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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有些東西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何買來,以至于走著走著她便后悔起來……不該沖動的。 她決計不再亂竄,直接去九霞齋,卻沒料到,剛走進柏枝巷就撞上了熱鬧事兒。 原先一家絲鞋店不知幾時變成了“慶夏齋”,單看招牌瞧不出是甚么鋪子,但見慶夏齋里里外外圍滿了人,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姑娘也去湊熱鬧么?” 慢吞吞的說話聲從旁響起,令約側身看去,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道士坐在路邊,舉著算卦的幌子。 她搖頭,然后不知出于何種心思,問他道:“道長可知這是間什么鋪子?” “貧道并非宛陽人士?!?/br> 哦,她有些失望地點點頭,牽著驢要離開,卻教那道士攔下:“姑娘不算上一卦?” “不算?!?/br> “那是間綢緞鋪子,宛陽方家經營,緞子是蘇州采購回來的好貨,今日低價售賣,興許在盤算讓對家店鋪綢緞滯銷一事?!蹦堑朗坷鹘舆^話,順帶把始末猜測也說與她。 令約睜大眼瞪他:“……” 你說了我也不想算。 年輕道士:“……” 開張好難。 沉默時候,令約想到中旬時付云揚曾到蘇州府購置綢緞的事——方家從前不經營綢緞生意,難道真是在對付他們? 這些商人手段她當然想不通,而那年輕道士還在堅持不懈地勸說她:“我瞧姑娘面色紅潤,今日必有喜事發生,不過……” 他有意停頓,等她好奇。 “多謝你,今日的確有喜事?!彼敝ゾ畔箭S看看呢。 “……”眼見著她要離開,那道士又攔下她:“姑娘且慢?!?/br> 只見他一臉惋惜地從褡褳里取出兩卷類似針灸囊袋的東西,擱到面前的粗布上,鄭重不已地攤開,接著再從褡褳里傾倒出其余東西。 囊袋里頭裝著的不是針,而且零零碎碎、雜七雜八的雜貨,令約湊近看上兩眼,沒出聲。 “貧道行走江湖,各處淘來些小物件兒,你瞧看瞧看?” “看這做甚么?” “咳,此乃貧道經營的副業?!?/br> “……” “你既不算卦,照顧照顧貧道生意也好,我這兒可都是好東西?!蹦堑朗坷碇睔鈮?,挨個兒介紹過去,“這把小梳兒來自錢塘,這根魚骨來自大明湖,這罐手皴藥來自九華山下,這包朱砂……這串稻穗來自倉州,這顆干石榴來自若榴……” 他硬生生介紹完全部奇奇怪怪的東西,全沒料到這姑娘不打斷他,有些憋得慌:“人人都打斷我,你為何不打斷?” “我也想聽聽它們從什么地方來?!?/br> “……” “你每去一處都要淘樣東西么?宛陽呢?你收了什么?”她盤根問底。 “倒也不是處處都有,見到入眼的才收,”年輕道士如實答她,“貧道昨日傍晚初到宛陽,不曾收?!?/br> 來宛陽不到一日,街頭軼聞卻曉得不少,看來是真厲害。 令約朝他笑了笑:“我們宛陽是江南有名的紙鄉,道長知道清溪塢九霞紙么?” 年輕道士已說不出話,點頭。 “不如你收張九霞紙帶走,既輕巧又耐久還易攜帶?!边@樣他再去別地時,就能和人提起宛陽九霞紙了。 道士納悶:“……”到底誰賣誰東西? 令約還打著如意算盤,興致勃勃:“如今市面上少有舊年的紙,道長若不介意,改日去清溪塢賀家我贈你如何?” “原是賀姑娘,失敬失敬?!?/br> “你認得我?”令約詫異。 “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從哪兒聽來?” “姑娘來前,聽這慶夏齋門口的婦人們說的?!?/br> 令約一噎,心想果然道士的話不能全信。 鑒于開張太難,那道士轉頭便同意了她先前的提議:“貧道今日還有件差事,幾時辦完便去清溪塢拜訪?!闭f完繼續,“既如此,姑娘便讓貧道算上一卦罷?!?/br> 實在卑微。 “不必了?!绷罴s沒有感情地指了指他面前的東西,“你方才說這雕版刻刀是從京城買來?” 行罷,賣出東西也算開張。 “正是,你們紙家必定知曉蘭草院耕古堂罷,我這刻刀便是那處得來?!?/br> “蘭草院耕古堂?” “……京城最大的刷印堂!”年輕道士突覺行走江湖有些累。 “哦,那這刻刀價值幾何?” 她想買來給云飛做禮物,一是祝賀他找到中意做的事,二也算是還點小禮,想當初云飛還從他三哥那兒扒拉來幾塊伽南贈她呢。 “好說好說,二錢?!?/br> 令約爽快買來,終于成功告辭,那道士愉悅收起銀錢,趕在她離開前笑道:“我自恃與姑娘有緣,便贈姑娘一卦罷?!?/br> 像是不算上一卦就不甘心,令約定眼瞧他,只見他似笑非笑道:“今日之事,起落起落矣?!?/br> …… 自打聽了這話,令約總覺心神不寧,結果還沒走過慶夏齋就聽一道女聲傳來:“喲,這不是賀家丑八怪么?” 她偏頭,方柔正從慶夏齋里出來,此話一出,引得眾多婦人姑娘看向她們,令約則愣了愣,回頭望了眼那道士。 或許,這就是一落罷,她興致缺缺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