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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一篇報告文學,只要它有選擇,它就會有傾向性,就不會是完全真實的。 剛和樊殊從演唱會回來那段時間,我有了點關于畢業論文的想法。我想寫明清之際的才子佳人小說研究,但是想了好久,小說都看得差不多了,卻始終沒找到合適的切入角度,用什么都覺得很陳舊,好不容易有了點新想法吧,稍微深度檢索一下,又都有人提過了。 樊殊的別扭讓我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可不可以從解碼與編碼的角度來研究才子佳人小說呢?既然才子佳人小說是那個時代的瑪麗蘇杰克蘇,那在變成瑪麗蘇杰克蘇的時候,總要把現實打亂了再編碼一次吧?讀者在閱讀它的時候,不就是把作者編好的碼就解開?編碼的過程、解碼的過程、還有這兩個結果之間的差距、以及其造成的后果……總之非常有意思??! 反正不會比猜樊殊真正想說什么更沒意思! 這樣做,我不光征文寫了,畢業論文也有方向了;最妙的是,仇金主最近在投資的就是計算機產業。之前我因為計算機不好下手沒太考慮,這次一想,簡直茅塞頓開:計算機編程不就是編碼和解碼嗎?我這一招迎合上意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天助我也??! 我信心勃勃地查了一下午資料,信心勃勃地抱回了一摞書,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的。 一看座位,我驚了:“鶴師兄,你怎么坐這里?” 只見四人桌上,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其實也沒有,他們都在看書,彼此的視線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接觸。但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隔著將近十米的距離,你都能嗅到一股劈啪作響的火藥味,稍微加滴火星就能燎原。 樊殊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冷哼一聲,又埋下了頭。他那一聲冷哼,包含了萬千情緒——全是負面的。 一萬頭草泥馬在我心中飛騰而過,心想你們兩個撕,關我什么事? 哦……不對。 還真關我的事。 因為我終于想起了那個關于《傲慢與偏見》的推論:樊殊是喜歡鶴師兄的??!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之前樊殊從南京回來,一到校就看到了鶴師兄在扶我回寢室;現在又看到鶴師兄選擇了我旁邊的位置。而我記得上午的時候樊殊還說了一句話:“你和賀汝卿倒是關系好?!彼f。 …… 我現在才想起來,是不是有點晚了? 我硬著頭皮把書放在桌子上,在我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鶴師兄一見我回來,特別高興地拍拍我肩膀:“你可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窒息了!” 他一拍我肩膀,樊殊的眼光就跟著抖,嚇得我趕快躲開鶴師兄的手:“師兄,你怎么坐這兒了?” “嘿,我就不能坐這兒了?你怎么這么見外,躲什么啊,”鶴師兄不滿地說,“上次還是我送你回學校的呢?!?/br> 大哥你要害死我嗎!你這簡簡單單一句話就隱藏了三個知識點,你是鵜鶘精嗎! “啪”地一聲響了:“你們兩個不說話行不行?”樊殊把一本書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別人不用看書的嗎?” 鶴師兄火冒三丈:“樊殊你——” 我趕快把他拉回來,生怕他沖上去跟樊殊干架。沒想到我這舉動讓樊殊更生氣了,只見他的眼神轉啊轉,最后落在了我放在鶴師兄肩膀上的爪子上,像把刀一樣噌地釘上去,刺得我立刻松手。 算了算了!你們兩個的破事我不管了! 愛打不打! 這張三個人的桌子,坐得真是尷尬,可謂正好堵在火山口上。 我一邊看書,一邊偷偷觀察著旁邊兩位爺。樊殊依然很專注地看書,只是劇烈起伏的胸口出賣了他的心情,而另一邊,出乎意料的是,鶴師兄并沒有像我預想中的那樣,沉迷看書不可自拔——這不是他們學霸的標配嗎?——而是——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了然了。 我們學校圖書館設置了兩種座位。一種是普通的桌子,這種誰都可以坐;一種是研究間,由三合板隔開,里面有獨座,可以討論,只有研究生及以上可以使用。研究間很好,但是需要預約,絕大多數時候我們都懶得弄。 那個研究間里,坐著的是狗師兄。 要說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殘忍。樊殊明明喜歡鶴師兄,但鶴師兄最討厭的就是他;鶴師兄對狗師兄的感情這么深,而狗師兄又跟他女朋友這么好……唉,總之求不得。 我也求不得。 這么一想,那些才子佳人小說,倒讓我看出了三分殘忍出來。再完美的結局又如何?都是假的啊。 鶴師兄戳我胳膊:“喂?!彼÷暤卣f,遞給我一張紙條。我展開紙條:“你覺不覺得以哥最近心情不好?!?/br> 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他的以哥哪里心情不好。 “他心情真的很不好,”鶴師兄的字有點飄,“我能看得出來?!?/br> 我又看了一眼那個研究室。狗師兄正在接電話,臉上笑得都快起褶子了。 “我很擔心他?!?/br> 我看你應該擔心擔心你自己,鶴師兄。 我已經寫完了,想了想,又劃掉,換了一張新的紙條寫道:“放心吧!”末了是一個笑臉。 鶴師兄嘆了口氣,把紙條揉成一團,繼續在暗中觀察狗師兄的間隙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