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整個過程，他很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會有身體接觸。

    宋瑾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有一瞬恍然。不過她還是很快集中注意力乖乖做個學生。

    開車不是小事，她又按照莊辰教的步驟，模擬了一下，確保沒問題后，才敢發動車。

    小心轉著方向盤，輕踩油門，行駛到主路上，宋瑾也不敢開快，旁邊一輛又一輛車飛速過去，而她開的這輛像老烏龜一樣，慢慢在爬。還好比較晚了，路上車少，不然要被人狂按喇叭了。

    她小心看了眼副駕駛的人，以為他肯定會死死盯住她的動作，怕她出錯。

    結果轉頭看見了靠著椅背，雙臂環胸，正闔眼休息的莊辰。

    她的心又提起來，手緊握著方向盤，有些擔憂地開口，“你確定不用看著我開車？不怕出事？”

    “你不會?！鼻f辰稍微坐正依舊閉著眼。

    簡短的三個字讓宋瑾莫名的自信起來，坐正身體，看著前方，試著加速。不然以她目前這速度，可能要一兩個小時才能開回去。

    相比手動擋，自動擋確實更簡單。開上正道后，只需要掛著d擋，偶爾踩踩油門。

    過了半個小時，她開的更得心應手，速度更快了。已經晚上十一點，路上車不多，開得很順暢。有一陣覺得踩油門好玩，就連著踩了幾下。

    莊辰感受到了速度，睜開眼，微側頭，看了眼儀表盤，“快要超速了?！?/br>
    宋瑾這才回過神，“哦哦，我不加速了?！苯又囁俾迪聛?。

    車輛穿行在午夜大街，道路兩邊昏黃的路燈伴隨著初春寒意，柔和中帶著冷清，靜謐又幽清。車廂里有股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紅燈，宋瑾踩下剎車，偏頭看了眼旁邊的人。而旁邊的人也正看著她，四目交接。

    狹小的車廂內，兩人都沒有避開，宋瑾也沒急著說話，只是手指有意無意的輕敲著方向盤。

    緩了幾秒，莊辰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車開得不錯?！?/br>
    宋瑾側身拿過放在后排座位上的包，拿出一瓶液體，朝莊辰示意，“我可以噴一點香水嗎？”

    “隨意?！?/br>
    其實實驗室、酒吧，酒精味道都很濃，但是她唯一受不了的是車內有酒精的味道。

    酒精和汽油混合在一起，讓她很難受。

    擰開瓶蓋，朝耳后噴了幾下，車廂內立刻充滿了一種馥郁又純凈的睡蓮香氣，另外混合了一點梔子花香，清新又淡雅。

    綠燈亮起，宋瑾沒來得及把香水放進包里，就隨手將它放在了中控臺，然后踩油門，繼續行駛。

    一個小時后，宋瑾將車開到了莊辰住的小區的停車位，拿了自己的包和外套，下車。

    莊辰也跟著下車。

    宋瑾站在車前，穿好外套，微笑著說，“再見，我先走了?！?/br>
    她是一個將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的人。下了班，所有不愉快都留在了實驗室。而她也不會將工作上受得累放進日常生活中，所以對于在酒吧看見莊辰，她并沒有將之前的不愉快繼續延伸。而是以一顆平常心對待一個認識沒多久的人，禮貌且溫和。

    “一起?！?/br>
    “不用，就在對面?！?/br>
    “很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br>
    宋瑾沒再拒絕，點頭，轉身。

    莊辰落在她后面三步遠的距離。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停車場。

    將近凌晨十二點，兩人的腳步磕在地面上，宋瑾的高跟鞋發出的清脆聲音回響在午夜的馬路邊，而身后有一個沉穩且踏實的腳步聲跟著高跟鞋的聲音，一下一下。

    兩人的腳步聲一直都沒錯位，高跟鞋的聲音響起緊跟著就是踏實沉悶的聲音，宋瑾察覺到了，突然覺得有點好玩。

    于是加快了腳步，沒想到后面還是跟上了。

    一步都沒有錯位。

    她輕笑出聲，但很快被春風吹散，彌漫在微涼的月色中。

    兩人頎長的身影被路燈拉的老長，影子在地上交疊到一塊兒。要是他們注意到了，會發現兩人穿的都是黑色中長款大衣，春風吹起各自外套下擺一角，隨即又落下。

    一前一后，同樣的頻率，固定的距離。我在你身后，而你也知道。

    三月初，春寒料峭的午夜，空蕩蕩的馬路，這一角有不同的溫度。

    過了天橋，拐了個彎，到了小區門口，宋瑾刷開門禁，轉身，微笑著說，“我到了，謝謝?！?/br>
    直到宋瑾的身影隱沒在小區的樹叢中，莊辰抬步離開。

    ***

    回到家，宋瑾看到群里徐瑤他們三人已經平安到家的消息，她也趕忙回復了一下。

    孔巖：【@宋瑾，今天多少錢？】

    宋瑾才想起來在車上忘記問莊辰了，趕忙給他發消息。等了十來分鐘，那頭也沒回復。

    宋瑾就去洗漱了，敷完面膜就一頭栽進了床上，撈過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

    五分鐘前，莊辰已經回了消息“不用了，還得謝謝你們收留我喝酒?！?/br>
    “收留”二字有種莫名的喜感，倒不是可憐，就是有點可愛。

    【你還是說多少錢吧，沒道理要你請客?！克舞χ蜃只貜?。

    那頭沒回復，宋瑾看時間不早了，想盡快把這件事了結，于是又發了一條，【你這樣以后大家都不愿意跟你喝酒了?！?/br>
    很快那頭回過來一個數字。

    宋瑾將總額除以五，刨去莊辰自己那份，剩下的錢給他轉了過去。

    群里也很快發了紅包，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宋瑾依舊失眠，失眠多年，她已經放棄抗爭了。正好有足球比賽，她就一邊看比賽，一邊醞釀。最后電腦里的比賽還沒播完，她就歪在床邊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脖子酸疼的厲害，昨晚睡覺的姿勢太詭異了，醒來的時候整個人跟床的靠背是平行的，頭跟身體折成了快九十度。用熱毛巾敷了會脖子，稍微好了點。

