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未曾,全靠夏家接濟才能活?!标愋脑謇侠蠈崒嵒卮?。 “哦,原來如此?!彪S后老爺只顧著喝茶,不再說什么。 這時從旁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一個丫鬟扶著虛弱的楚伋趕過來,他只看了陳心藻一眼,馬上跪倒在地,“老爺,都是我的錯,跟她沒關系……” 老爺仿佛沒看到楚伋一般,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反而放下茶杯,對陳心藻訓話說:“入了我江府,就要守規矩,你爹既是教書立人的先生,怎么養出的女兒這么不守婦道?還得要我這個夫君來管教?!?/br> 老爺訓話比自己的爹訓話還要嚇人,陳心藻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角,一句話都不敢說。 “盡忠,拿家法小懲?!?/br> 江盡忠立刻聽令,從一塊屏風后面拿出一根暗紅斑駁的鞭子,鞭柄處磨得光澤可鑒,一看就是用過很多次了,陳心藻渾身癱軟跌坐在地上。 老爺對周圍的下人們說:“主子受罰,下人們看不得,都下去吧?!币粫r人都走了個干凈,廳堂里只剩老爺江盡忠還有楚伋陳心藻四人。 “動手吧?!崩蠣旊S手一揮。 江盡忠像平常那樣面無表情,像一個只會聽命行事的傀儡,手里拿著鞭子走向陳心藻。 楚伋此時已經內疚之極,如果不是自己去找她,怎么會害她面臨一頓鞭子,他跪到老爺腳邊,“咚”得一聲磕在地上:“她受不??!你打我吧!” 江老爺俯身用手托起楚伋的下巴,楚伋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滑下來,江老爺用憐愛的神情看著楚伋,耳語道:“你還病著,我舍不得?!?/br> “啪!”一聲響,第一下已經落在陳心藻的背上,陳心藻尖叫一聲,皮膚被鞭子撕裂,火辣辣地疼,楚伋起身想過去,卻被老爺從后面用胳膊勒住了脖子,他渾身失力,無法掙脫。 老爺一直忍著火氣不發,此時在楚伋耳邊咬牙說道:“楚伋!你別仗著我寵你,就在我府上胡作非為,你跟我約了什么你還記得么?收收你楚公子的脾氣,別整天給我找不痛快!” 江盡忠面無表情揮著鞭子,不知多少下鞭子落在陳心藻身上,她伏在地上已經連出聲的力氣都沒了。 “你要是發誓今后老老實實,不再有絲毫違背,我就放了這丫頭,說到底,她都是受你連累的?!?/br> 楚伋被勒得臉上通紅,說不出話,拼命點頭,老爺終于放開了他,楚伋顧不上回一口氣,啞著嗓子喊:“江盡忠!” 江盡忠停下,看老爺的眼色,老爺微微點頭,于是江盡忠便收了鞭子。 “你還有力氣嗎?”老爺問楚伋。 楚伋抬頭看老爺,老爺懶懶靠在椅背上,掀起自己的衣服。 “過來伺候?!?/br> 楚伋不敢再反抗,順從地爬過來,用盡全力撐起身子。 老爺朝江盡忠擺擺手,江盡忠俯身扛起地上的陳心藻,帶她回去。陳心藻渾身疼痛之際,抬頭看向廳堂中的人,楚伋背對著她,衣衫不整地跪在老爺腿間,老爺揪著楚伋后腦的頭發,不斷將他的頭摁下去。 陳心藻看著這幅景象,大腦一片空白。 ☆、第 3 章 被江盡忠丟回住處,陳心藻趴在床上起不來,幾乎感覺不到疼了,只覺得背上像被犁過一樣整片都在火燒火燎,用手摸上去又摸了一把濕漉漉的血。 江盡忠拿出一瓶創傷藥放在桌子上。 “先把衣服解開,否則會被血沾在傷口上撕不下來,需要我叫人給你擦藥嗎?” 陳心藻搖頭,江盡忠正要離開,陳心藻忽然虛弱地問:“楚伋……他會怎么樣?” 江盡忠斜過眼看她,“是我打得不夠用力嗎?你還敢管他的事?!?/br> 陳心藻馬上閉嘴,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老爺寵他,他不會有事?!苯M忠拋下這句話離開。 陳心藻閉上眼,嗅到的都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等江盡忠回到廳堂找老爺,老爺已經再次發泄過了,正仰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楚伋昏倒在老爺的腳邊,一動不動。 “帶他去洗洗?!崩蠣敺愿?。 “是?!苯M忠聽從。 在楚伋的房間里,江盡忠把昏迷的楚伋抱進浴桶,然后給他擦洗身子,江盡忠幫他擦凈之后,看著自己的手出神。 最后江盡忠坐在浴桶旁,垂著頭,覺得筋疲力竭。 過了一些時日之后,陳心藻挨打的皮rou傷已經沒有大礙,她常常坐在房間門口盯著院子圍墻看,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晚上寒氣逼人才回屋里。