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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月隱入層層云靄,剩下三五顆星子散落在天際。 在滿街燈火中,仍然亮得出奇。 戚昀并不反駁她,只是輕笑兩聲。 “官場中人總會為自己的利益對她褒貶不一,但”他頓了一下,揚手指著天邊最亮的那顆北極星:“我心上的殿下,就如同這顆星?!?/br> 唯一亙古不變,引路的星。 “……” 孟懷曦握著調羹,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么。 真正的她,哪里會有那么好呢? 就像前人說的,玩權術的人,心最臟。 “一點議論算什么,便是鋪天批駁、滿譚污水,只要稍加誘導,都可以成為改天換日的助力?!泵蠎殃爻陨弦豢谒掷?,這樣說:“和光同塵,因勢利導,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br> 細嫩完整的奶皮被調羹囫圇搗碎,她抬起頭忽地笑了一下:“且不說流言如何,就算是天上星,也有被烏云遮蔽的一天。若如此你待如何?” 眼前的小姑娘顯然心神不寧,連自個兒唇邊浮著一圈細碎的白沫也沒有發現。 “黃天沒有能力庇佑星辰,自該有蒼天當立?!彼麖男淇诶锬贸鲆环浇砼?,繡著一個小小的螢字?!凹词共淮笕菀?,若為她,便沒有什么不可以?!?/br> 戚昀一哂:“我這片蒼穹之下——” 柔軟的手帕拂過唇角,孟懷曦聽見他說:“永無陰云?!?/br> * 接近三更天,涯石街很安靜。 只剩下門口臥著的石獅子依舊盡忠職守。 戚昀同孟懷曦一路走來,竟是一個人影也沒有瞧見。 半盞茶的時間便到孟府門口。 孟懷曦提著酒,仰頭望著綠瓦飛檐,突發奇想:“坐在屋檐上喝酒,是個什么滋味?” 電影電視的世界里,總是有酒有人有屋檐。 便是剖白心跡,沒有屋檐上那塊地,總就不大圓滿。 她從前荒唐是荒唐過,但到底還計較一個皇家顏面?;蕦m殿上的瓦片可比同??蜅5臍馀傻枚?,只是可憐她眼饞了許多年,還是沒有機會坐上去試一試。 戚昀沒說話,只探臂攬過她的腰肢騰身一躍,輕松越過朱門坐上房檐。 晚風拂過,寒氣覆上裸露在外的皮膚,腰間的手掌卻很燙很燙。 孟懷曦瞇起眼睛,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但戚昀很快收回手。 他雙掌搭在膝蓋上,脊背挺得筆直,看不出半點孟浪。 孟懷曦拍拍泛紅的臉蛋,道:“我家這瓦片比起你以前坐過的,感覺如何?” 戚昀失笑,她對他的誤會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他嘆一聲:“心情不同,我想不出如何比較?!?/br> “也是?!泵蠎殃刭澩c頭,拎著酒壇往瓦上磕了下十分暴力地拔出酒塞,給他遞去一壇:“夜話哪能沒有酒,喏,這壇給你?!?/br> 戚昀接過酒壇,皺起眉:“少喝些?!?/br> 孟懷曦卻不干:“我打小千杯不醉,這兩壇才哪到哪?!?/br> 流星劃過天際,留下一道尾巴。 孟懷曦拍了拍他的手,興奮道:“快,快許愿?!?/br> 說是這么說,但孟懷曦閉上眼腦子空空,著實想不出有什么愿望。 于是,她微微張開眼,側頭去瞧他。 旁邊的戚昀合著眼,表情很虔誠。 孟懷曦重新望向天邊,笑容輕松:“別說,咱們戚公子的運氣真的好?!?/br> 說完,又好奇道:“你許的什么愿望?” 恐怕只有她會說,他運氣很好。 戚昀搖頭:“從前有人跟我說,若是把許下的愿望說出來,就不會靈驗?!?/br> 孟懷曦想了一下,是這個道理。她仰頸長飲口酒,很不講究地橫袖一揩。 遠處傳來春蟲的聒噪。 孟懷曦眼底有幾分茫然:“說來也奇怪的很,我從前總有許不完的愿望?!?/br> 希望南邊不要發洪澇,希望北地不要有旱情。 還希望政局能夠穩定一些,朝中的老狐貍們能夠歇上一歇,不要整日吵個不停。 她懶洋洋地往后靠了靠,彎起眼睛:“現在卻一個都沒有了?!?/br> 沒有壓在肩上無形的擔子,其實人生也可以很輕松。 這樣的她很接近惠帝在時的狀態。戚昀知道,這其實是她最真實的性情。 不問來路,不拘名姓,碗底俱是老友。 半壇酒下肚,孟懷曦思維便有些不靈敏。 她從來沒想過,換了個身體記憶會留存,但酒量并不會。 原身這樣的乖巧貴女,顯然是沒喝過酒的。 孟懷曦口齒有點不清楚,一揚手,頗有豪情道:“一同看過燈,喝過酒,那咱們差不離就是拜過把的兄弟!” 她不刻意注意著語調時,一口吳儂軟語便藏也藏不住。 很像撒嬌。 戚昀喉頭一滾,望向那一雙水色蕩漾的眸子。 他說:“不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許愿審核快一點。 第19章 詩會 “三娘說錯了,我沒想過和你做朋友或者兄弟?!?/br> 從頭到尾只有一個目的。 戚昀笑了一下,漫不經心換了稱謂:“阿螢,我從不騙人?!?/br> 孟懷曦愣了一下,半個呵欠卡在喉嚨里,聽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瞇著眼睛努力去瞧,只依稀可見朦朧的人影,模糊不清不說還有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