝了,“上回兩位夫人說要找我做買賣,喬夫人家是做紙鳶的,寥夫人家是做油傘的,夫人兩家既已開了鋪子做買賣,又無需我出資在做這一行,不知兩位夫人要與我如何做成買賣?” 喬、寥兩位娘子顯然是回去深思過一番的了,這會談及正事,也定下了心神,二人對視了眼,喬夫人開了口,“我們二人,是想請周夫人替我們兩家鋪子的貨物做個宣揚?!?/br> 當日她們見喜春被眾人圍簇,又見她不過一句話就把一個新的茶飲子給推向了諸位夫人,當時兩位夫人心頭便心有所感,跟喜春定下日子后,回去便細細的抽絲剝繭,把這關系和他們的需求弄清楚了。 她們需要借助周夫人的勢力,替她們宣揚鋪子的東西,以此來帶動鋪子上的買賣?!霸蹅兛梢院瀭€契書,只要周夫人替我們宣揚,便出這宣揚費,絕不拖欠?!?/br> 喜春頭一回遇上這等事,又覺得這二位夫人說的叫她眼前豁然開朗,關系好的人家,相互打個招呼本就屬常,但若是不相熟的人家,按一般人來說,定是就拒了,都想不到能合作的點上來。 有幾個人能想到利用自己的名聲來做買賣的? “這事兒,你們叫我想想?!毕泊阂鈩恿?。 作者有話要說: ~ 大晉網紅喜春 ☆、第 103 章 喜春又問過了喬、寥兩位夫人家中紙鳶、油傘的制作、用料以及樣式, 價格等,在大概了解了兩家鋪子上所售賣的種類品目后,這才與兩位夫人告辭, 她還沒有定下來到底要不要接下這個買賣, 但已經天然就過問起了品質,這是她如今做買賣的習慣,還叫喬、寥兩位夫人各送一把到她府上。 出了小茶坊, 喜春也沒家去,她去黃夫人的點心鋪子上看了看,她去的時候黃家點心鋪子才開張不久, 這個天兒書院還閉著門兒, 不到進學的日子,黃夫人的點心鋪子開在書院對面, 街上寂靜得很, 只有鮮少人走動。 到了鋪子上卻不是這回事兒了, 狹小一間鋪子被擠得滿滿當當的, 全是穿著各家樣式的丫頭小廝, 男女有別, 小廝一排兒,丫頭一排兒, 都等著黃夫人的茶飲子來。 來的丫頭小廝都自備了瓷碗, 大大的瓷碗,外邊還描著各色的邊兒,蓋子一蓋給端回去, 一瓷碗的茶飲子,家中大大小小的主子都能喝得上,前頭的丫頭還脆生生提了句, “黃夫人,我家的茶飲子得燙一些,天兒冷,等端回去就正好合適了?!?/br> “對對對,我家的也要?!?/br> “我家也是?!?/br> 一屋子候著的七嘴八舌的說完,喜春等了快兩刻鐘才見到黃夫人人,“你這買賣也太好了些吧?!鄙匣匾娺@么多人的時候,那還是云緞被運來的時候,布匹鋪子外頭擠滿了人的時候。 黃夫人鋪子上的茶飲子幾乎都是她親自過手的,尤其是炒制茶葉的時候,茶葉焦的要恰到好處,太焦了苦,焦少了,沖不出來味兒,黃家鋪子上的人是黃府上頭的,還欠了些火候。 黃夫人挽著袖,頭發也盡數往上鬢著,釵鬢少,只帶了兩只釵在邊沿,一副干練的模樣,見喜春來了很是高興,請她進去做,還問她要不要喝茶飲子,喜春把人止?。骸拔也缓?,就是方才從那片過來,順道來看看你?!彼噶酥?。 比他們這里過去一片都是普通的坊市,賣甚么的都有,黃夫人笑瞇瞇的,“難為你還惦記著我,自打這茶飲子在鋪子里開了后,我就一日沒歇過,連我家小郎君都說“娘好些日子沒陪了”,我本來還想著也跟你一樣做一番大買賣的?!?/br> 黃夫人說起,臉上就顯露出為難來了,喜春知道黃夫人一開始開鋪子的目的就是想給自己找個事做,不用一直被拘在家中,學著開鋪子、賣糕點,更多的是能兼顧著照顧小郎君。 黃東家時常不在,小郎君更依賴母親。