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于渃涵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看著這一出家庭劇,覺得還挺有趣。譚兆就讀的學校是重點中學,如果譚兆學習成績很好,那考進來也算是順理成章。但她從接下來班主任和譚章針對譚兆學習成績的討論中得知,譚兆的成績簡直是一塌糊涂,這說明譚章為了讓譚兆進來這里花了不少的功夫。 可是有錢如譚章,何必如此低三下四的讓譚兆在這種公立學校受委屈呢?他可以把譚兆送進任何一所私立學校里,各種優秀的老師能天天圍著他家兒子轉。將來直接送出國讀大學,不比垂死掙扎地參加高考要舒坦點么? 于渃涵又打量了一番譚兆,能從輪廓上看出來跟譚章的血緣,眉眼跟譚章不同,可能更像mama一些。她聽著班主任從扶不上墻的學習成績又聊到了譚兆早戀的事兒,什么今天跟這個小姑娘好,明天跟那個小姑娘好,還有女同學為了他爭風吃醋,去年打架的事兒似乎就是出于感情問題,今天跟同學的口舌之爭似乎也有些早戀嫌疑。 于渃涵不知道忍得多么用力才沒笑出來,哪個小女生不喜歡像譚兆這樣桀驁不馴的小帥哥呢?都是青春期的熱血少年少女,如果成天到晚只知道學習的話,人生未免也太無聊了吧。 然后班主任車轱轆話又轉到了跟同學起爭執的事兒上,說到底就是鍋都是譚兆一個人的。 譚章從頭到尾都沒追問原因,也沒跟譚兆證實。班主任說什么,他就當做是什么。而譚兆一直歪著頭看窗外,很明顯也懶得聽老師和家長的對話。 幾個當事人各有各的心情,于渃涵越聽越滿頭問號,對方屢屢都沒講到重點上,她終于忍不住問:“老師,請問跟譚兆起爭執的那個學生到底說了什么惹到了譚兆???” “你是?”班主任反問。 “這位是,我的……”譚章一時間也不太好當著孩子老師的面定義他和于渃涵的關系,一下子有點支支吾吾的。 “這不是重點吧?”于渃涵說,“哪怕我是個隨便路過的路人,難道就不可以問清楚事情的真相么?” 班主任說:“不論對方說了什么,是譚兆先動的手,如果不是老師趕過去得快,真的打起來就不是這點小事兒了?!?/br> 于渃涵看向譚兆,仰起頭用下巴點了一下他,說:“嘿,少年,人家跟你說什么了你就動手?多大氣性?” “你是哪兒冒出來的?”譚兆一臉兇相地對于渃涵說,“我爸的女朋友?” 他說話口無遮掩,把譚章弄得十分尷尬,班主任雖然早就有點察覺,但是被孩子這么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同樣替譚章感到尷尬,此時此刻她只想當一個透明人。 于渃涵卻不氣,甚至臉色都沒變,略帶微笑地說:“怎么?想認我當媽?叫聲聽聽?” 占人便宜這件事,于渃涵還是很在行的。反正她自己不尷尬,那尷尬就是別人的。 譚兆被她一句話拱起了火,可是半大的孩子根本沒有成年人那套老油條的思維,也沒辦法跟一個女人打架,只能握著拳頭瞪著于渃涵,一副炸毛小狗的樣子。 于渃涵就是喜歡欺負小孩兒,只是現在不是時候。她正色問譚兆:“說說吧,怎么回事兒?” 譚兆“哼”了一聲不去看于渃涵。 “現在給你一個申辯的機會,為什么不說?”于渃涵說,“有沒有理由???沒有理由就隨隨便便欺負別人,你就這點本事?不會吧不會吧,就這?哦,那你真是活該?!?/br> 譚兆受不了于渃涵譏諷他,咬牙說:“……是他先犯賤?!?/br> “罵你什么?”于渃涵又問。 譚兆這才不太情愿地把話講明白。 原來是上晚自習的時候,譚兆在睡覺,醒來之后發現他同桌的女生惴惴不安的樣子,就順嘴問了一句原因。結果女同學告訴他,隔壁班有個男生糾纏她,她很害怕,不知道下了晚自習之后怎么辦。 他聽后就趁著下課的時候去找那個男同學一番警告,沒想到對方誤以為他和那個女生有什么,將其一通亂罵,譚兆火氣一上來就要動手。 后面的事情就是老師和家長知道的了。 “反正就是這樣?!弊T章很不耐煩地說,“你們愛信不信?!?