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 心藻把楚伋趕走了,他病還沒完全好,冰天雪地的,還是早點回他的暖屋里養著。 楚伋沒走一會,小勝突然回來了,表情神神秘秘的。 “姑娘,你見過那個人嗎?”小勝說。 “哪個人?”心藻有些疑惑。 “就是那個人、老爺養的,不是唱戲的那個洛相公?!?/br> 心藻明白過來,小勝在說楚伋。 “見過吧……”心藻回答,“他怎么了?” “我來了以后總是聽珠燕jiejie她們提他,但是聽說他病了,一直不知道長什么樣?!毙僮哌^來挽住心藻手臂一起回屋,“剛才我從珠燕jiejie那邊回來,剛好撞見他?!?/br> “然后呢?”心藻問。 “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我還以為他跟洛相公差不多,女里女氣的,結果也不是,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公子哥?!?/br> 小勝自顧自地說個不停,“這個楚公子,長得是挺秀氣,只是面容冷冰冰的,看著不太好相與,哪有洛相公平易近人。他又不知打扮打扮自己,我看老爺一定更喜歡洛相公吧?!?/br> “也許吧?!毙脑宸笱苤?。 小勝突然撅起嘴愁眉苦臉地看著心藻。 “怎么了?”心藻問。 “姑娘啊,你太慘了,連男人都比不過?!毙僬J真地替心藻可惜著,“你長得也挺好看啊,為什么老爺不喜歡呢?還是你打扮得太素?要不我找珠燕姐她們借點胭脂水粉來?” “不用了吧……”心藻無奈之極,她還能說什么,打扮得再好看老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江老爺不喜歡女人,洛小銓雖然常常扮做女子,但他畢竟還是男人,只有男人才會入得了江老爺的眼。 心藻正發呆,小勝突然問:“姑娘,你更喜歡哪個?” “什、什么喜歡哪個……”心藻趕緊說,“我哪個都不喜歡?!?/br> “也對,”小勝思考著,“我看他們都不如老爺最神氣,無論是誰在老爺面前都得規規矩矩俯首帖耳,最有男子氣概的還是老爺,姑娘能嫁給老爺,才真是最幸運的?!?/br> 幸運?心藻啞口無言。 “姑娘,你得主動些,多討好老爺才行,得了老爺的寵愛,哪還用得著像現在這樣過得這么寒酸?!?/br> ☆、第 11 章 心藻想起來之前在夏府,夫人把她單獨叫去房間,拉著她的手說了些交心的話,夫人要她無論如何都要爬上老爺的床,只有有了子嗣,她的后半生才有著落。不論用了什么手段,夫人都不會怪她。 可惜心藻辜負了夫人,對她來說,爬床比爬房更難。 幾日之后,一大清早,雪霽初晴,心藻剛睡醒,小勝就推門進來,陽光照在雪上,門外刺眼得很。 “姑娘,今天冬至,戲臺那邊的臘梅都開啦,老爺說今晚要在那邊辦家宴賞梅聽曲,府里上上下下都忙著,可熱鬧了?!毙僬f。 心藻聽后把被子蒙上自己的頭,繼續躺尸。 小勝走過來拉開被子,“姑娘啊,你也別總是在這小院子里憋著,一起去看看嘛,又沒人給你禁足?!?/br> 心藻緊閉著眼睛搖頭。 “那我去幫手了,那邊真的好看,到時候您可別又爬房頂上偷看?!毙僬f。 心藻原本就是這么打算的,居然被小勝說中,她有點氣悶,睜開眼坐起來。 小勝笑得燦爛:”那我先去了,您起了想過去就叫我,我跟珠燕jiejie她們在一起?!?/br> 小勝先去,心藻漱洗之后在屋里猶豫半天,終于還是穿了件素色的襖子出門去。 心藻終于邁出了自己的院子,回想之前,每次出來時心里都很害怕,根本顧不上觀賞江府中的景色,這次才終于發現京城大戶人家的園林竟然如此富麗堂皇。 心藻一個人沿著花藤甬道漫步,冬日的花藤像在雪中蜿蜒的蛇,倘若是春夏季節,這花藤遮天蔽日的,一定很好看。江府歷來以四季各有美景著稱,冬季的江府,也別有一番冰雪筑成的美麗。 鏤空的窗扉上落了白雪,心藻湊近,隔著窗扉看另一邊的荷塘假山,如畫中一樣,不似人間。 心藻忽然覺得有些難過,為何這仙境一樣的地方,會是她的牢籠呢? 她彎腰捧起一團雪,沁心的涼,想起自己小時候和鄰居孩子們一起打雪仗,把張家的小胖子砸哭了,回家又被爹爹用藤條揍了一頓。 楚伋現在做什么呢,好想叫他出來玩雪。心藻起了玩心,但沒人陪她,園子里一直很靜謐,走了很久都沒遇上一個人,心藻穿得薄,身上很冷。 快走近戲臺,聽到廳堂門口傳來少女們玩笑的聲音,小勝珠燕幾個丫鬟都聚在一起一邊剪紙一邊說說笑笑,江老爺和管家大概都不在府上,私下里丫鬟們的本性都暴露出來,一個個都很活潑,也不知是哪個仆婦的小孩圍著丫鬟們跑圈,把丫鬟們逗得前仰后合,忽然那孩子摔進雪里,小勝壞笑著往他身上埋了一抔雪,那孩子也沒摔疼,傻笑著爬起來,使勁晃自己的小腦袋,把雪甩下來。 