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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祿遂叫醫師去熬制湯藥。 鄭朱頗是不好意思,對張祿道:“著實叨擾應侯了!” 張祿笑道:“鄭大夫無需介懷。老夫與鄭大夫雖各事其主,但不曉為何,老夫似乎與鄭大夫極為投緣,甚想與您結為友人?!彼P起臉,突然嘆息一聲,道:“老夫心知這是在高攀鄭大夫,鄭大夫如何能瞧得上老夫這等寒門賤人!” 鄭朱急忙握住張祿之手,道:“應侯何出此言呢!俗語云:‘英雄不問出身’,如今您既已是秦國的相國,那便是貴人了,何苦再窮究出身門第?鄭某能與應侯交友,真真是不勝榮幸也!” 張祿展眉而笑,眼中仿佛含著淚光,激動的道:“多謝鄭大夫!” 兩人執手攀談良久,醫師將熬好的湯藥端來,萑兒服侍鄭朱飲下。 到更晚些時候,廚房又送來清淡可口的膳食。張祿陪著鄭朱吃完晚膳,兩人又敘了會兒風月閑話,張祿才辭出客房,鄭朱便在萑兒的服侍下盥漱就寢。 次日天亮,鄭朱由萑兒攙著到大廳用早膳。 張祿早在等候,笑著問鄭朱道:“鄭大夫昨夜睡得好嗎?萑兒服侍得可算盡心?” 鄭朱臉腮稍稍發紅,笑道:“鄭某睡得很好,多謝應侯?!?/br> 這時鄭安平也走進大廳,見到鄭朱,雙眼一亮,朗笑道:“這位大人相貌堂堂、貴氣十足,想必就是趙國來的貴臣鄭朱鄭大夫吧?” 張祿笑道:“喲,你的眼力很好!”轉過臉對鄭朱道:“鄭大夫,這位是老夫的同鄉鄭安平,與老夫親如手足。他在秦軍中任職,爵位是公大夫,平日和老夫同住于此?!?/br> 鄭朱便與鄭安平見禮。鄭安平一揖到地,說道:“那年在下出使趙國,曾于趙宮朝堂大殿上見過鄭大夫,當時就暗嘆鄭大夫風采卓越,甚盼結識,只可惜公務纏身,無暇趁愿。今朝在下于此間重遇鄭大夫,真乃天緣巧合,在下終于得以拜見心中貴士!” 鄭朱心里美滋滋的,笑道:“鄭某能結識將軍這般的人物,亦是深感榮幸?!?/br> 張祿忽然“啪”的拊掌,道:“鄭大夫與鄭賢弟均為鄭氏,雖非同族,卻也著實有緣??!依老夫看,你倆索性就結拜為兄弟,如何?” 鄭安平搔首笑道:“我倒是有這份心,只不過我的爵位不高,不配給鄭大夫當兄弟!” 鄭朱一聽這話,連忙彬彬有禮的道:“鄭將軍太自謙了!你能當上秦國軍官、為秦王效力,足以證明你是雄才英杰!鄭某家族中的兄弟竟沒一個及得上你!你若不介意,鄭某從今往后就喊你一聲‘賢弟’了!” 其實鄭安平的年紀比鄭朱略大,但他還真不介意鄭朱壓他一頭,馬上恭敬的跪地一拜,道:“兄長,小弟有禮了!” 鄭朱滿臉堆笑的攙扶鄭安平起身,張祿上前向兩人道賀。 三人在大廳用完早膳,鄭安平要去軍營,張祿則要上朝。 “鄭大夫,您留在這里好生歇息,府中的下人,您可隨意使喚?!睆埖撘笄谛χ鴮︵嵵斓?,“至于兩國議和的事,老夫會盡力向秦王進言?!?/br> 鄭朱經歷幾番折騰,腦中渾渾噩噩,竟忘卻了議和這樁要務,幸虧張祿主動提及。鄭朱自慚之余,也很是感激張祿熱忱,深施一禮,道:“有勞應侯費心,鄭某先謝過了!” 至中午,張祿歸來,鄭朱在大廳迎接,問道:“秦王可同意議和?” 張祿拉著鄭朱就座,道:“秦王說了,我們秦國不缺黃金,趙王若要議和,就把上黨還給秦國,秦國保證十年內不再伐趙?!?/br> 鄭朱驚呼道:“什么!上黨已是趙國領土,何談‘還給’秦國!” 張祿拍撫鄭朱后背,勸他冷靜,然后說道:“鄭大夫是明白人,您該曉得上黨郡原是韓王割讓給我們秦國的,那郡守馮亭私自將上黨獻給趙國,本就違反法理,我們秦王有權索回?!?/br> 鄭朱憤然道:“趙國既然已經接受了上黨,那是斷斷不會再轉送給別國的!” 張祿沉聲喟嘆:“你們趙國君臣為何這般固執呢!”一手拍在鄭朱肩頭,語重心長的道,“鄭大夫,老夫也不瞞你,我們秦國派了不少諜者去你們趙國,潛伏各地,他們先前回來復命,已把趙國缺糧、齊國拒絕借糧的實情都一五一十的匯報給秦王了。秦王現在是鐵了心要取得上黨,秦國國力雄厚,也足以支持戰事,但你們卻是糧秣匱乏,再這么頑守上黨,趙國全境俱要鬧饑荒了,為一郡而損全國,值得嗎?” 鄭朱覺著張祿這篇話很是在理,思及趙國國情,也不由得垂首太息。 張祿又道:“鄭大夫,請您回去勸一勸趙王,勸他交還上黨,省得我們兩個國家打打殺殺的,損耗人命資財,徒讓諸侯坐山觀虎斗?!?/br> 鄭朱的臉色突變得嚴肅起來,道:“我們趙王雖年輕,卻是一位胸懷大志、果敢剛毅的君主,他絕不會舍棄上黨!” 張祿睜睜的看著鄭朱,神態充滿了訝異,道:“不對呀!趙王若真像您說的那樣,理應號令趙軍英勇奮戰,又豈會讓廉頗一味的龜縮防守、寸步不前?如今上黨郡有一半的土地已被我軍占據,你們趙王難道不在乎嗎?” 鄭朱嘆道:“趙王當然在乎!趙王數次下旨,命令廉頗率軍出擊,怎奈廉頗偏是不從!” 張祿點點頭:“哦,原來是廉頗抗旨啊?!鳖D了一頓,又肅然望著鄭朱道:“臣下屢屢抗旨,趙王竟不著惱嗎?廉頗統領三十萬大軍,既不能擊退我軍,又不能搶取領土,卻要把趙國的糧庫吃空了,趙王居然能容忍他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