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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頭還告.誡她:“九殿下若無要事盡量不要下山,此地位于青、冀兩州的交界地,而這兩州里近來都有發現飛魚會的蹤跡。此幫逆賊殺人越貨、蓄意謀反、無惡不作, 對皇家尤其不敬?!?/br> 衛明枝頷首應承下來, 也抹去了自己想要瞎蹦跶的心思,干脆在這避暑山莊中畫地為牢。 這日早晨, 她在過夠了吃飽溜達、溜達完就睡、睡飽繼續吃的糜爛日子后, 終于奮起尋樂:自己用小刀削了一把魚竿,而后她帶上盼夏與無詞, 從膳房順出一盤餌料后直奔溪邊垂釣去了。 避暑山莊內有一條橫穿而下的溪流,這溪流從山上某處發源, 一直蜿蜒流經山腰的山莊和山腳的古剎, 衛明枝前幾日在發現這般景致時還好生驚嘆了一番。 正是一日日頭并不濃烈的時辰, 加之此地山川環繞、風和宜人,坐在林蔭下垂釣便成為了一件愜意舒服的安靜事。 又或許是這地方物產豐饒,沒過多久, 她帶來的空木桶就已經被釣上來的魚給盛滿了。甚至連一整盤餌料都被消耗得干干凈凈。 但衛明枝覺得不過癮:“現在連午時都沒到呢?!?/br> “主子若想再釣會兒,奴婢這就去膳房取餌?!迸蜗奈拷獾?。 “嗯, 那你快些去吧?!?/br> 得到首肯,盼夏便拎起那裝滿魚的木桶緩步離開。 衛明枝的魚鉤上暫時沒餌,也釣不起來什么東西, 索性把魚竿擱在一旁,想了想覺得這么等也無聊,又撿起腳邊的一根枯枝在溪岸的泥灘上畫起畫來。 她欲畫一朵花,但涂了幾筆后覺得不甚好看,就回頭朝無詞張望過去:“你先前送我的那幅海棠花是怎么畫的呀?” 無詞倚樹干坐著,正好也看向她,聞她所問便站起身上前來。他瞧她在泥灘上揮毫的畫跡一眼,徐徐地蹲到她身旁,白皙修長的手微微前伸:“我來畫吧?!?/br> 衛明枝不依,把樹枝握得緊緊地:“我是要你教我怎么畫,不是要你幫我畫?!?/br> 無詞好似聽懂了,眼眸一轉就要尋找起其他的枯枝來,衛明枝急得牙癢癢,空著的臟手捧上他的臉頰把他轉開的俊臉給撥了回來。 無詞的半邊臉被她糊了泥巴的手貼著,迫不得已地與她對視,眼里神情卻看不出分毫惱怒,只平靜地問:“殿下這是何意?” “你非要我講出來嗎?”衛明枝氣赧地收回手,心虛地瞄了眼他被沾上泥漬的側臉,又見他眸里幾絲惑色,豁出去便道,“話本里公子教姑娘彈琴都是手把手教的!” 無詞眸里的惑意這才悉數散去,薄唇動了動,就在衛明枝以為他又要同她說出“話本里的事情怎么能當真”的這種話的時候,他倏然傾身,抬起右手便輕覆上了她的手。 衛明枝怔了瞬,見他白玉般的面容近在咫尺,不由慌張地垂下眼去。 不再看人,手背的觸感就更為清晰。 無詞的手與他的人一樣,并不是暖熱焐人的,而是稍帶溫涼,仿佛他的體溫天生便是如此。他掌中還有一層薄繭,覆上時叫人覺得酥酥地。 “殿下若想學畫,便要看仔細了?!?/br> 耳畔的聲音沉越低輕,可她哪里又是想要學畫?衛明枝這樣想罷,終究是沒好意思坦露出來,只好心神不定地任他帶著,穩穩當當地在泥地上畫好了一朵海棠。 她甚至都不敢用余光瞥他神情。 等到無詞松開手,她咚咚直跳的心才緩穩下來,回魂一看,泥潭上綻開的海棠果然與她珍藏在粹雪齋里的那幅畫如出一轍。 無詞這時問她:“殿下可學會了?” “沒有?!彼嘀鴺渲υ谀呛L幕ǖ乃闹芎鷣y戳著,“所以你回去以后還要教我,一直要教到我會為止?!?/br> 她言罷偷偷地看他一眼,好在無詞的臉上仍沒有露出煩擾之色,半晌后低低地答應了她。 衛明枝的心情十分明朗,也就注意到適才羞亂中忽略的一件事:“你剛才教我畫畫時,是不是用的右手?” “習慣而已?!?/br>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想來喜歡用左手寫字、用右手作畫的奇人也不是沒有。衛明枝接受了這個理由,扔下枝杈站起身,回頭望了望:“盼夏怎么還不回來?” 無詞也隨她站起來,衛明枝側眼見他形貌,憋了滿腔笑,眼里倒沒藏住笑意,她抬起袖給他沾泥的臉擦了擦,卻沒擦干凈。 “這泥都干了,你自個去溪邊把臉洗洗,我出去瞧瞧盼夏到哪兒了?!?/br> “殿下快去快回?!?/br> 衛明枝給他揮揮手,邁著小步往溪外方向尋人而去。 她走到離膳房一半距離的時候還是沒有瞧見帶餌回來的盼夏,倒是遇上了衛明瑯和李喻林。 這位李家的公子正為衛明瑯撐傘遮日頭,見她眺過來還格外不自在地僵了僵身子。 “九meimei?!?/br> “阿姊?!?/br> 兩人客套地打過招呼。衛明枝想走,卻被叫?。骸熬舖eimei這樣急匆匆地,是要到哪里去?” 衛明枝也沒瞞她:“我去找盼夏,她去給我取東西了,很久都沒回來?!?/br> “盼夏……”衛明瑯沉吟片刻,給她形容,“可是身量大約這么高、臉蛋尖尖那個九meimei身邊的侍婢?” “是呀,你見過她?” 衛明瑯點頭:“我方才在山下鎮上的時候見過她,那時李公子去買傘了,我隨意走了走見到的——九meimei那位婢女好似與一個男子起了口角,我想上前看時他們已經不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