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
簌柔起身下床倒了杯水緩緩喝下,看向窗外,此刻夜色深沉、萬籟俱寂,連只蟲叫聲也沒有。 這個夢無異于是在提醒她,若是不和蘇羨和離,那么他們終歸是要同房的,只是時間早晚罷了??伤植荒芤袁F代人的標準說因他有了妾、妾還有了他的孩子,所以要同他和離。按現在的律令這于情于理都不合,況女子也無權利向夫君提出和離。 她撐著腦袋看著窗外茫茫黑夜,此刻只覺心煩意亂、恍然若失。 皇極殿內,蘇彧一身杏黃色龍袍,龍袍袖口及腰處以黑色為底繡著十二紋章。頭戴金黃色九旒冕,端坐于龍椅上。朱唇緊抿,眉眼凌厲,睥睨眾人,一股森冷的殺伐之氣。 朝堂上文武百官垂著頭,闐寂無聲、栗栗危懼。 這時丞相蘇閣上前,作揖恭敬道:“請皇上叁思,鄴城瘟疫爆發極快、傳播又極為迅速、身染后致死率極高,皇上貿然前去,唯恐社稷大亂?!?/br> 蘇彧不動聲色掃了一眼底下文武百官,官員們不寒而栗、聳肩縮背。他又看向蘇閣,語氣聽不出喜怒哀樂道:“蘇相所言甚是,然瘟疫爆發已數月有余,今鄴城瘟疫已蔓延至周邊宛城、鄒城、豫章、荊州等地,數萬百姓死于瘟疫中,朝中文武百官均搏手無策?!?/br> 他頓了頓,手中的奏折驟然扔出叁四尺遠,面上凜若冰霜道:“只怕不多時日,晉國的子民便全置于瘟疫中,那朕要你們這些文武百官又有何用!” 戶部尚書趙闕、戶部侍郎木鎮聞言猛然跪下,雙雙巍巍顫顫道:“請皇上息怒,臣等罪該萬死!” 底下文武百官紛紛垂頭,:“請皇上息怒,臣等罪該萬死?!?/br> 蘇閣又道:“今各州刺史已重兵把守各個要道,禁止州與州之間往來。各區又設置重癥隔離區,且已阻止身染鼠疫的百姓攜帶病毒到安全區?!?/br> 禮部尚書陳笠走出作揖,恭敬道:“皇上,今百姓聞風聲鶴唳,不如在城中設臺,請方丈寺的大師出島為民祈福七日,以更好安撫民眾?!?/br> 蘇彧凝眸觀他,良久,道:“陳愛卿可已有了主意?” “回皇上,臣從僧正處聽聞方丈寺有位僧人乃舞象之年便已是圣僧風范,修煉忍界、持界、悟界無人能及?!?/br> 蘇閣聞言身體僵了僵,道:“不知陳尚書指的是哪位僧人?!?/br> “圣嚴法師?!?/br> 蘇閣定氣,面上又恢復自然,道:“陳尚書的提議恐有不妥之處,如今只怕有京外身染疫癥的百姓逃亡至京中,此時聚眾誦經怕是百害無一利?!?/br> 陳笠聞言,臉拉攏而下,甩了甩袖,哼的一聲,不理會蘇閣。 蘇彧定睛看了蘇閣一眼,道:“設門票,百姓若想觀看誦經,需半月內無疫癥癥狀方可到自己所在街坊領票觀賞,每日各坊限票六十?!?/br> 陳笠斜視了蘇閣一眼,面向皇上作揖,道,:“皇上圣明?!?/br> 蘇彧星目含威又朝眾人掃去,:“傳令太醫院,明日起,京中各坊設一名太醫為發熱、嘔吐、痙攣、腹痛、腹瀉、胸痛者免費診治,若有異者立即稟報隔離。城門口配備四名太醫為來往百姓診斷是否異狀,若為異狀者則安置于城外十里處,靜候觀察。京中百姓若有事需通報出城?!?/br> 底下文武百官作揖,:“皇上圣明?!?/br> “再在各地城門口、縣衙門口張貼征聘啟示,凡治好鼠疫者,賞銀千金。朕待圣嚴法師祈福誦經完畢后前去鄴城?!?/br> 底下文武百官均均垂頭跪下,:“臣等惶恐,請皇上叁思?!?/br> “此事不可再議,無事退朝?!?/br> 文武百官又道:“臣等請皇上叁思?!?/br> 蘇彧目光一掃,如利刃出鞘,威懾得底下文武百官寒毛卓豎。 “眾愛卿可還有異議?” “臣等不敢?!?/br> 宰相府內,季然之坐在蘇閣右座,蘇蕭若坐于左座。 下人們一一上菜。 蘇閣道:“然之回了京也不到府中看看表舅,還好若兒在街上無意中看見了你便同我說起,只怕現今表舅還見不到你的面?!?/br> 蘇蕭若一襲金黃色的曳地望仙裙,裙色用薔金香草染成,純凈明麗,質地輕軟,隱隱散發出芬芳的花木清香。她面帶微笑,溫婉大氣,杏眼波光暗動望著季然之。 季然之面帶溫和,道:“侄兒也是前日剛回京?!?/br> “可去探望過你母親?” “母親不喜人打擾,侄兒這幾年只在大年叁十才回母親那陪母親用膳?!?/br> “你母親是個可憐人,然之,她畢竟是你母親,你多擔待她?!?/br> “表舅多慮,百善孝為先?!?/br> 蘇閣道:“今日朝堂上禮部尚書向皇上進言,欲在城中設佛臺,請你為百姓祈福誦經七日,若你不愿,表舅幫你去請示皇上,換個大師去?!?/br> 季然之溫和笑道:“多謝表舅,即是為百姓祈福,又有何不可?” 蘇閣又道:“也罷?!?/br> 用膳后,季然之起身告辭,蘇閣欲相送,被季然之阻止。蘇閣無奈,便叫蘇蕭若送他到府門口。 在通往府大門口走廊處,蘇蕭若停下腳步,看著眼前身姿挺拔的人笑道:“表哥身為佛家弟子,從不喜女子近身,那日在街上卻與女子當街摟抱,恐有違佛門圣教?!?/br> 季然之回頭,溫和笑道:“表妹見笑了?!?/br> 蘇蕭若笑道:“如此輕浮的女子,怎可配得上表哥!” 季然之不喜不怒,音調和煦道:“表妹說的哪里話,相互喜歡的人哪有配不配得上之說?!?/br> “表哥不是說過身為佛門中人,斷情絕欲乃是最基本的嗎?我還記得表哥對我說過,佛教中的色、聲、香、味、觸、法六塵你便是一塵都不染,孑然一身、青燈古佛?!?/br> 季然之笑道:“表妹見笑了,今時不同往日?!?/br> “表哥很喜愛那姑娘?” 季然之道:“讓表妹笑話了?!?/br> 蘇蕭若看著他和善的笑臉,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有幸,得表哥如此喜愛?!?/br> “時候不早了,表妹再不回去,表舅該著急了?!闭f完又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蘇蕭若回到正廳,見父親坐在座位上沉思,她倒了杯茶,放到父親面前,問道:“父親剛剛為何要示意表哥拒絕為百姓祈福?” 蘇閣回過神,道:“無事,父親只是擔心你季表哥連續七日誦經怕他身體吃不消?!?/br> 蘇蕭若聞言,看了父親一眼,父親是知道表哥從小練武,體力更是異于常人,怎會因區區誦經七日就體力不支?父親為何編造如此謊言哄騙她? 蘇蕭若道:“父親多慮了?!?/br> 蘇閣嘆了嘆氣,道:“希望是我多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