人的精力就這么多,兼顧了這頭,難免另一頭就有所缺失。 這一點,喜春也是體會過的,在她最忙的時候,懷孕生下小郎君,又在產后要照顧他,不得不更掐點著時間,主動退了一步,把鋪子上的鋪展放慢,把精力放在了家中,對外的掌控就弱了些。 “這也是免不得的,總不能甚么好處都得了,這不現實?!毕泊赫f自己的經歷,“我們不是非要靠著這一個買賣掙錢養家,做買賣,開鋪子,總歸都是為了掙口氣兒,叫自己不當個伸手閑人罷了,但既然這里不是必須的靠著養家,把步子稍放慢一步兩步也無妨?!?/br> 腳步放慢了也還是在走,并不是停滯不前的,一步的距離可以分成兩步走到,三步走到,總歸最后都會到達。 再給喜春一次機會選擇,她還是會選擇先松一松鋪子上的事,重點放在家中。 “也是,”黃夫人看著喜春,頓時脫口而出:“不然你也來跟我一起做茶飲子的買賣吧?!?/br> 說出口了,黃夫人才驀然一笑,她半點思慮都沒有就想拖人跟她一起做買賣,她想的是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來,但若是多添個人一起,是不是就能得閑一些。 喜春也笑,“那可不了,這茶飲子是你的,你還是安心做著吧?!?/br> 喜春今日順道過來,還想問問黃夫人崇山書院的事兒,黃家的小郎君就在崇山書院里就學。 “你準備送誰去?”黃夫人說:“崇山書院的文風是幾家書院里當真最好的了,教導的先生也溫和,斯文著,要送小孩兒去挺好?!?/br> 喜春準備送周辰去書院里進學。家里的許秀才找了他們夫妻兩個好幾回了,說辰哥兒學不進,倒不如把人送去書院里,四周都是同齡的小孩兒,更能激發他們好學攀比的風氣。 從黃夫人處家去,喬、寥兩位夫人已經送了他們鋪子上做工最好的紙鳶和油傘到府上了,各種款式都給挑了一個送過去,光是紙鳶的種類就有七八個,送來后還給留了話的,“夫人有需要的樣式,還可以畫樣子來制?!?/br> 剛踏進門兒,就見巧娘帶著周星星站在門廊下,剛開春不久的天,今年的日頭倒是來得早,天邊隱隱有光照來,晌午時候倒是不冷不熱的,但喜春出門兒早,這會兒還不到晌午呢,還帶著些冷氣兒來,“你們怎的在這兒?” 周星星見了人,眼一亮,甩開了巧娘的手就要朝喜春跑來,嘴里還喊著“娘”,他走路都不穩,何況是跑的,沒跑兩步就摔了,穿得厚實,也沒摔著,就是摔到地上了,臉上還是懵的。 喜春幾個大步過去,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后邊巧娘也給嚇了一跳,滿是擔憂:“小公子有沒有摔著的,怪我笨手笨腳的,竟沒有看好小公子?!?/br> “沒事兒,是他自己摔的?!毕泊嚎吹们宄?,又不是喜歡亂怪罪的,只是想著周星星方才的模樣,心里還是心驚rou跳的,對著又已經半點沒嚇著,已經朝著她傻笑的周星星,語重心長的:“周星星,娘跟你說,以后你別跑來跑去的,摔到哪兒了可怎的辦?知道了嗎?聽懂了嗎?” 周星星雙手搭著娘的脖頸,嘴里“咿呀”兩聲兒。 巧娘看了好一會兒,確定小公子確實沒摔著,心頭松了口氣,跟在后邊說了起來:“小公子許是知道夫人今日出門了,方才要我把他抱出門,就一直指著路要往大門處來,到了大門就叫我把他放下來,直直盯著門,我猜想,小公子這是在等您呢?!?/br> 喜春心頭早在看到人的時候心里就軟成了一片,她不由把人摟緊了兩分,“真是娘的傻孩兒?!?