    周末她打算去逛街，上次“老大”給她的錢，她還沒怎么花，正好春天了，衣櫥里需要添一些衣物。

    這座城市宋瑾是工作后才過來的，以前只是過來旅行過幾次。在這里除了同事，能來往的還有一個好朋友。不過朋友最近出差了，所以她打算一個人逛街。

    她買東西很挑剔，如果看上了，幾乎不管價格，只要不太離譜，都會下手。所以逛了一大圈，手上也只拎了三個購物袋。

    去一家餐廳吃完飯，打車回家。她考慮過買車，但是一直沒搖上號，加上住的地方離學校近，車一般也派不上用場，所以買車一事一直被擱淺。

    周日，在家看了一天電影。為了方便看電影，她在家裝了投影儀，拉上窗簾，窩在沙發上，蓋上毛毯，茶幾上放一杯熱茶和一些小吃，從早看到晚。

    看了一部催淚片，旁邊垃圾桶里的紙巾堆得老高。

    以至于她接電話時，鼻音很重。

    “你感冒了？”電話那頭問。

    宋瑾才回過神來，趕忙起身去照鏡子，發現鼻頭、眼睛都紅了，聲音也嘶啞了。

    ——咦，搞什么嘛？看部電影就把自己搞的怎么慘？

    ——所以是年紀大了，越來越傷感了？

    “沒有。打電話我有什么事？”宋瑾還不清楚大周末莊辰找她有什么事。

    “你的郵箱是多少？給你發微信，你沒回復。我有一些學者的信息發給你看看?！鼻f辰說。

    “現在就要確定邀請誰過來嗎？”宋瑾不太愿意她的周末被工作擠占。

    “暫時不用，我先發給你，你有感興趣的，回頭跟我說?！?/br>
    “所以邀請的學者的標準是我感興趣的？”宋瑾不明白莊辰的邏輯，只是下意識覺得這樣不妥。

    他們系里不同課題組研究的方向都不太一樣，她所在的實驗室和莊辰的實驗室主要研究抑郁癥等情緒相關疾病，其他老師有研究酒精成癮、學習記憶、阿爾茲海默癥、帕金森、疼痛、自閉癥、睡眠、中風等等各種與神經系統相關的疾病。

    如果以宋瑾的興趣來挑學者，那肯定覆蓋不到這么多研究領域。這樣到時候來聽講座的學生和老師就不會特別多，資源會有些浪費，他們開講座想要達成的目的也有限。

    電話那頭頓了下，“我目前認識的主要是跟我研究方向相關的學者，后面會繼續挖掘其他領域的學者?！?/br>
    然后呢？

    “要發給你的名單我覺得都不錯，想再看看你的意見?！彪娫捘穷^補充。

    “好，我看過之后再跟你說?！彼舞畈欢嗝靼琢?，她以為莊辰拉她入伙舉辦這些講座就是為了有人給他分攤雜活?，F在好像還挺重視她的意見。

    但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不過，莊教授，你可能得弄清楚一件事?！彼舞罩謾C，感受到了莊辰對她的信任，但是她覺得他可能高估她了。

    “什么事？”那頭不急不緩地說。

    “我只是一個剛工作半年的講師，所有的學術經歷都是在國內，沒有去過更大的平臺。所以我的意見并不重要?！彼舞悬c嚴肅說。

    她這么說并不是因為自卑。只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莊辰的學術經歷她有所耳聞，其實他并不需要她的意見就可以做出判斷。

    現在有種被他硬扯著去做這件事的感覺，老實說，讓她有點不舒服。換句話說就是德不配位吧。

    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宋瑾，你是覺得自己的能力不夠來做這件事？”

    “那你為什么覺得我有能力來完成這件事？你很了解我？”宋瑾說到這里還是覺得莊辰拉她入伙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我不了解你，但我相信你有能力做這件事?！鼻f辰說。

    “你相信我有能力和我真的有沒有能力是不一樣的?！彼舞浅＠碇?，她不會因為自己給學生上了幾堂課，聽到幾句夸贊就飄飄然了。

    莊辰想了會，“我們把這件事看輕松點，你就當我給你的是幾支球隊，你最喜歡哪支，簡單說一下理由，我參考一下。我需要旁人給我一點意見?！?/br>
    “那如果我說我喜歡的是他們的臉，而不是學術成就呢？”宋瑾說出這句話，然后才反應過來，可能是被今天看的電影荼毒了，有點陷入顏狗的狀態。

    莊辰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長，漸漸地，宋瑾覺得有些尷尬了，在客廳里來回走動，想著怎么救場。

    ——老天，她剛才說了什么??？

    ——雖然她喜歡一些球隊確實是沖著顏值去的，但不要說出口啊，太膚淺了！

    “那到時候做海報就把他們的照片貼上去，這樣也能吸引一些人來聽講座?！鼻f辰沉穩破解這個問題。

    宋瑾松了口氣，趕忙回應：“對對對，真的可以，畢竟我們學院女生居多，看在高顏值的份上也會想要親眼目睹一下?！?/br>
    確實如此，學院學生男女比例還不到4:6，這也是莊辰人氣高的原因之一。

    電話那頭又沒聲了，所以這通電話怎么老有種對方無故失聯的錯覺？

    “喂，你還在嗎？”宋瑾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