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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璽?!?/br> 孟懷曦笑著喚了一聲,眼底卻是純澈的冷,“不是所有事、所有人都該圍著你轉?!?/br> 懷璽臉上的笑容眨眼間凝固。 孟懷曦很平靜,端起冒著熱氣的茶杯,輕飄飄道:“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何必再做稚子模樣?!?/br> 懷璽回以冷笑,“在阿姐心中,我不就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是?!泵蠎殃靥谷粩偸?,“不如這樣說,在我心里,你連上京街頭的稚子還不如?!?/br> 他們尚且心存良知,分善惡,辯黑白。 懷璽緘口無言,那一雙和先皇后極像的眼熬得通紅,幾乎要滴下血淚來。 孟懷曦難得瞧不明白,分外疑惑。 “到手的江山社稷你不要,后半輩子的安穩人生你也不要,你告訴我——”她手掌搭在額上,聲音顯得有些疲憊:“你究竟,想要什么?” 懷璽低下頭,案幾底下的手掌攥緊再攥緊,手指掐進rou里,血珠染紅茶白色的衣袖。 沉默了許久。 他苦笑一聲,啞聲道:“我要的東西,阿姐怎么會知道?!?/br> “我從前是猜不透,現在卻不想知道了?!?/br> 孟懷曦全然失去耐心,臉上微末的笑意凈消了。 “網羅前雍遺老,聯絡謝不周意圖謀逆,策反姒玉為你賣命,在這上京攪弄風云。我從前竟不知,你能有這樣大的本事?!?/br> 懷璽額間青筋猛跳,死死按著眉心沒有半句辯駁。 孟懷曦呷了一口茶,終于問出:“說說吧,謝不周下一步有什么計劃?!?/br> 懷璽張了張口,又像是想起什么,最后只道:“……對不起?!?/br> 孟懷曦低呵一聲:“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律法做什么?” 終是徹底失望,放下茶杯,轉身往門口走。她扶在門框上的手指蜷了蜷,眼睫垂下一片陰翳。 “不是什么事,都能靠道歉挽回的?!?/br> 寬大的袖管將案幾上陳放著的小爐、杯盞通通掃下,哐當聲接連響起。 懷璽終于抑制不住,猛然高聲:“你以為我是為了誰?!若說孤是錯的,那孤的好姊姊你——懷曦,長公主殿下,你更逃不過罪責!” 孟懷曦猛地轉頭,眼底充斥著紅血絲,“什么意思?” 懷璽垂下眼,光影之下唇角的笑格外詭異:“去過那處道觀了?你猜猜觀里都供著誰?” 道觀…… 孟懷曦只覺心跳驟然加速,從前不曾在意的細節重新浮上眼前。 那日探查塔頂佛堂時,戚昀駐足在菩薩像后的異常表現;七層寶塔之中,菩薩神相眉眼之處的熟悉感;再說這幾日才遞來的,大理寺案頭上所書的種種疑點。 真相呼之欲出。 孟懷曦恍然大悟,嗓音變得艱澀起來:“供奉的……我?” “是啊。阿姐——”懷璽哈哈大笑,直笑彎了腰,通紅的眼眶邊滲出斑斑淚點?!斑@個驚喜夠大嗎?感動嗎?” 孟懷曦冷眼看著。 他笑夠了,頭埋在手掌間靜默了很久,抬起頭竟是一嘆:“螻蟻之命,何足惜哉?能為孤換得阿姐重回人世,也不枉他們來這一遭?!?/br> 孟懷曦旋身抽刀出鞘,泛著銀光的刀刃指向他喉骨所在之處?!皢蔚烙^里那幾個無辜慘死的孩子,就夠你死千次百次?!?/br> 刀尖劃開皮rou,血珠從細細的傷口間滲出。 懷璽絲毫不在意,并指在刀刃上敲了敲,揚眉輕哂:“阿姐,你這樣算不算我的同謀???” 他只是靜靜瞧著眼前有些陌生的女人,想從她身上找到一星半點與從前想象的地方。 這是徒勞的。 沒關系。懷璽揚唇又笑了,百代千載之后,后人提起這樁慘事,他們的名字也能被擺在一起。 “哐當——” 長劍終是墜落在地上。 守在一邊的戚昀眉峰緊皺,足下一點,飛掠向廂房門口。 “如果可以選,寧愿當年無人阻我去和親,哪怕就死在蠻荒的土地上呢?!?/br> 孟懷曦哼笑了聲,高昂著頭,從背后望去似乎還是那個矜傲的長公主。 淚珠在眼眶中打著轉,她闔上眼:“更不要說……” 更不要說背著這么多條人命,從閻王殿里爬回來。 第52章 山寺 曾經盛極一時的靈山寺坐落在西山半山腰處, 海拔高,四季時節略晚于山下。 道旁成行的芍藥還留有一片粉白,遙遙綴在枝頭。 這一處頗有盛名的山寺空置了這些年, 卻未見有破敗之象。 最靠近正門的院落中有顆百年老槐, 長信天燈高高懸掛, 從前由信客系上的紅絳迎著風晃悠。 孟懷曦支起身從榻邊的一扇窗望出去, 眼前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一提起佛道兩家就暴躁的戚皇陛下,心平氣和地站在一個白袍老頭身前。 他們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孟懷曦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氣場甚是平和,不似想象中的劍拔弩張。 而且,這個白袍老頭很眼熟。 似乎是謝不周的授業恩師——玄蘊散人? 孟懷曦揉了揉眼睛,有種錯過好大一段劇情的懵逼。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戚昀為什么要在百忙中帶她來這里。但目前為止, 他們不該是與謝不周的人勢如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