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兄弟三個眼一亮,礙于大夫人潘氏在,周嘉兄弟都矜持兩分,最小的周辰卻是高興的拍拍手。 潘氏含笑看著他們,看到叔嫂和睦這一幕,對喜春也更滿意了。 有丫頭進來問可要擺飯,潘氏肯定擺擺手。 不一會,下人們拖著碗碟魚貫而入。喜春坐在大夫人潘氏下首,繃著小臉兒,頭一回跟周家的主子,尤其是大夫人潘氏這等真正的貴夫人一起用飯,這還是喜春入府頭一回,整個人都繃直了去,生怕在大夫人面前兒出了丑。 桌上擺著數十道精致可口的素菜,等潘氏起箸,喜春這才動箸,全程安靜,沒敢發出一點聲兒來。待下人端了水來,擦了手,喜春背后已濕了一層。 小廳里,茶水已經備好。 三位小少爺已經回了引芳院,茶煙裊裊下,潘氏的聲音瞧不大真切,似是遠遠傳來一般:“后日是秉兒的小祭,家中雖已備下了,但你身為秉兒已過門的妻子,頭一次還是你親自去備吧?!?/br> 喜春應了。 翌日,喜春便帶著巧云兩個出了門兒。他們今日要去香燭鋪。 香燭鋪多是開在門庭冷落的巷子里,周家的馬車過了繁華的大街,往一條巷子后轉了轉,最后在一處門臉巴掌大的小鋪停了下來。 穿著布衣的掌柜出門迎客,他本以為這是哪家的采買管事,正要打招呼,喜春身邊的巧云說到:“這是我們少夫人?!?/br> 掌柜有些詫異,卻也恭恭敬敬把人迎進小鋪,介紹著:“小店經營香燭、紙錢等,按品目分,有幾個銅板的,也有銀錢的?!?/br> 小鋪子雖小,卻品類眾多。 喜春從來沒采買過香燭,成親前家中都是她娘陳氏準備。 掌柜還要細致介紹,喜春滿臉認真開口:“掌柜的,把你們鋪里最貴的香燭給包上?!?/br> 周家不差銀子,要用便要用最好的。 她要給已經過世的夫君燒最粗的香,燒最大的燭! 作者有話要說: ~ 男主的待遇已送達 ☆、第 23 章 小祭后,周家又恢復平靜。 喜春本以為見過了府上府外的掌柜婆子們,接下來就該阮嬤嬤來教她掌事了,只阮嬤嬤沒來,卻有兩個丫頭抬了一匣子冊子來,說,“阮嬤嬤說少夫人已經認過人,又會讀書識字的,便先看一下府中各房冊子,待阮嬤嬤替大夫人幫好事,便過來為少夫人解惑?!?/br> 阮嬤嬤替大夫人去辦事,喜春自然不敢有異議,好在她確實讀書識字,在翻看了送來的薄冊后,對這些冊子也有幾分認識了。 這些冊子,有主子們及各院中的花銷和下人數量,以及周府各房的采買進賬和支出。這各房有廚房、針線房、馬房、門房、花房、庫房,庫房人少,只有兩個守門的小子和一個賬房,以廚房和針線房為例采買進賬和支出卻是占了各房最多,人也是所有房中最多的,巧云兩個對婆子丫頭熟悉,喜春看冊子,她二人便與喜春介紹,這各房的管事婆子是誰,長何模樣等。 有她們介紹,再加上喜春前幾日見過人,一時倒也對上號了。 “管廚房的馬婆子臉上有一顆rou痣,好認得很,不過這馬婆子與針線房的王婆不大對付,闔府上下都知曉她們不睦?!?/br> 巧云偷偷摸摸的,說起了前任主子的小話。 “那時候馬婆子跟外院的劉管事好上了,沒有稟過主子,那會主子還小呢,就指了王婆給劉管事,誰料鬧出一場事兒來,王婆雖最后嫁了人,但自打她男人走了后,馬婆就見天兒的防著王婆,生怕她搶了劉管事,見面總是要碎幾句的?!?/br> 像他們這等丫頭,到了年紀都是要配人的,能被主子指配,是一種體面兒。 喜春沒料這里頭還有已過世的夫君,周秉的手筆在。 經過巧云兩個說,喜春也想起了王婆子的模樣。這是一個長相刻板的婆子,就跟阮嬤嬤一般,看著就不是那等容易親近的。 這些府上丫頭婆子之間的糾紛喜春也只聽了一嘴,邊過到腦后去了。這等私事,聽便聽了,萬沒有插手別人私事的道理。 不過喜春第二日就見到了人。 王婆子在主子跟前兒也依舊一副刻板模樣,揚著聲兒請喜春拿主意:“再過兩月夏日來了,春衣要換下,今年的夏衣布料、樣式還未定下,還請少夫人示下,針線房也得定了布料樣式來趕工裁制?!?/br> 喜春并不知周家主子、下人每年的衣裳如何裁制,心頭也沒個數,見王婆子還等著她拿主意,遲疑了下,方問道:“往前府上可有例子的?” 