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頁
車后排,宋詞手肘撐著膝蓋始終低頭看腳下,腮側不時繃緊:“老聞,你說只因為遷怒能讓人咬死一個人多少年?咬多狠?” 葬禮那天宋詞問過陶倧盯上唐詩的理由。 陶倧說:“因為你,只要是你的東西我都感興趣。哦對,億城現在只壓在生態智慧島的項目翻身,如果翻不了身把自己壓死怎么辦?這樣,畢竟我們曾經是合作伙伴。我給你張名片,回頭億城真倒了,我那還有保安的職位空缺。你來,我提拔你當保安隊長?!?/br> 陶倧說的合作,是四年前億城因內斗升級內里空虛,不得不把手頭的熱門項目讓出來和康宇、啟寧共同開發的事。 當年新聞還鋪天蓋地報道,宋家和陶家化干戈為玉帛。 現實卻是如此,真是諷刺。 宋詞捏緊眉心沉默。 育才園小區門口十來家底商,沒人注意到奇怪的人,唐詩還能逃出來,當時很可能就是一個人找的她。 難道陶倧是親自去的? 聞秋樺干咳兩聲:“詞哥,你這話什么意思?” “那人挺狠的,三刀刀刀致命?!背A恋脑捪駢趑|在宋詞耳畔繞。 “說不清?!彼麌@氣。 想到唐詩手腕的疤再聯想當年可能發生的情況,他太陽xue脹痛得緊,胸口更是擁堵煩悶。 他隨意扯松領帶,咬緊指腹蹙眉看窗外,聲音陰冷地復述一遍常亮說的話,末了他說。 “你再去好好查查唐詩沒參加高考的原因?!?/br> 聞秋樺驚詫半晌才回過神:“干嘛要繞彎子?唐詩就在峒城,你直接去問……” “我話說的不夠清楚?”宋詞眉峰微挑。 “行行行,我明白了?!?/br> 手串散了唐詩立刻就藏起手腕,不讓他看到疤不想他知道。 他現在沒身份問,也多半問不出結果。 宋詞斂回的目光再度落在窗外。 路旁行人前行,驚得麻雀四下飛散。 次日清早,天陰霾成灰黑色,氣壓低得人喘不上氣。 峒城峒西監獄會見室。 唐詩坐在玻璃墻外,百無聊賴地盯著窗外發黃的樹葉看,枝頭撲騰著幾只麻雀,莫名驚散。 開門聲傳來,唐詩循聲去看玻璃墻內門口,下意識整理衣服坐直。 監獄里待著哪有舒服的? 她早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可還是在看到唐友良的那一刻蹙緊眉紅了眼。 四年牢獄生活磨得人眼里沒有光,唐友良眼神有點木訥,臉頰枯瘦褶皺比唐詩臨走前像是老了十歲不止。 光頭也不適合他。 唐詩吸下鼻子,拿起聽筒的手輕顫:“還,還好嗎?” “挺好的,早都習慣了?!碧朴蚜汲镀鹱旖切?,眼底卻是通紅。 要是不孫文麗去青縣找她,她還不知道唐友良進了監獄。后來給李叔打過電話,她才知道自己一走,他就自首了。 良起公司非法集資,錢被人卷走。 作為公司法人,罪由他來擔。 唐詩這才明白,為什么高三那年過年,他會給她一張存幾十萬元的卡,還說那么多奇怪的話。 原來他早就發現公司有問題,知道自己會有這么一天,所以想提前安排好她以后的路。 唐友良抿把泛紅的雙眼,動作忽地定住。 他慌忙瞥眼身后警察,蹙眉壓低聲音:“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讓你躲好嗎?” 唐詩垂眸不說話。 “他放過你了?”唐友良不等她回答就連連搖頭,視線搖晃不穩,“他把事做的這么絕,怎么可能會放過你!詩詩,詩詩你回答我??!” “姥姥為了告訴我快點跑,光著腳從峒城走到青縣附近。人摔到臭水溝里,還沒送到醫院就不行了?!碧圃娚钗跉?,抬眸對上他視線,平靜語氣終于還是難穩,“爸你已經在監獄里蹲了四年,這后面還有三年。他甚至連豆奶,他都沒放過!” 唐友良眉心八字深陷眼淚滿溢而出,雙唇微張直抖說不出話。 唐詩蹙緊眉聲音沙?。骸拔疫€要躲下去?得躲到什么時候?躲到我人老珠黃他沒興趣了好放過我?” “爸知道你受委屈了,是爸沒保護好你??赡阋粋€小姑娘沒錢又沒背景,怎么跟他斗啊詩詩!”唐友良最后兩個字咬重成顫音。 “爸,這事跟你沒關系?!?/br> 唐詩低頭吸吸鼻子,壓住眼底紅才抬起頭揚起嘴角。 “后面的路該怎么走,我自己心里有數,你放心?!?/br> 從監獄出來,天下起小雨。 風衣薄薄一層風卻打不透,唐詩捏緊衣領上了輛出租車。 “妹兒咱們走哪條路?”司機問。 “怎么近怎么走?!碧圃娨暰€投遠想起件事,“等下?!?/br> 司機回頭看她。 “麻煩您在京南路繞過去,到那停會,我另給您加錢?!?/br> 半小時后,出租車在京南路路邊停住。 唐詩目光呆滯地推開門下車。 曾經雜草叢生的荒地如今種滿一大片向日葵,9月是向日葵成熟季,整片向日葵垂頭對腳下不向東西。 唐詩走下瀝青路,細高跟鞋踩進松軟的黑土地,根本站不穩一步一個趔趄。 人藏進向日葵中瘦又小,她蹙緊眉四下找尋,目之所及全都一個模樣。 她覺得自己找不見了,抿緊唇眼圈漸漸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