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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猛然傳來聲音。 衛明枝一個激靈,舉著鋒利的半截瓷器對準來人的胸口。 “你還有力氣么?”皇帝說著,伸手輕輕一按她的臂肘,瓷器便再也沒能被握住,啪嗒跌落在地,粉身碎骨。 他伸手想觸衛明枝的臉,被后者狠力咬住了手腕,流出鮮血。 這時閣樓正門傳來了幾遍扣門聲。 “陛下,康大將軍求見?!?/br> 咬人的小貓松了口,一臉驚惶未定的希冀之色?;实鄄[了瞇眼眸,直覺刺眼。 也不管腕上血流不止,他語氣不耐地吐出四個字:“誰也不見?!?/br> 門外又傳來猶猶豫豫的聲音:“可是,陛下,是塞北的事情……五更天的時候見烽火,方才右,右厥族,發兵的情報也被送來了,康大將軍正候在殿前,想與陛下商議對策呢?!?/br> 皇帝的眉心突突幾跳,臉色極是沉郁可怖,好一會,他才呼出一口濁氣,深深地望了倚墻勉力站著的衛明枝一眼,甩袖離去。 落鎖的房門從外打開,光明再度涌入。 衛明枝虛脫地滑倒在地。 不多時,門外進來一個宮女。 宮女欲為她披上大氅,見她抗拒的神色,輕聲道:“王妃,奴婢奉命帶您出宮?!?/br> 奉命?奉誰的命? 不過此地不宜久留,而且她根本沒有獨自走出皇宮的力氣……衛明枝勉強用混沌的腦子考慮清楚利弊緩急,最終決定跟這宮女走。 閣樓外守門的兩個太監都已是倒地不醒。 宮女扶著衛明枝,一路揀無人的小徑走,假山,密道,陰暗潮濕的氣味,時明時滅的燭火…… 衛明枝的意識已然不是很清楚了,只感覺一陣大亮,緊接著便落入一個懷抱里。 那人箍她箍得很緊,叫她的腰肢肩膀都有些發痛。 她還記著要抵抗,張口就往最近的地方咬去。是皮rou,還有腥味,仿佛是人的頸子。 那人動也不動任她咬著,一手托上她的后腦袋撫了撫,聲音溫沉地、又帶著強行壓制下去的冷怒與狠厲,輕哄道:“阿九,是我?!?/br> 聲音十分耳熟。 衛明枝住嘴,迷離地想了半天,想起來—— 這是她夫君,咬不得。 第71章 背后 今日卯時的時候, 密閣傳來密報:右厥族于昨夜向齊境發兵。 北齊的密閣自成立起便只掌握在帝王手里,至于密閣的內部成員、密閣的隱藏地點以及密閣的運作方式,諸如此類的東西, 更是非帝王不可知曉。 聞烈自登基以來幾乎是掌控了一切,只除了玉璽和密閣。 ——因此邊關具體的發兵消息,朝廷大約會比他晚小半日知曉。 聞蘇如此計量著, 悄然把手中的紙條放在燭火之上,沒一會兒那張寫著軍情機密的長條便化作了紙灰。 早膳時分,宮中來人。 自浴佛節之事后他便料到了這一手。 聞烈授意也罷、單純的小宴也罷, 那藏污納垢的骯臟之地, 他是決不愿她去走上一回的。 但是那個姑娘實在是固執可愛得出人意料。 她到底是不知道,聞家的人發起瘋來會做出些什么事情。 可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耳畔徘徊:讓她去吧, 讓她也見識見識, 你,你的曾經, 與你流著相同的血液、更是相似的人……她總歸要知道的,不是嗎?就算是她因此棄你而去, 也沒什么可怨的, 不是嗎? 阻攔的辦法有很多, 最終他一種也沒選。 大約是被那個聲音蠱惑了罷。 不會有事的。聞蘇心想。 自他返齊以來,朝中勢力已被他暗中掌握了近半,兵權也左右輾轉拿到了手, 右厥族發兵更是他悉心半年推波助瀾的結果,待戰事平息, 北軍返京,這皇城便會又一次迎來如同數年前一樣的腥風血雨。為此他還提早在宮中埋下了許多暗線。 若他的阿九真在宮中遭遇什么不得已的情況,事到臨頭會有人出手。 更何況湊巧的事情還有右厥族發兵這一件, 要是善加利用,也是極好的一著棋。 只是。 只是。 他恍然記起來這熟悉的不安難耐的感覺,早在南衛時他就曾經遭遇過。那還是在深入飛魚會窩巢的時候。 總有法子既能不嚇到她、又能讓她慢慢接受的。 他總能找到的。 找不到,一直瞞著她也沒什么大不了。 可他怎么能生出先前那種傷害她的念頭呢? 聞蘇蹙眉,厭棄地望著隱藏在暗處的雙手,仿佛那雙手不是他的一般。 寫好信、放出飛鴿,他拉開了書房緊閉的大門。門外守路的老管事立即迎上來,見他模樣不禁被嚇了一跳:“王,王……” 從前廳回來后他便卸下了偽裝。此時也未曾再戴上去。 他也不多解釋,只吩咐:“備車?!?/br> 老管事訥然應下,躑躅片刻還是提醒道:“王爺,您的臉……” “聞烈一刻鐘后就會忙得焦頭爛額,分不出心神再盯著這里了?!?/br> 他沒有料錯。 密閣的人順利地把他要的人從宮中帶了出來。 但她的情況并不好,面色暈紅、昏昏沉沉的,就像……把昏軟的人接到懷中,他嗅到了在她身上沾著的、還未完全消散的氣味。 腦中有根弦仿佛霎時被狠狠地觸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