王婆跟沒聽見似的,好半晌才回:“前頭主子忙著外頭的事兒,哪能放眼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上來?少夫人既入了府,正好打理這些,老婆子這話,少夫人說可是這個道理?” 王婆前邊的話聽著還沒甚,后邊卻刺耳起來。 合著,周秉不適合打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她就能了? 喜春心里也不大舒坦,但她性子溫順,很快便把這縷不舒坦給壓了下去,都說萬事以和為主,喜春也不愿鬧出動靜兒來,平添麻煩。 巧云卻往前一站,對著王婆不客氣:“王婆子,雖說你入府時日長,資歷老,但少夫人跟前兒,可由不得你來撒威風的,少夫人問,你就好生生答就是了,萬事自有少夫人點頭做主的,還由不得你來教導少夫人的?!?/br> 王婆子一雙眼不善的看著她,恨恨說了句:“小丫頭片子,你嘴還利索,不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嗎?有什么可得意的?!?/br> 她罵巧云,頓時把喜春也給罵了進去,氣得喜春紅了一張臉。 見巧云挺著胸一副要繼續跟王婆子爭辯的模樣,喜春不得不出面兒打起了圓場:“好了好了,一人都少說兩句吧,王婆子,你先回針線房吧,等定下來我叫人告訴你一聲兒?!?/br> 王婆子斜倪一眼,倒是老神在在的點了頭:“行啊?!狈笱艿母A藗€禮就甩著手走了。 等人出了門,巧云呸了一聲兒:“拿什么喬的?!?/br> 喜春道:“好了好了,人都走了,你也別跟她計較了?!?/br> “主子!”巧云跟她告狀:“你看看這婆子說的話,我看她就是欺負主子你心眼好,沒脾氣,這才敢在主子跟前兒耍橫呢,主子你也太好性兒了,就由得她這樣欺負人不成?” “那不然怎的辦?”喜春反問:“她一個嫁過人的婆子,說話沒點子顧忌,你還是個大姑娘呢,你能吵得過她?” 喜春早前在村里見得多了,她自來性子溫順,不愛與人爭長道短是一回事,另外便是村中婦人一張嘴太利索,葷素不忌,她一個大姑娘哪開得了這個口,久而久之,遇事便退上一步,也算圖個清凈。 “可、可就這樣由著她不成?咱們周府又不是沒規矩的,冒犯了主子,要是嚴重還能賞她一頓板子的?!?/br> 喜春心頭一跳:“賞板子啊?!?/br> 喜春是聽過大戶人家家規嚴謹,賞罰分明,卻也從來沒見過,不知真假。 巧云還要再說,被巧香拉了一把,瞪她一眼,不叫她再說了。 還說人王婆子呢,要換了個硬氣的,她這咋呼的性子早叫人收拾了,如今看著好像是少夫人性子軟被府上的婆子給壓了一頭,但正因如此,才能更容得人。 作者有話要說: 嗯,女主性子轉變的兩章來了~ 半周榜字已完,明天見~ ☆、第 24 章 喜春可顧不上王婆子,她頭一回經事,偏這王婆子說得不清楚,到底是下人的樣式、主子的樣式都沒透露,再有是府上的針線房縫制還是外邊的鋪子裁制均沒個數兒,喜春有心去請教大夫人潘氏,又怕拿這等小事去叨擾了。 巧云兩個倒是把知道的說了,前兩年周秉事忙,這些事確實不在意,直接吩咐了王婆子定主意,樣式、哪家鋪子確實不知,只知每年四季各有兩套衣裳,周家主子不多,且各院主子都有婆子下人,她們不經手,也不知曉。 夜深了,巧云端著一蠱參湯放到喜春手邊,見她眉宇眼眶都沾著紅,卻還手捧著薄冊在看,心疼的道:“少夫人歇一歇吧,你都看了兩個時辰了,夜里熬久了傷眼,要是大夫人知道了,也得怪奴婢們沒伺候好少夫人了?!?/br> 喜春被她這一說,也當真覺得一雙眼十分疲倦,但別看她性子溫婉,其實十分倔強好強,喜春是當真不想再經一回被人看輕的滋味,他性子溫順,不代表就沒有不想爭強好勝的一面來。喜春不想拂了巧云一片好意,遂點點頭,溫言應道:“勞你擔憂了,我會注意身子的,雖是勞累了些,卻也在這些冊子里尋到了一星半點的記錄,也不算白費?!?/br> “找到了!”他一拍巴掌,揚眉吐氣:“還是少夫人厲害,這王婆子欺負少夫人才入府不懂,前腳阮嬤嬤才叫人抬了冊子來,她后腳便尋來,以為能轄制得了少夫人,恐怕她也不知少夫人讀書認字兒,能看得懂這賬冊,不定還指著少夫人給她服軟呢,這婆子,當真想看她那副后悔的嘴臉!” 