/br> 于渃涵聽后對班主任說:“老師,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錯也不全在譚兆吧?他只是幫女同學伸張一下正義,這也不行?萬一那個男生放了學之后趁著夜深人靜真的對人家女孩兒做出來什么事情,這事兒恐怕就不是叫家長就能解決的了吧?” 班主任問譚兆:“你說的是真的么?” “愛信不信?!?/br> 班主任打算叫那個女同學過來對峙,譚兆立刻說:“有什么可對峙的?你要是不相信叫多少人來都沒用。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犯不著牽扯別人?!?/br> 于渃涵聽了這話心里冷笑,小伙子你還挺講義氣。 她目光直視班主任,端看對方的反應。班主任要說話,她立刻搶在前頭說:“這幾年社會上對未成年教育的問題頗為關注,我覺得老師您肯定比我們都了解其中的厲害關系。譚兆也是好心,只是可能因為年紀小用錯了方法,身為家長和老師,確實應該教育他下次遇到這種問題應該怎么正確的解決,既能保護別人,也不會傷害到自己。但是您要是不問清楚原因,全憑借他以前做過的錯事就認定這次錯也在他,從而放過了真正有問題的人,這就不太好了吧?” 班主任臉色立刻就變了,但是譚兆把前因后果說了出來,她也不好發作。而且于渃涵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雖然面帶微笑態度溫和,可眼睛里透露出來的威脅的光芒卻甚是滲人。 “那你怎么不早說?”班主任把毛頭又指向了譚兆,“你要是早點說,還至于這樣?” 譚兆“切”了一聲。 譚章說:“不準沒禮貌!” 譚兆白了譚章一眼。 “要不然今天先這樣吧,也挺晚的了,再這么細究下去也沒什么意義?!庇跍c涵說,“老師,回頭您了解一下情況,看這件事怎么處理比較好,畢竟真有個什么意外發生,社會輿論還是挺可怕的……” 她著重強調“可怕”兩個字,班主任連連點頭,表示一定要查明白,不能讓學生身陷可能存在的危險之中。 事情最終以譚章帶譚兆回家告終,于渃涵跟著他們走出學校大門,她看著父子倆彼此沉默不語的樣子,再聯想之前發生的一切,感覺他們的關系似乎并不怎么好。 不過這到也符合家庭劇的常見設置,父母離婚并處在叛逆期的兒子,以及工作繁忙不怎么顧家又十分望子成龍的父親,本來就同性相斥,能對盤才奇怪。 “哎,少年,可以啊?!庇跍c涵有點渾不吝的語氣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寧靜,“年紀輕輕倒是知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個女同學長的漂亮么?” “長得不漂亮我就不能幫她了?”譚兆下意識地回嘴,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的設定應該是討厭于渃涵的,便瞬間變臉,狡辯說,“關你屁事?” “你怎么說話呢?平時我就教你這些了?”譚章不悅地說,“跟于阿姨道歉!” “別介別介!”于渃涵趕緊阻攔,“阿姨就別了吧?叫jiejie?!?/br> “對不起,于阿姨?!弊T兆故意說了出來,并且把“阿姨”兩個字強調的十分清晰。 “倒也不必……”于渃涵扶額。 今天純粹就是一出鬧劇,一向萬事從容的譚章面對這樣的家務事也有點手足無措。在他的設想中,他應該跟于渃涵再交往一段時間,然后正式地介紹她跟自己的兒子認識,雖然譚兆可能還是臭著一張臉,但至少情況不會像現在這么哭笑不得。 體面總還是要有點的。 “譚兆,你先上車,我跟于阿姨還有幾句話要說?!弊T章把車鑰匙丟給了譚兆。 于渃涵心想,大哥你也別“阿姨阿姨”的了好不好? 直男真煩人。 “有什么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譚兆問,“嗯?” 他好像故意要跟譚章作對一樣,只要譚章下不來臺,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于渃涵說:“沒事兒,你想說什么就說吧。