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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佯裝生氣趕令約出廚屋,順便給她指條明路:“阿顯都省得的事,你問他去?!?/br> 令約不耽擱她做菜,回到桌前。 阿顯坐得離廚屋極近,自然聽清她們的交談,等人坐下,筆往筆格上一支,悄聲嘀咕:“阿姊問她做甚么?霍大哥成日跟著你你怎么還記得她?” “胡說什么?”她嗔怪句,阿顯這才托著下頜沒精打采告訴她。 “娘那時說的是,孫媒婆替潘雯說了樁親,想來就是為這個呆在家里的罷?!?/br> “說親?”這等大事她怎會半點沒聽著? “嗯,好似是虞嶺那邊的人家,再細的娘也沒說,”阿顯看穿她的心思,小聲提醒道,“你那時在和霍大哥慪氣?!?/br> 令約:“……”想不到她氣得還挺厲害? “說起這事,前些時候我還和聞慎他們聽見另一樁婚呢?!?/br> “你們念書人瞎打聽這些做甚么?”她說著往前傾了傾身,“說來我聽聽。 ” “我們可不是瞎打探,吃包子時聽見罷了,你若不問我這事我也記不得?!卑@維護自己句,倒也瞧出她今日心情極好,直接說來,“聽他們說周記米行那位大公子也讓孫冰人說了門親,等芒種后就要去虞嶺提親?!?/br> “他不是與方家有婚約么?” “你從哪里聽來?我也算半個城里人,我怎不知?” 打小就進書院念書,多年來大街小巷哪條沒串過?他又不是甚么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大大小小的傳聞總會聽說不少,故稱得上是“半個城里人”。 “嗤,”令約被他逗笑,邊答,“我記得是小時候去榮祿齋時聽方柔說的?!?/br> “才不是,我聽來的版本是她瞧不上周家大哥,始終含含糊糊不肯應下,周家大哥為了等她,等到弟弟都成了親,最后還是周家夫人找媒人上門的?!?/br> 正這時候,郁菀提著個提匣出了廚屋,看著他倆似笑非笑地搖搖頭:“兩個小長舌慢慢兒聊,我送飯去,聊出結果了記得去里頭找東西吃?!?/br> 阿顯:“……” 令約:“……” 也對,聊這些做甚么? *** 翌日清早,某人一改往日匆忙習氣,下閣樓后磨磨蹭蹭吃起早餐,郁菀和阿顯吃著吃著,便把目光投去她身上。 “……” 令約默然,許久后迫于無奈清了清嗓子:“今日有人約我下棋,便不去紙坊了?!?/br> “噢,有人約你?!卑@極會挑話,也極會挑事,引得令約瞪他眼,他便真誠反問,“不然是真想和你對局么?” 令約:“……” “咳?!庇糨腋闪搜郯@,用眼神告誡他,就算是說實話也應揆度揆度,而后笑道,“去罷,把昨兒夜里捏的竹葉粽帶些去?!?/br> 令約點頭,飯罷提上幾只綠油油的小粽,在四道極為關切的目光追隨下出了小院……院后,霍沉果真坐在椽下守株待兔,不過始終望著溪側小徑,沒發現她從西側繞來院前。 她站到門邊,敲了敲半敞著的門,而后從月季枝條旁探出頭,看向葡萄椽底。 像只兔子,轉頭瞧見她的霍沉如是想道,一面欣然起身扮起門童,害得從堂屋里沖出來的阿蒙無所適從,好在,令約交給他幾只竹葉粽教他送去廚里。 人走之后,霍沉按捺著笑請她看往院東,那端葡萄椽下,棋枰、茶點皆擺齊全……只等她光臨。 令約今次不再謙讓,徑直坐去黑棋前頭,而霍沉的確如阿顯所說那般,不圖和她對局,只一個勁兒地說起無趣話,更像是云飛附體。 譬如,“兔子可還好?” 話問得活似他送了兩只活兔子。 “嗯,怕枯得快,養在水里了?!?/br> 話答得活似她養了兩只會游泳的活兔子。 再譬如,“后兩日忙些甚么?” 令約抽空抬眼,見他唇邊笑意慊足,忍不住跟著高興起來,道來安排:“明日接著去紙坊忙工,后兩日留在家里搭秋千?!?/br> ——那日將十二帶回家后,她便決定要把它做成秋千,后來幾日,聞慎那頭替她畫出幾張“秋千椅”圖紙,比尋常秋千好看得多,甚至能裝點些絹花在旁邊,愈發教人喜歡。 霍沉詫異:“你一人搭?搭在何處?” “院西的梅樹旁罷,那兒寬敞?!彼却鸷蟀刖?,在棋盤上偷偷耍個滑頭,再道,“我瞧圖紙上畫得容易,便先搭搭看,實在難辦再找爹爹幫我……” 霍沉點頭。 沒一會兒,又聽他問:“不打算進城?” “暫且沒這打算,”說著,令約落棋的動作頓上一頓,抬眸打量起他,“怎么云飛不在,你擔了他的活兒?” 說不清她究竟是直言不諱還是拐彎抹角,但霍沉明明白白聽懂了她的意思——倒是活了二十年來頭一次有人嫌他話多。 他把這話說給令約以示控訴,后者心虛,但還是要嘴硬:“休要冤枉我,我只是想,你平日里不這樣話多的?!?/br> “你平日里也不這樣話多?!?/br> “……”令約一噎,好好的話被他一接,她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幸而霍沉及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試圖補救:“咳,這一步走得妙?!?/br> “……”可她還沒來得及悔棋呢。 考慮到自己天性嘴笨,霍沉不對自己討好人的本領抱有希望,索性將原計劃里放在最后說的話往前挪了挪,穩重提議道:“我是說,兩日后去城里看看比較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