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倒也是,社會是進步了,老思想卻根深蒂固地扎根在某些人腦海。舊社會有“五子”之說,廚子、戲子、窯子、澡堂子、剃頭挑子,五子都是伺候人的,所以地位低下。 老思想面前有個老字,代表它過時了?,F在還抱著這種想法的人,披著再高級的皮,也藏不住肚子里的腐爛心腸。 甄珍哼了一聲,“大清早亡了,少在這充上等人,要吃飯就麻溜兒掏錢點菜,找茬出門右轉,派出所有專人接待?!?/br> 周秀艷三個火了,敢欺負我姐妹兒,膽肥了。 最先開口罵她們的竟然是最斯文的魏明明,“別以為穿了身中興一樓的外國名牌就覺得自己多尊貴,脫了這層皮,你以為你是誰?” 周秀艷邪氣地笑了笑,“你們能買得起這層皮,靠的是誰?你爸、你哥、你對象?報個名頭出來,看看我認不認識?” 那個短發穿牛仔外套的揚了揚脖子,輕蔑道:“說出來嚇死你,宏天房地產公司聽過嗎?老板是我爸?!?/br> 省城這樣缺心眼的有錢二代真不少,甄珍要被逗笑了。 “宏天?你爸難道是王宏天?前段時間是不是進醫院了?腦袋縫了十好幾針吧?頭是怎么破的,這么沒臉的是事,估計不會跟你說,我就好心告訴你些內情?!壁w曉鷗譏諷道。 “你爸喝了點貓尿,想要調戲小姑娘,讓人家一酒瓶子給干趴下了。人家小姑娘可說了,進監獄不在乎,鬧大了讓你家上報紙,回去你好好找找,你爸在外面彩旗飄啊飄,說不定你有好些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將來跑出來跟你爭家產?!?/br> 歌廳水深,有人迷失了,靠上個男人以為自己成功上岸了。當然也不缺潔身自好的,往王宏天頭上扔酒瓶子的女孩隔天就辭職不干了,那臭男人事后想報復都找不著人。今兒個為了那個有氣性的小姑娘,也得好好埋汰埋汰王宏天拽得二五八萬的女兒。 “你!”那女的氣得不輕,短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要論吵架,這三女的對上周秀艷三個,根本不夠看。動個嘴真不算哈,歌廳啥樣事見不著?撕吧、動刀子、酒瓶子亂飛的場面隔一周不上演一回,那才叫不正常呢。 甄珍沒再開口,她的口水很貴,不想浪費在一幫無聊的人身上。一只手支著下巴,一只手轉著剛剛拿來片羊頭rou的薄刀,刀花在她手里晃出殘影,一旦控制不住,刀身不小心飛了出去……毀容都是輕的。 粉紅外套的長發女目光掠過甄珍手里的刀,往門口方向后退一步,罵了句野蠻人,帶頭出了門。 人走了,店門猶自晃蕩個不停。 周秀艷目露揶揄,看向甄珍,“你家小陳可得看好了,這年頭有錢的狐貍精前仆后繼的?!?/br> 甄珍瞇了瞇眼,“招蜂引蝶,是欠收拾?!?/br> “有人就愛以自己為標準,拿著框框去衡量別人,她們靠別人養著,有什么臉看不起靠本事掙錢的人?我想不明白,這些人成天除了美美美,她們有理想嗎?”魏明明面露不解。 “當然有,”甄珍哼了聲,“她們理想是做嬌妻?!?/br> …… 小陳跟肖鋒下午從市法院出來,肖鋒看他一眼,扒拉下手指,“我掐指一算,又到了你給甄珍送禮的時候?!?/br> 這臭小子真成他肚子里的蛔蟲了,怎么就猜出來他今天要去給甄珍取禮物? “事辦完了,我不回局里了?!?/br> 肖鋒眨眨眼,好奇道:“陳哥,你給甄珍送什么?說出來我幫你參考參考,我跟你說,確定了關系,也可以反悔,你要是瞎作,小心煮熟的鴨子飛了?!?/br> “送花?!毙£悰]好氣道。 “蔬菜里還有什么花能吃?”小陳有前科,肖鋒已經想到韭菜花上了。 “去你的吧?!蹦橙肆R了一聲,噴了搭檔一臉車尾氣,把車開到他定做禮物的店鋪。 取了東西來到大漁,只在前廳看見趴在桌上畫小貓的寶庫,問道:“你jiejie呢?” “jiejie在磨刀,磨大刀?!睂殠焯鹦「觳?,比了個巨長的距離。 磨刀好啊,他送的東西正好用上,小陳進了后廚,單手托花,舉到甄珍面前,“寶刀贈英雄,玫瑰獻廚神?!?