他都十四五了,個頭都快趕上你了,是大人了,有什么不能聽?” 譚章微微嘆氣,整理了一下情緒,對于渃涵說,“今天實在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我和譚兆的母親很早就離婚了,他一直跟我生活。我原來很忙,沒什么時間照看他,現在他長大了,更是難以管教,我想補救也有點為時已晚。哎,養不教父之過……總之,今天謝謝你?!?/br> 譚兆聽自己親爹說這種話,很是不屑,甚至挖了挖耳朵。 “就這?多大點事兒?”于渃涵不甚在意地說,“我也沒有想替誰解圍替誰伸張正義,就是看看熱鬧,把事情弄明白,滿足一下吃瓜群眾的好奇心?!彼D了頓,繼續說,“不過我覺得呢,譚兆挺好的,不以貌取人,還能熱心幫助同學,我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br> 于渃涵說著說著就用手拍拍譚兆的肩膀,湊近他低聲說:“以后別這么莽了啊,哪兒有在教室門口就打架的,放學之后找個沒人沒攝像頭的地方再動手不就得了?挎包里塞兩塊磚頭,掄起來可比拳頭好使。傻.逼就得這么教育,要不他下次還敢?!彼帽攘藗€手刀,在自己的脖子上劃拉了一下,用眼神暗示譚兆,“明白了么?” 譚兆沒想到剛才還人模狗樣的于渃涵會跟他說這種話,大腦里空白了幾秒之后,第一個反應就是:他爸是不是招惹了什么非法社團組織的大姐? 第10章 少年人的腦補總是很豐富多彩的,只可惜于渃涵既跟非法社團沒什么關系,也不是那種喜歡當大姐的人。她的經歷沒那么傳奇,不過糊弄糊弄譚兆這種小鬼還是綽綽有余的。 短短時間內,譚兆似乎對于渃涵有了全新的認識,但他還是沒有辦法接受突然有一個女人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他不信任對方,也不信任自己老爹,他甚至會覺得這種中年人的戀愛關系不過是一種幌子,維持著一種表面的圓滑的處事規則。 譚兆看了看譚章,心里對他是滿滿地不屑。 次日,于渃涵抵達公司之后就召集項目組的人開會。 劉啟等人迅速抵達會議室,見只有于渃涵和高司瑋兩個人,摸不清今天上演的是什么戲。 不過,幾分鐘之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高司瑋。而高司瑋還是那副平常模樣,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動。 “都愣著干嘛?怎么了?”于渃涵說,“讓小高帶著你們來做這次的項目,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么?” “這個……”劉啟終于開口說話,“雖然我們對人員調度方面沒有什么意見,但是小高的話……之前一直都是做行政方面的工作,似乎沒有宣傳項目上的相關經驗,直接上手的話會不會有點唐突?當然,我并沒有質疑小高能力的意思?!?/br> “你有經驗,可也沒看見把項目做得有多好呀?”于渃涵笑瞇瞇地看著劉啟,說話倒是直接,當著這么多人也不給劉啟什么面子,“小高之前只是沒有進入過項目組,但是他在我身邊經歷了很多項目實戰。工作嘛,誰有能力就讓誰上,如果你們現在有個人站出來說這個項目自己可以獨當一面,我也可以交付給你們任何一個人。干得好了,升職加薪不是問題,我巴不得壓榨你們全部的勞動力。但是,倚老賣老就不需要了吧,年紀大了就多上上網,看看現在年輕人都喜歡吃什么玩什么,別老拿著經驗說事兒?!?/br> 話雖如此,可這個時候誰干站出來說“我可以”?于渃涵擺明了就是要殺劉啟的士氣給高司瑋漲威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不是往槍口上撞? 于渃涵看著大家都垂著頭,說道:“你們也清楚我的脾氣,我向來是有一說一。做得好我自然表揚,做不好,我也可以用各種我能想到的詞來損你們。