心藻幾乎看得癡了,站在旁邊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 “姑娘,您來了?!毙倏匆娦脑?,笑著迎上來,除她之外,其他丫鬟馬上住了聲,恭敬站起來朝心藻行禮,那小孩子還在跑,忽然被一個仆婦拉住了領子,讓他立正站好。 心藻沒說什么,可她心里很不舒服。她陳心藻算什么,不過也是江東樓的奴婢罷了,為何這樣對她,她一出現,連笑聲都沒了。 “姑娘,我就知道您想來看看?!毙僬f。 心藻點點頭,“你們在干什么呢?” “珠燕jiejie窗花剪得好,趁閑時跟她學學?!?/br> 聽小勝這樣說,珠燕馬上接:“姑娘別聽她胡說,我也就是瞎剪著玩的?!?/br> 心藻拿起一張剪好的紅紙窗花,上面剪了一枝梅花:“剪好了要貼在哪里?” 珠燕旁邊的丫鬟說:“給楚公子的,老爺說楚公子跟梅花最配?!敝檠囫R上回頭瞪了那丫鬟一眼,嫌她多嘴。 氣氛有點尷尬,小勝趕緊攬著心藻的手:“姑娘,走,我帶您去看看梅花?!?/br> 小勝把心藻拉走了,幾個丫鬟松了一口氣,繼續坐下來剪紙。 “你跟她提什么楚公子,小心她起了妒心把你嘴撕了?!敝檠嘈÷暯逃杽偛拍嵌嘧斓难诀?。 “我一時嘴快嘛,我看姑娘也不是那種人?!蹦茄诀哒f。 “還是小心些好,女人妒心最重,在老爺那又不得寵,不知道陳姑娘心里憋了多少怨氣,我這只盼著他們井水不犯河水,能相安無事就謝天謝地,別鬧得像當初夫人跟蓉相公那樣,你又何必給楚公子樹敵呢?!敝檠嗾f。 小勝和心藻走到了戲臺前,幾個小廝在布置臺下的桌椅,戲臺下的兩側種了兩排梅樹,如兩排白云一樣,浮在晶瑩白雪之上,好似玉樹瑤臺一般。 “真好看?!毙脑逵芍缘卣f。 “我就說嘛,姑娘你一定喜歡,滿京城也找不出這么好看的梅花?!毙僬f。 剛才那丫鬟說的話鉆進心藻心里,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楚伋站在梅花樹下的樣子,如此冰雕玉琢的人。 心藻走到梅樹下抬頭看,樹枝上的雪花融成冰晶,滿樹都是,陽光一照,晶亮地在花間灼爍,如同花淚。 眼淚無知無覺地從心藻臉頰滑落。 “姑娘,你在想什么?”小勝似乎怕打擾心藻,說得很小聲。 心藻搖搖頭,看著梅樹發呆。 ------ 江盡忠跟著老爺回來,老爺匆匆經過,遙遙看到梅樹下站著一個女孩,穿素色的衣衫,寒風中落寞地看著梅花。 老爺突然停下,江盡忠差點踩到老爺的官靴上。 “那是誰?”老爺問。 江盡忠趕緊看過去,發現是陳心藻,好久不見,老爺已經忘了府上還有這么個人。 “是您的小妾,陳姑娘?!?/br> 江老爺恍然大悟,“原來是她,我之前竟沒發現,夫人果然好眼光,給我挑的小妾也是冰清玉潔、一派天真,看著讓人心生憐惜?!?/br> 之前江老爺還十分嫌棄陳心藻,現在突然變卦,江盡忠沒反應過來。 “晚上的家宴加一把椅子,讓她也入席吧?!苯蠣斦f。 “是,老爺?!?/br> “還有,之前不是多買了一身白貂披風嗎,給她送去,看她穿得也太薄了些?!?/br> ------ 小勝高興壞了,心藻還一副懵然的樣子。 “老爺終于想起您了,這是邀您一同賞梅啊,您晚上可得打扮打扮?!?/br> “賞梅……還有誰會去?” “今夜老爺還要聽曲,洛相公是主角,他肯定去,想必楚公子也會去吧?!?/br> 那便能見到楚伋了,陳心藻現在才發現,她有多想看見那個人。 小勝幫心藻穿戴好披風,又幫她挽了發髻,插了一朵白梅花,小勝借了眉筆和胭脂,給心藻打扮了一番,比白天看起來更加紅潤嬌俏。 月色當空,心藻和小勝又去了戲臺。 到的早了,戲臺前還沒什么人,只有小廝丫鬟來來往往準備宴席,小廝領心藻坐到老爺的主座旁邊。 “姑娘,老爺的吩咐,您坐他左手邊?!毙P說。 心藻點點頭,看向旁邊空空的座位,主座右手旁也擺著一個椅子。 “那邊坐誰?”心藻問。 “楚公子?!?/br> 心藻莫名覺得緊張,她暗自深吸一口氣,落了座,雙手無處安放,只能放在胸前攥著毛絨的白貂披風。 等了一會,有人走過來,隔著主座坐在那邊,心藻不敢抬頭,心里慌得很。 那人坐下去也沒說話,不耐煩地動來動去,四處觀望,終于發現了一旁的陳心藻,驚得站起來。 “陳心藻!” 心藻茫然抬頭,對上楚伋那張驚訝的臉。 “你怎么在這?”楚伋又坐下來,壓低聲音問。 “我不知道……老爺叫我來的?!毙脑寤卮?。 “這個老混蛋……”楚伋又開始罵江東樓。 心藻很擔心楚伋罵老爺被人聽到,四周看了看,還好下人們都在忙碌,沒人注意到他倆。 “你別怕,看完戲應該就讓你回去了?!背晨葱脑迥懬拥臉幼?,嘗試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