/br> 小陳送花永遠不走尋常路,這回送了甄珍一朵玫瑰,鋼的。柄很長,兼做磨刀石。 鏗鏘玫瑰,甄大廚受得起。 甄珍沉著臉接過,收起長柄砍骨刀,換了把短刀在玫瑰的手柄上立即開磨,磨刀石很好用,刀刃刺啦出火星子了都,甄大廚的眼里也有火星子。 小陳見情況不對,小心試探:“我得罪你了?” 甄珍沒有正面回答,“用刀殺人是下策,我知道的有毒食物,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想怎么個死法?疼痛度認你選?!?/br> “……” 不懈追問下,小陳才得知他招了三只蒼蠅登門。他大部分情況下智商很在線,想起撞見衛小利調戲甄珍那天,張薇也在場,再根據甄珍的描述,很快猜出那三個女人的身份。 市里上層圈子很窄,他陪老陳出席過一些飯局,見過那三人,除了宏天的千金,那粉衣服的應該是張薇的表妹,還有一個應該是市委一個領導的女兒。估計張薇看出他跟甄珍的關系,在背后嚼舌根,這仨女的今天上門給她出氣。 猜出真相也沒用,一個大男人也不能因為這樣的事情,主動找女的麻煩。沒瞞甄珍,小陳把他媽安排他跟張薇相親的事說了。 甄珍倒沒怎么把張薇放在心上,對陳星耀的母親反而關注得更多,“你媽難相處嗎?” “我媽年輕時,趕上運動,我姥爺被整得很慘,差點當著她的面被打死,受了點刺激,再加上我姐的事,所以人有些難溝通……”見甄珍皺了眉,小陳安撫道:“她年齡大了,脾氣已經好了很多,憑你的性格,肯定能把她擺平?!?/br> 用的是擺平兩字,而不是別的。甄珍心往下沉了沉,命運不會是給她開啟了韓國肥皂劇模式,送她個惡婆婆吧? “處不好也沒什么,我就算受夾板氣,也不會讓你受委屈?!毙£愺w貼道。 “你這話說的,我怎么一點沒被安慰到?!?/br> …… 老陳上午參加了市里舉辦的土地拍賣會,擱往常,來參會的半個屋子都坐不滿,這次不一樣,來的人快把大會議室擠爆了。 最近市里注冊成立的地產公司很多,現在公司注冊要求實繳資本,房地產公司的注冊資本金可不低,就算這樣,也沒能阻止有錢人涌入房地產淘金。 消息靈通的人有的是,最晚不超過兩年,福利分房制度就要被取消,到時住宅參與市場流通,房價、地價會翻倍漲,小學畢業的都能算明白這里面的暴利。 趁著政策沒放開,多儲備點土地,哪怕沒那個實力開發,屯兩年把地轉手,也能掙筆好錢。 現在施行的《土地管理法》是八十年代末通過的,雖然規定了國有建設用地的招拍掛流程,因為市場化不夠,好多地塊早就定好了買家,今天的程序只是走個過場。大地塊早就有了主。 有些新成立的小公司在緊張地相互競價,老陳跟副手老方懶得舉牌,最先拍賣的邊角地塊他們不感興趣,最后壓軸的那塊地,早前已經跟土地局溝通了好,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這還真算不上暗箱cao作,競價就那么一兩家公司,跟主管單位協商時,老陳被扒了好大一層皮,根本沒什么優惠。 等了一上午,終于輪到壓軸地塊拍賣,老陳給老方使了個眼色,老方按照起拍價舉了牌,旁邊也有幾家舉牌,為了場面好看,找幾個托是正常的。 不對,宏天老王那個損色怎么也跟著舉牌? 百發在市里的競爭對手,頭一個就是宏天,王宏天那老小子雖然作風不正派,干買賣舍得拉下臉,手段圓滑,這兩年業績蒸蒸日上,平時沒少跟他叫板。 老陳跟老方對視一眼,雖然跟政府協商好了,但中途跑出這么個程咬金,應該有內幕,這塊地懸了。 參與競標的人都傻眼了,市里兩家最大的地產公司今天杠上了,眼瞅著那塊地溢價已經超過起拍價快一倍了。 老陳皺了皺眉頭,按照這么個拍法,換算成樓板價,單平米已經超過了兩千塊錢,再加上建安成本,整個項目算下來,投資要超過一點五億,這是什么概念?不說省城,就算直轄市天津,去年全市房地產總投資都沒超過七十億。 沒賺頭,他放棄,老陳對老方搖了搖頭。 