/br> 所以,她有什么理由忽略了他,而去注重那甚買賣不買賣呢。 往正院走,半路上,周嘉兄弟幾個一人拿著一只紙鳶跑了來,“嫂嫂,這些紙鳶真漂亮,我們什么時候可以放紙鳶啊?!?/br> 下人把紙鳶和油傘給送到了正房里,等著喜春處理,周秉看了眼,允了他們一人挑了一只。 買紙鳶的小孩兒多,制成的紙鳶也多是五顏六色的。三兄弟拿了紙鳶出門,短短一段路,已經叫他們跑了好一會兒了。 喜春道:“再等上月余,就可以去放紙鳶了?!?/br> 放紙鳶的最好時節是清明后,春、秋是最適合放紙鳶時,尤其在城郊,春、秋時節是城中不少夫人小姐相約出城踏青、上香的時候。 紙鳶鋪子也是這兩個時節最好出售紙鳶,據喜春所知,如今府城中最有名兒的紙鳶鋪子是她們夫人圈子里一位夫人家的,城里有頭有臉的人要購紙鳶都是在她家,周家往常也是。 幾個孩子瞬間垮下臉了,“還要月余啊?!彼麄冊龠^幾日就要去書院進學了。 這個天兒冷,喜春自然不應讓他們去放紙鳶的事兒,就說了,要放也行,府上找塊兒空地,想放就在府上放。 等回了正房里,周秉放下書迎了來:“回來了?” 喜春點點頭,先把周星星抱進房里給他換過了衣裳,把人交給巧娘帶著,這才與周秉商議起來,先說了喬、寥兩位夫人的來意,“她們說的這種合作,你覺得如何的?” 這世上的買賣大都是銀貨兩訖,以實物來交易,還沒聽說過只要她說幾句話就白給錢的,喜春的理解中,這就是一方給銀,一方給“貨”,喬、寥兩位夫人是給銀的,而她就是給貨的,她的貨就是說幾句話,夸幾句話。 喬、寥兩家送來的貨擺在外間里,匣子里裝了好些,紙鳶被周嘉兄弟挑了幾個,現在匣子里還放著幾個,油傘倒是一個沒動,喜春隨手撿了個紙鳶在手里把玩了下,東碰西碰的,紙鳶是用紙來糊的,選的素紙不薄不厚,制成飛鳥魚禽類,紙太厚,紙鳶飛不高,紙太薄,紙鳶極易損壞。 “我記得去歲這紙鳶是多少一個?”喜春碰了碰身邊人。 “八兩?!敝鼙敛华q豫就報了出來。 喜春先前問過喬家的紙鳶,喬夫人說過,他們鋪子上的紙鳶最貴的不到五兩,喜春很快在心里算起了一筆賬,八兩一個的紙鳶,他們家人多,主子人手一個,更不提紙鳶十天半月就得換一個,去放上四五回紙鳶,這價格就到了二三百倆了。 這還只是他們這一家子,人大大小小一家的,上到老太太,下到各房的大小主子、姨娘小妾等,一房的主子就得有十來個的,一家買紙鳶,放一回就得好幾百兩了。 算完賬,喜春看著手中小小的紙鳶,目光就變了。 很值錢。 周家往年買紙鳶的人家,那位圈子里的夫人,喜春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是衙門里某位典史夫人。 因著大小也是個官兒,無論是官家的、商家的,都喜歡在這個紙鳶鋪子上采買,也算是給個面子。 周秉也問了起來:“你覺得只是說幾句話,夸幾句話,這兩位夫人就捧著銀子登門了,那你想過鋪子上那么多嘴巴伶俐的小廝們,人家為何不捧著銀子找他們的?” “圖我有名兒,圖我說一句人家別人會買賬?!毕泊河凶灾?,喬、寥兩位夫人也沒有藏著掖著。 周秉聽她說自己有名兒,忍不住笑:“是這個理兒?!?/br> 喜春當然心知肚明,她只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應該是銀子來得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