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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也不知天黑前能不能停,她還有要事得等雪停后做呢。 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她人已經慢慢走到了宮中栽種的一片梅林前。 把手中的傘稍稍傾了傾,視野里梅林的景色便逐漸變得清楚了起來。日子還有點早,偌大的林子里只綻了幾樹早梅,大多的梅樹都灰突突地、枝椏上壓著幾層雪、看起來素淡無比。而那幾株早梅,則是在滿目寡淡中鮮活奪目。 衛明枝站在梅林前駐足了好一會兒,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許多前世的景象。 她上回見著雪還是在死前政亂的那年,彼時宮城里的血色可比這幾樹紅梅要灼目得多,只不過都被大雪蓋住了。 轉眼間,她回來都已將近一年的時間,所經歷之事幾經周折,可謂是盡數出乎預料。前路也是迷迷茫茫、模糊不清。 但終究算不得壞事。 她舒口氣,拋卻心中感慨,提步邁入梅林。細細地數好每個枝頭的梅花個數,她折了六枝,湊夠二十八朵,方面露滿意之色地返回寢宮。 粹雪齋后.庭,無詞房間的門窗都緊緊閉著,也不知里頭的人醒來沒有。 衛明枝猶豫須臾,垂頭看了眼手里一捧嬌妍的紅梅,還是用手背磕了幾下他的木窗。 窗子很快被打開,露出的人影穿戴整齊,像是醒來已久的模樣。 “喏?!毙l明枝一手撐傘,一手把六枝紅梅舉到他跟前,幾分傲然道,“二十八朵,不多不少,送你啦?!?/br> 無詞很是怔了一怔,卻沒有露出她預想中的欣悅神色,反倒是伸手捏了捏她拿花兒的手,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又用手背探了探她額頭,眉頭便蹙得更明顯。 “天冷,殿下該呆在殿里,作何亂跑?” “你沒看見我手里的東西嗎?我是去給你摘花!”她把手里的梅花枝一抖,抖落出細碎的雪珠子,“你快接著呀?!?/br> 無詞把六枝梅接過,繼續催她回殿。 衛明枝心頭頗不是滋味,雖也知道他是好意,但就是擰巴地站在雪地里不動:“你不高興?” “不是?!彼?,“但殿下身體安然,我會更高興?!?/br> 衛明枝被他說得半垂下腦袋,耳邊只聞“吱呀”的開門聲,緊接著便有人影站到了她身前。 那人把她凍得指節發白的手拿開,取過她手里的紙傘,溫聲與她說:“我送殿下回去?!?/br> 第46章 雪地 入冬以來, 粹雪齋的殿里晝夜都燃著銀骨炭,甫一進門,便覺溫暖如春。 無詞站在殿門邊把紙傘上頭的雪抖落, 而后收好傘把它豎放在了回廊邊。 “殿下去爐子邊好生烤一烤?!?/br> 他說完這句話就要給她闔上門,卻被衛明枝眼疾手快地扯?。骸澳氵M來陪我!”說罷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她揪著他袖子便把人強硬地扯了進殿。 滿室都是暖融融的, 爐子邊上尤甚。 衛明枝烤了沒一會兒,額間已經出了一層細汗,這下她要挪去離火爐較遠的美人榻上無詞也沒攔著。 她上榻后還把榻旁的木窗開了一條小縫, 在寒風灌進來的同時飛快地往外瞥一眼:“天已經亮起來了, 這雪應該過不久就能停?!?/br> 無詞不咸不淡地附和:“如此甚好?!?/br> 她繼續說:“等雪停之后,我們去雪地上, 我跳舞給你看?!?/br> 無詞的手便一頓, 反應過來這句話里頭的重點,他斂眉勸道:“在這殿里跳就很好?!?/br> “不好?!毙l明枝據理力爭, “我的舞衣是白顏色的,就是要在雪地上跳才好看?!?/br> “等到年夜宴時, 殿下也只能在大殿里跳舞?!?/br> “所以我才想把最漂亮的一支舞跳給你看呀?!?/br> 這一句徹底把無詞給堵得啞口無言, 他靜默良久, 抬眸望她,復與她打商量:“我們在寢殿里鋪一層白毯子好不好?” “可雪地上還有樹,樹枝上還有雪, 比白毯子漂亮多了?!?/br> 見他遲遲不吭聲,衛明枝不禁心里暗道這人真比母妃還古板, 又想了想,她干脆從美人榻上翻下來,坐到他身側, 緊緊抱住他的右臂,就差沒搖兩搖:“你想呀,我從小習武的,底子好得不得了,這么多年我連大病都沒怎么生過,不過就是在雪地里跳一支舞,用不了多久的?!?/br> 眼見他神色略有松動,衛明枝趁熱打鐵:“何況我就把狐裘放在腳邊,等跳完立即穿上不就得了?” 見無詞側眸瞧過來,她便倒在他肩頭,語氣難掩希冀:“你記不記得春獵的那時候,我與你說過我跳舞比我八姊好看?我就是想跳一支最漂亮的舞?!?/br> 這應當沒有人能抵得住。無詞心想。 所以他抵不住也是正常的。 傍午時刻,雪停了,粹雪齋后.庭的宮人們全都被遣去了前庭。 無詞靠在廊柱旁,眺望著空空蕩蕩的庭院。 庭下栽種的幾株桂樹都蓋了滿頭白雪,有好些枝條還不堪重負地被積雪壓彎了腰。石板上更是茫白一片,殘留著一串他來時踩出的腳印。 適時,對面的廊上墻腳處忽然冒出一片茶白色的裙角。緊接著,一道人影便緩緩、緩緩地自墻后露了出來。 那是他心頭最為漂亮動人的姑娘。 這個姑娘初見時一襲紅衣,驕陽似的,眉眼靈動不可方物;而今裹著狐裘衣、露出茶白裙,仍然是明艷不減。她仿佛是精心打扮過一番的,額上貼了一片火焰般的梅花花鈿,口脂也是朱紅顏色,襯得膚色更是白皙雪膩,好似話本里的小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