大家來公司是做事情的,不是來開茶話會互相吹彩虹屁的,也別跟我說什么自尊心遭受打擊,數錢的時候怎么沒見你們給自尊心買點保險?” 眾人的頭埋得更深了,有人稍微歇眼看看劉啟,不知道是可憐,還是幸災樂禍。 “一會兒小高會單獨跟大家開項會,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就不參加了?!庇跍c涵起身說,“希望新同事的加入能夠給大家帶來更多的靈感,給出更好的方案,就這樣吧?!?/br> 她經過高司瑋時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動作是做過所有人看的,告訴他們高司瑋的身份地位不一般,自己說話做事前掂量掂量。 同樣,高司瑋也明白于渃涵的用意,她為自己說了這么多話,自己斷然不可能消極怠工把事情搞砸了。就算他自己再怎么不愿意,為了于渃涵這份苦心也得拼命經營。 高司瑋深深懷疑,于渃涵今天這一出哪兒是唱給劉啟的?分明是唱給自己聽的。她總是知道用什么法子能叫自己毫無拒絕的余地。 可是如果換做別的事情,高司瑋會拒絕于渃涵么? 好像也不會。 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他幾乎從未拒絕過于渃涵提出的任何要求,哪怕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于渃涵交付好項目組那邊的事情,又緊趕慢趕地去跟王寅對接。 王寅的辦公室今日有訪客,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不知在說什么。于渃涵推門進去的時候,那個人轉過頭來。 他好像穿了一身睡衣就來了,樣子松松垮垮。鼻梁上架著一副無邊框的眼鏡,看似斯文,滿頭黑發里夾雜著幾縷銀色發絲,嘴角揚起一邊的神情又有些渾不吝。只有走近看時菜能發現,他沒有在笑,只是嘴角有條細細小小的紅色傷疤,讓他看起來好像在笑似的。 風流極了。 “哎,枕流,你什么時候回來了?”于渃涵招呼了一聲?;ㄕ砹鳑]有起身,只是跟她揮了揮,說道:“早上下的飛機,閑得沒事兒直接過來了?!?/br> “你從美國飛回來都不休息休息?”于渃涵看花枕流毫無疲憊的樣子,不由感嘆這種在某些領域做到頂尖的人類可能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了,一個個都跟科學怪人似的,不睡覺不吃飯還能做出來變態黑科技。 “想到一些事情,所以先來跟老王聊一聊?!被ㄕ砹髡f,“免得過段時間忘了?!?/br> 于渃涵說:“年紀輕輕,小心猝死?!?/br> “也許在我猝死之前,就有什么新的仿生或者克隆技術出現了呢?那我就可以長長久久的活著了?!?/br> “嗯,我們生活的都不是一個世界?!庇跍c涵說,“你生活在科幻小說里,我們嘛?!彼噶酥缸约汉屯跻?,“我們這都是現實主義文學的悲歌?!?/br> “別別別?!蓖跻陀跍c涵劃清界限,“我耽美文學?!?/br> 花枕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于渃涵說:“你怎么不說你江邊老頭樂文學?” 王寅說:“犯不著犯不著?!?/br> 于渃涵不想跟這倆人耍貧嘴逗樂兒:“你們剛剛聊什么呢?讓我也來聽聽?!?/br> “一個是項目命名,一個是公司方面的事情?!蓖跻卮?。這個項目他們從執行開始,就一直以各種編號命名,王寅總說要想一個驚世駭俗的名字,可每每想到的字眼也就比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文雅一點,根本談不上驚世駭俗。 這個項目被他用“虛擬偶像”四個字代稱了很久,搞得很多人都以為跟那些手機屏幕里的紙片人沒什么區別,完全意會不到這里面蘊含著多么顛覆性的商業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