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兩側高大翠綠的樟樹整齊而望不到頭。 夏日的喧鬧在進入這扇衡門之后瞬間消失,路面平整而寬敞。 ——正是穆蘭街。 穆蘭街有些詭異的安靜,便是尋常出門采購的奴仆都消失不見。 一條街安靜地只有馬蹄聲滴答的沉悶聲音。 江府占地面積巨大,番將軍在門口下馬,親自去敲門。 朱紅大門被咯吱一聲打開,門后露出一個衰老的面容。 正是江太傅身邊的柴叔。 兩人低頭耳語片刻,柴叔的眉心一直皺著,一臉不贊同。 在外氣勢逼人的番將軍無奈可笑,連連求饒。 只是柴叔在不經意看著馬車內出來的粉衣少女后神情一怔。 少女身姿苗條纖細,面色雖然蒼白但精致美艷。 她站在微亮的晨曦中,清亮淺色的眼眸無畏地注視著他,俏麗如懸崖之花,溫柔且堅韌。 他突然瞇著眼,不由自主向前邁出一步,愣愣地看著臺階下站著的少女。 “柴叔說什么?”番將軍耳朵一動,好奇地問著。 柴叔倏地回神,視線從舒云宜身上收回。 “沒什么,既然來了便進來吧?!彼掏剔D身,最后又補充了一句,“就叫她進來吧,若是番將軍貴人事多,還請回去吧?!?/br> 番將軍難得沒有摸摸鼻子退下,反而厚著臉皮跟著舒云宜擠了進來。 舒云宜看著江府大門,深吸一口氣,這才再一次踏入江府。 最后隨著眾人來到一間翠綠的竹屋前。 這間屋子幾乎被黑衣衛圍得水泄不通。 黑衣高大的侍衛冷漠的臉頰在夏日微亮的晨光中僵硬地好似一座座雕塑。 小院前跪滿了人,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一走進屋內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 屋內人數不多,卻都是大堯赫赫有名的神醫,卻沒有傳說死骨更rou不死鳥的章玄鳳。 竹床上躺著面色灰敗的江太傅,夏日輕薄的被子蓋在他身上。 只有微不可見的起伏,這分明是油盡燈枯的征兆。 舒云宜心中一驚,手中的藥箱幾乎要握不住。 “過去?!狈瑢④娧g佩劍朝著她的脊背重重擊去。 舒云宜觸不及防直接撲倒在太傅床前。 她疼得倒吸一口氣,臉色煞白,站都站不起來。 背后的劇痛讓她頭腦發蒙,抽筋拔骨止疼,幾乎要昏死過去。 舒云宜死死拽著太傅的床單。 雪白的貝齒緊緊咬著嘴唇,直到要出血跡來,這才給混沌的大腦帶來一絲清明。 ——我不想死。 她像是在溺水中抓著一根浮木,不停告訴自己。 “快點?!狈瑢④娨娝粍?,粗黑的眉毛不耐煩地皺著。 舒云宜顫抖著伸手給江太傅把脈,心中一驚。 太傅脈象混亂虛弱,凝滯郁悶,確實是中毒之兆。 毒性爆發得猛烈,且奇怪。 按理這樣的毒素應該是一招斃命,可太傅卻還有一口氣。 “太傅除了喝了我的藥,還吃了什么?” 她索性坐在地上,半個身子靠在醫藥箱上,冷靜問道。 “中午只吃了幾口飯,晚上喝了一碗粥,之后喝了藥就吐血昏迷了?!碧档馁N身仆人小聲回道。 “那些東西,章神醫都檢查過了,并沒有異樣?!彼盅a充道。 “藥是在飯前還是飯后?!笔嬖埔顺聊?,問道。 “飯后?!?/br> “毒物在藥渣里發現的?” “并未,但太傅確實實在吃藥后才吐血的?!?/br> 仆人尖銳地指責著,語氣憤恨:“而且太傅甚至還遵守你的囑咐,配著補氣丸一起吃下去的?!?/br> 所有人都覺得是三娘子開錯了藥,導致兩者藥性相沖,太傅中毒昏迷。 “補氣丸有嗎?”舒云宜面對他的怒斥,垂眸冷靜問著。 仆人遞上藥瓶。 舒云宜打開瓶子倒出一顆藥丸,捏碎細細聞著。 “太傅可有銀杏過敏?”舒云宜動作一頓,皺眉問道。 “有?!?/br> 舒云宜把手中的藥丸放在小盆中,拿出一塊手帕細細地擦著自己的指尖。 良久之后才說道。 “藥丸中有無心銀杏,雖然加了甘藍緩解藥性,單服并無毒性,只是和我藥方中的赤豆相沖?!?/br> 她沉默片刻,從藥箱拿出銀針。 “果然是你害了太傅?!庇腥伺庵?。 舒云宜冷笑:“這味補氣丸用料大膽出格,除了用了銀杏,還有桃仁,可以說是飲鴆止渴,會出錯不過是缺一個藥引,而我的祛濕藥并無過錯?!?/br> “放肆,便是你學藝不精,那補氣丸乃是章神醫的得意之作,豈容你這等黃毛小兒血口噴人?!?/br> 她沒有理會那人的指責,只是對著仆人說道:“我要給太傅施針,幫我把太傅扶起來?!?/br> 仆人不敢動手,無措地看著屋中職位最高的番將軍。 “你可有把握?為何不和在座的太醫交流一下?!狈瑢④娨膊桓易屗氉砸蝗酸t治,只好提出質疑。 背對著他的舒云宜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膚色襯得她眼珠越發漆黑。 睫毛在眼瞼處微微顫抖,細碎的汗珠掛在睫毛上,搖搖欲墜,她的手指緊緊扣在床單,掩藏著背后刮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