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她來了這么久,就始終待在這面圍墻里面,唯一一次沖出去,就在她心里和身上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也許她是真的,永遠不該邁出去。 她腦袋里時??M繞著楚伋的臉,當真正切身體會到跟他扯上關系到底會有什么惡果之后,她反而更難以忘記他。 同在江府,一墻相隔,卻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就這么想著的時候,陳心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做賊一樣偷偷摸到她的院門口。 她真的哭笑不得。 她連院門都不敢出去了,他竟然還敢大白天摸進來。這行為怎么也說得上是不知死活,陳心藻剛明白過來,她就是被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連累的,白白挨了一頓毒打。 楚伋謹慎地回頭,確定沒有人看到,才閃身進了院子里。 他松了一口氣,徑自走到井旁,搖了一桶水上來,一口氣喝足。 陳心藻就這么靜靜看著他,像是看一種不存在于人間的虛幻景色。 “你看我干啥?”楚伋問。 “你病好了?” “沒什么,不過是風寒而已?!?/br> 之前幾乎把陳心藻嚇死的高燒,在他嘴里都是“不過”、“而已”。陳心藻忽然覺得好笑,她忍不住低下頭。 “想什么呢,這么高興?!背臣{悶。 “沒什么?!标愋脑灏杨^轉開。 “這個你拿著?!背嘲岩粋€精致的白瓷盒子塞在陳心藻手上。 “這是什么?” “治跌打損傷的藥膏,這個很有用?!?/br> “我不要,都好得差不多了?!?/br> “哪有好這么快的?!背硤猿职阉幦o她,“我早就想拿這個給你,之前頭太暈了一直下不來床?!?/br> “確實都好了,我小時候爹爹經常打我,打之前很害怕,打完除了疼,倒也沒有那么害怕了?!标愋脑逭f,“管家也沒有很用力?!彪m然抽得背上都是血道。 “我爹就從來沒打過我?!背痴f。 陳心藻低頭摩挲著藥盒光滑的瓷面,“你怎么還敢來找我?要是被人看見就完了……” “別讓人看見不就行了?”楚伋一臉理所當然。 陳心藻沒話說了。 楚伋在陳心藻旁邊隔了一些距離蹲下:“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害得你挨打,那天我……太沖動了?!?/br> 陳心藻抬頭看他,發覺他瘦了很多,面色蒼白,沒什么精神。 “你為什么會來找我?”陳心藻忍不住問,她真的很想知道。 “那天我生辰,我不想一個人過?!背硴炝藗€小木棍在地上劃來劃去,“以前都是爹媽給過的?!?/br> “那你為什么會離開父母,住到這江府里?”陳心藻又問,看楚伋低著頭沒回答,她接著說,“算了我不問,不關我的事?!?/br> 楚伋忽然笑了,“你是生氣了嗎?我看你總是唯唯諾諾的,我還以為你不會生氣?!?/br> “是人都會生氣?!?/br> “對不起,之前是我態度不好?!背衬眯∧竟髟诘厣蠈懽?,“陳——心——藻……這是你表字嗎?” “是,我嫁人前爹爹取的?!?/br> “那你閨名呢?” 陳心藻臉紅了,“陳、陳魚兒?!?/br> “魚兒……”楚伋輕聲念了念,不知為何,自己的閨名從楚伋嘴里念出來,讓心藻覺得面紅耳赤,坐立不安。 “好名字,那你識字嗎?” 陳心藻點頭,于是楚伋一邊念一邊用小木棍在地上寫,”昭思,我的字。我哥哥及冠時取了表字,于是我纏著我爹給我也取了一個……“ 楚伋把小木棍扔下,接著說:“我爹在京城做官,不知怎的得罪了姓江的,他仗著官勢捏造證據,說我爹跟閹黨牽連,要讓我爹被治罪抄家,除非……” “除非什么?”陳心藻問。 楚伋冷笑說:“除非要我爹把他小兒子——也就是我——悄悄送到江府來……” “你是兒子啊,這你爹都肯嗎?” 楚伋瞅了陳心藻一眼,覺得她這話說得奇怪,就算是女兒他爹也是不肯送去給人褻玩的。 “我爹自然不肯,但又能怎么辦,這是我們全家的性命,況且我哥哥正值科考,大好前途不能讓姓江的毀了,所以我便跟爹說,孩兒去就是了……” “這個江老爺,是很大的官嗎?” “比我爹大得多?!?/br> “那你該怎么辦……” 楚伋苦笑著說:“我來這里之前就斷了一切前塵念想,只當自己是個低賤的玩物,供人戲耍,不再有任何念想,只希望能有朝一日看到姓江的垮臺?!?/br> 陳心藻沉默。 “是不是……挺看不起我這種人的……”楚伋問。 陳心藻搖頭,“我一個給人做妾的,不也是一樣的命運?” 兩人一時沒話說了,各自想著心事。 “你為什么不逃呢?”陳心藻突然說。 “你勸我逃?你自己怎么不逃?”楚伋反問。 陳心藻:“我一個弱女子,怎么逃?” 楚伋:“我是不能走,我走了,我家人就遭殃。你才是根本沒負擔,我從沒見過江東樓近女色,你逃了他也不在乎,你想走就走?!?/br> 陳心藻:“我要是逃回家,我爹會打死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