可算叫她吐出了心頭的惡氣。 巧云兩個身為周秉身邊的大丫頭,周到哪兒都是受人捧著的,周秉不喜近身伺候,她們二人也只做些輕便的活計,輕松又體面兒,這還是頭一回被人給指著鼻子罵的。 喜春也不喜王婆子這等看菜下碟的人,由得巧云罵了兩句才與她說:“賬冊中倒是沒記錄過樣式如何,只記載了從翠衣閣置了多少衣裳,多少銀子?!?/br> 巧云一聽就反應了過來:“這倒是好辦,明兒奴婢就叫人去請了翠衣閣的掌柜登門兒,咱們府上從它處置衣,這定下的何等樣式、大小、數目、金額,那翠衣閣自是清楚,問一問也就清楚了?!?/br> 喜春朝她投去一個贊賞的目光,在見到賬冊中登記了采買鋪子時,喜春心頭便定了下來,做事最怕毫無頭緒,如今有了頭緒,只要順著這藤一摸,總能做成事的。 定了下來,主仆倆都松了口氣。 巧云端了湯讓喜春喝了,便催著喜春趕緊上床:“少夫人趕緊歇息吧,奴婢明日定把事情給辦妥的?!?/br> “好,你也去歇息吧?!毕泊涸缇土晳T了親自動手,剛入府時沒好意思張口,前幾日正式同巧云兩個說開了。除了鋪床疊被,衣裳鞋襪甚的由她自己穿就行。 巧云端了湯盅,福了個禮:“奴婢告退?!?/br> 巧云退下,喜春卻沒上床歇息,打從在寧家開始提筆書信后,這個習慣便一直保留了下來,抬頭照舊是周秉的名諱,便是如今他已不在,喜春也沒改。 喜春想,若是他還在,只怕今日這王婆子也不敢這般放肆。 喜春常聽巧云兩個提及他,說他氣勢凜冽,很有威信,無論是府外的掌柜還是府上的丫頭婆子們,對他都十分信服??上辉诹?,她這個過門的妻子卻沒這份本事。 照舊寫了心情,喜春又在后邊添了幾句,也不知燒去的香燭他是否可口,若是不合口味,香燭鋪子里也還有別的云云。 身為妻子,生前她未能服侍在側,也希望死后他能過得好的。 翌日,喜春在前廳用著早飯,巧云巧香兩個立在身后。只聽得外頭一陣吵鬧。 “誰在外邊?”喜春問。 巧云兩個看了眼,巧云抬腿朝外邊走:“奴婢去看看?!?/br> 巧云出去沒一會兒,就聽她揚著聲兒,扯著嗓子喊:“都說了少夫人還在用飯呢,有甚么事兒等少夫人用過飯稟明后自會處置的?!?/br> 是昨日喜春聽過的王婆子的聲音,跟巧云的聲音相比,王婆子的聲音就冷靜許多,還帶著幾分驚訝:“喲,這都辰時了,少夫人現在才用早飯呢?” “少夫人是主子,主子何時用飯,哪有我們下人置喙的!” “是,巧云姑娘說的是...” 喜春擱了箸,不斷的聲音躍入耳中,鬧哄哄的哪里還用得下的。 巧香見狀,心頭也生出幾分怒氣:“夫人...” 喜春擠出笑:“去請翠衣閣的掌柜吧?!?/br> 巧香福了禮:“是?!?/br> 喜春走出門時,巧云正與王婆子爭辯,王婆子帶了好幾個丫頭婆子來,喜春見過人,又有賬冊和巧云兩個介紹,認了兩眼也認出了人,一個是花房的婆子,一個府上的嬤嬤,姓楊。 楊嬤嬤見她出來,忙撇清干系:“少夫人,我們也是聽王婆子說少夫人今兒定下了花樣子,請我們過來一起掌掌眼的?!?/br> 楊嬤嬤兩個都是有眼色的,一見王婆子跟巧云爭就覺得不對勁,她們可不想惹麻煩,正猶豫著要走,喜春便出來了。 王婆子裝得有模有樣的:“可不是呢,這眼看谷雨將過,往年早便置辦好的夏衣一點動靜兒都沒有,老奴這也是著急了,怕趕不上工,這才來催少夫人呢?!?/br> 若不是喜春昨日見過這婆子不客氣的模樣,怕還當真以為她是個一心為人好的好人了。 喜春抿著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心里已經極為不悅了,她壓著火,聲音如常:“王婆子你現在是沒衣裳穿了嗎?” 喜春到底忍了一步,也不愿在大庭廣眾之下撕破臉,成為那等撒潑的潑婦。 喜春讓了一步,也盼著王婆子讓一步,誰料王婆子得寸進尺的,還說:“老奴這也是為府上的丫頭們著想,少夫人可不要誤解了老奴一番好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