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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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虛度了很多年時光,很多年完全被我毀掉了?!?/br> ** 你不會找到一個新的國家,不會找到另一片海岸。 這個城市會永遠跟蹤你。 你會走向同樣的街道,衰老 在同樣的住宅區,白發蒼蒼在這些同樣的屋子里。 你會永遠結束在這個城市。不要對別的事物抱什么希望: 那里沒有載你的船,那里也沒有你的路。 既然你已經在這里,在這個小小的角落浪費了你的生命 你也就已經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毀掉了它。 [4](波斯)薩迪《薔薇園》 第13章 宴請(1) 明明只是回了條微信,王思年的手卻出了汗,有些潮膩。 她死死盯著屏幕,直到老孟發來【已報名】三個字,心里憋著的那股勁才緩慢卸了下來。 偶爾叛逆一回,雖然有點后悔和忐忑,但也莫名興奮。 干脆再煮包方便面慶祝一下得了。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橫豎都是一刀剮,先把徐建不讓干的事都干了,再看看怎么跟家里人坦白。 王思年的精神勝利法發光發熱,她放下手里淡而無味的牛奶,欣欣然起身。 鍋里煮面的水咕嘟咕嘟冒出泡來,熱烈而喜悅。 就在此時,廚房窗外突然呼啦作響起來。 王思年拿著筷子側臉往外看去,是散亂的樹葉在團聚的氣流中上躥下跳。 起風了,看來是要下雨。 果然不過轉眼的功夫,夾雜著泥和土的雨滴就順著敞開的窗縫潲進來,濡濕了一小片窗臺。 糟糕,陽臺上還晾著衣服,千萬不要被淋濕了。王思年吸取上次的教訓,先關了火,才往陽臺上跑。 男人尚未干透的襯衫高高掛起,在涌進來的大風中,與女人晾曬的長裙糾纏在一起。 啪的一聲,窗子被王思年關上了。 室內平靜下來,兩件衣服自然而然的垂下,成了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 *** 徐建的車剛停在公司的停車場,雨就下大了。 他坐在駕駛位,欣賞著雨刷規律而快速的擺動,第一反應是聯系王思年。 “你出發了嗎?” “還沒呢?!睂Ψ酵掏掏峦?。 王思年在這件事上不積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至于徐建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第一反應不是失望,而是無奈的笑了。 “那就先別著急出去了?!彼贿吔忾_安全帶,一邊溫聲說,“天氣不好,回頭再去?!?/br> “嗯?!边@回對方倒是回復的很快。 “哦對了?!彼闷鸶瘪{駛位上的公文包,隨口提起,“餐館我打電話定好了,地址我發給你。你能不能通知老田一聲?” “沒問題,定的哪天?” “今天晚上?!?/br> “這么快?”女人小聲嘟囔了一句。 “好久沒見了?!蹦腥送A送?,語氣格外柔和,“當然是越快越好?!?/br> 說完,徐建下了車,舉著傘不疾不徐的走進雨里。 雖然停車場離主樓位置不遠,但地面濺起的水還是很快打濕了他的西裝褲腳。 徐建其實很喜歡這樣大風狂作的日子,這讓他想起那場別人眼中夢魘般的海難。 對他而言,駭人的從來都不是什么劇烈的氣象變化——那沒什么恐怖的。 狂風亙古不變的越過無垠深海,掃過高峰之巔,在巖石上刻下縱橫的侵蝕痕跡。 它從來不會說謊,但人會。 他這么想著,用指紋解鎖了門禁,透明玻璃門在眼前徐徐打開。 公司在啟東大廈的16層,除了總裁辦公室和獨立會議室,剩下的都是簡約開放式設計。全景落地窗平日里看著透亮,現下卻顯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更加壯觀。 助理知道他的習慣,早就將該審批和報備的文件整理好,放在了辦公桌上。 這兩年公司運營狀況一直喜人,從位于西二旗一個人的小作坊,一路快速發展到了如今近兩百人的規模。目前在研發的風自記紙數據提取技術,又是國家|□□|普查與預警里的重要環節。如果能吃下這個大項目,明年在新三板掛牌也不是不可能。 業內不少人說,徐建有背景。 