那塊位于故宮旁的商業地塊最終落入宏天手里,王宏天對老陳露出挑釁的笑容。他背后有人,已經找了個冤大頭接盤,就算溢價這么多,這地轉手,他還能賺上幾百萬。掙錢不說,還能惡心惡心陳發,一舉兩得,開心! “小人得志?!崩详愢止疽痪?,轉頭吩咐老方,“我不方便,你去查查,這里面有什么貓膩?” 老方為人圓滑,到處都是他熟人,第二天一早已經探聽出內部消息,“主管市長跟土地局打了招呼,讓咱們兩家競價,這么做挑不出毛病,土地局沒有理由反駁?!?/br> “呸,早前土地局召集我們開會的時候,王宏天說不感興趣,現在玩這一出,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老陳氣得拍桌子。 “我猜是他們從銀行弄了筆大額貸,手里又有錢了?!崩戏椒治?。 “不行,今年他已經搶了我兩塊地了,這次要是認輸,我陳發還怎么出來混?” 老方眼珠轉了轉,出主意,“拿地的流程完全合規,我們挑不出毛病,他跟副市長好,你還跟書記關系鐵呢,讓上面發句話,壓壓他怎么樣?” 老陳白了他一眼,“我的原則你忘了?堅決不給朋友添麻煩?!钡禺a界智多星不是白叫的,老陳想出個不是主意的主意。 露出老狐貍的笑容,“那塊地在哪你忘了?旁邊金店當年動工時,發生什么事了?” 老方立即反應過來,哭笑不得道:“您這招吧……有點冒險,全憑運氣,不過,要是賭對了,確實能氣死王宏天?!?/br> “不怕,我有幫手?!崩详愔噶酥笁ι系呢斏裣?。 晚上,老陳提前離開飯局,親自過來找寶庫,“明天周末,寶庫你來幫思密達大爺一個忙好不好?” 寶庫大眼睛閃亮,“幫你摸牌嗎?” “去挖寶?!?/br> “我喜歡挖寶?!毙『⑴d奮極了。 甄珍搖頭,這一老一少,老的沒正行,小的太天真,說的跟真事似的。 她錯了,老陳和寶庫確實要挖寶。 位于故宮東側占地面積六萬平方的地塊,上面建筑物已經拆除干凈。四周被圍了起來。 事先跟土地局打了聲招呼,以為老陳沒拿到地,心里不舒服,想去現場看看,土地局痛快地放行。 老陳親自開車帶寶庫過來,把車停在旁邊的小路,把小孩抱下車,從后備箱取出一樣工具。 寶庫張著小嘴興奮道:“我們是不是要挖地雷?” 老陳看了看手里的工具,呲牙笑了,“這個是最先進的探寶儀,地雷倒是也能探到。不過,我們今天不是來挖雷的,我們是給別人埋雷的?!?/br> 小孩聽不懂,擼起衣袖,朝胖手吐了口唾沫,“我幫你?!?/br> 老陳,“……”探寶真不用往手上吐唾沫。 老陳借來的探寶儀是美國產的,內置精密芯片,金銀銅鐵識別能力強大,是盜墓、挖墳、找寶的不二之選。 一大一小頭戴著同款鴨舌帽,合持一根探測桿,跟個趟地的老漢似的,從地塊的邊緣向中間摸索。 走出節奏了都,“探戈就是趟啊趟著走,三步一寸兩不一回頭?!崩详愇钪衲晷∑放_詞。寶庫跟著念了一會,也念順溜了。 趟了大半天,探寶儀沒發出一點動靜,這地整得精細,連個瓶蓋都沒有。 老陳心說,他真是魔障了,輸了就輸了,在這塊地找到個遺址是能阻止王宏天那老鬼繼續開發,但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真是瞎扯蛋。 有小寶庫在也不行,寶庫名字帶寶,也不能保證事事心想事成啊。 老陳打了退堂鼓,低頭對寶庫說:“不玩了,陳大爺帶你吃自助餐去?!?/br> 瞎扯蛋能手寶庫沒玩夠,搖了搖頭,“接著趟?!?/br> “好吧,接著趟?!?/br> 趟了大半,快要接近地塊最中間,探寶儀終于響了,寶庫撅著屁股從地里扒拉出個鐵飯盒蓋,撅小嘴,“不是寶?!?/br> “來都來了,趟完再走?!?/br> 又往前走了兩步,探寶儀滴滴響了起來,儀器上的英文老陳搞不明白,但地上沒發現飯盒蓋之類的東西。 寶庫胖手呱唧起來,“找到啦?!?/br> 難道真有遺址?老陳看了眼樂翻天的小孩,名字起的好,命里真帶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