不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后生,怎么能接連啃下業內不少老牌企業都啃不下的硬骨頭? 每次聽到這個說法,徐建只是高深莫測的笑一笑,久而久之真就坐實了傳聞。這倒給他對外談事增添了不少隱形的便利。 其實哪來的背景,他有的不過是比旁人多的那么一點抽絲剝繭的耐心。從混沌中重生,若不想再墮入深淵,他必須這么做。 …… 沉浸在工作中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直到“嘟嘟嘟”的定時鬧鐘惱人的響起時,徐建才抬起頭。 他面無表情的拉開抽屜,從夾層里掏出一個乳白色小瓶,倒出兩粒藥來。沒有喝水,仰頭干吞了。 苦澀的滋味化在嘴里,男人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因為這點不愉快的滋味至少證明一切都還是安全的,可控的。 剛剛開抽屜的動作,意外帶出了一張紙,飄落在地上。 男人俯身撿起來,紙上用黑色簽字筆寫著兩個名字。 他端詳了一陣,淡淡笑了。然后唰的撕掉了寫有“唐寧”的那一半,用力揉成了團,隨手丟進廢紙簍里。 留下來的紙上,只剩下了一個名字。那三個字看上去孤零零的,好像在等待命運的審判。 *** 對于和田亞志重修舊好的這頓晚餐,徐建下了點功夫。 他定的地方屬實不錯,是城里有頭有臉的木禾私廚,米其林二星。 這幾年北京高檔一點的宴請,都流行請吃私房菜。倒不是說連鎖的飯館不好吃——其實對這種飯局來說,味道倒還是其次了,關鍵是意境。 而這家私廚就勝在這兒。 一進門,亭臺樓閣,曲水流觴。干冰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噴,讓人恍恍惚惚猶如踩在云端。 三五好友包下這個頗具禪意的園子,染香品茶,吃點清淡飲食。安靜,上講究,當然也昂貴。 田亞志一進門,發現整間園子就坐著徐建和王思年倆個人,忍不住調侃道:“喲呵,徐總你可以啊。真發財了?” 這句“徐總”聲調拔的挺高,語氣有點陰陽怪氣。 相較于徐建的定制西裝和王思年的真絲長裙,他身上那件橘黃色t恤顯得和周圍雅致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老田你別寒磣我?!毙旖ǘ似鹱仙皦?,給他斟了杯碧螺春,“誰不知道你才是富二代。聽年年說你買了輛新跑車?是你奶奶家的老房子拆遷了吧。恭喜你,順利實現財務自由?!?/br> 哥兒們相見,互揭老底是保留曲目。 “不敢麻煩徐總倒茶,我自己來?!碧飦喼韭淞俗?,從他手里搶過杯子。 男人沒有過多拉扯,笑了笑,放開了握著的茶壺。 王思年沒想到這倆人一見面就針尖對麥芒,連忙打圓場,招呼服務員:“人都到齊了,上菜吧?!?/br> “吃飽肚子在聊天?!彼χa充道。 “……魚子醬品宴?” 也不怪田亞志驚訝,連王思年都覺得,今天的排場有點大了。徐建不像是在求和,倒像是在給對方下馬威。 這家私廚每日菜單都是固定的,容不得人選,而當晚的宴題就是魚子醬。卷軸一樣的菜單呈在王思年手上,連前菜帶甜點足足有九道。 開胃菜是春秋御品鱘魚籽醬。 骨瓷碟上擺著小小的一只銀湯匙,周圍鮮花錦簇,頂尖一小撮黑乎乎的東西。 王思年放到嘴里,輕輕一抿,一口就沒了。什么鱘魚味兒都沒嘗出來,就單嘗出點咸味。 ——給她吃真是浪費了,和牛嚼牡丹差不多。 “老田,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徐建彬彬有禮的問。 田亞志跟個斗雞似的:“徐總不是說了嗎,我都實現財務自由了,自然是在家躺著了?!?/br> “挺好?!毙旖ㄊ┦┤缓攘丝诓?,完全不上套。 氣氛頗有些尷尬。 好在第二道菜很快就上來了,是牡丹蝦墨魚沙拉冷頭盤。 男人慢條斯理剝了一只牡丹蝦,輕放到了王思年的盤子里。 王思年夾起來放進口中,蝦rou緊實鮮甜,確實好吃。 “你吃你的,我自己來?!彼龂诟劳晷旖?,一個沒忍住,又夾了兩只到盤子里。 抬頭時卻無意間發現,田亞志沒動筷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田亞志你快嘗嘗這個?!蓖跛寄晷Φ暮蜌?,“真比魚子醬強多了?!?/br> “你不是對牡丹蝦過敏嗎?”田亞志冷不丁的問了一句,語氣嚴肅起來。 “???”王思年一臉懵,“誰說的,我沒有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