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顏珞笙如夢初醒,從姜義恒手里接過帕子,心想,自己明天估計沒法見人了。 但愿賜婚的圣旨不會這么快傳到府上,否則她雙眼紅腫的模樣給人看見,宣王殿下強取豪奪、顏小姐迫于無奈只得委身的消息定會傳開,鬧得全京城人盡皆知。 姜義恒起身去開門:“有勞了?!?/br> 顏玖竹點點頭,正要說什么,不經意瞥見他衣服上的水漬,驚訝道:“殿下這是……” “喝茶時不慎灑了出來?!苯x恒面不改色,“無礙,我把外衫脫掉就好?!?/br> 顏玖竹:“……” 他寧愿相信是meimei遞茶時沒拿穩,整一杯潑到了宣王身上。 姜義恒脫下外衫,隨手交給守在門口的林沐,轉身回到屋中。 顏珞笙聽見他和兄長的交談,赧然低頭,平復了片刻,令素月端來一盆清水,卸去了哭得七零八落的妝容。 反正是自家府邸,姜義恒也早已見慣她不施粉黛的模樣,而且比起密道里那次,她現在的尊容簡直好過太多。 待她收拾妥當,顏玖竹吩咐仆從婢女們架起食案,將菜肴呈入堂屋。 顏晟已經回到府中,匆匆趕來見禮,承認皇帝今早傳他和中書令進宮是為賜婚一事,隨后他和盧公在望云樓飲酒閑聊,一時盡興,就聊到了這個時辰。 末了,他長揖道:“請殿下恕臣此前失禮,小女能夠得殿下垂青,是臣以及顏氏的榮幸?!?/br> “顏公言重?!苯x恒虛扶了他一下,鄭重道,“您愿意將阿音嫁給我,該是我三生有幸。我得阿音為妻,定永不相負?!?/br> 顏晟和顏夫人聽聞這話,一時喜憂參半。 君子一諾千金,但古往今來,皇家能做到從一而終的實屬鳳毛麟角,就算宣王對女兒情深不渝,如若長期不納妾室,也難堵朝中悠悠之口。 何況帝后的前車之鑒還擺在那,任誰都無法輕易相信宮里會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可能。 但此情此景,他們不愿說這些掃興,客套幾句,請宣王在上位落座。 由于尚未成婚,顏珞笙作為朝臣之女,沒有資格與姜義恒同坐,隔著段距離,她的目光總是不受控制地往他那邊飄。 習慣了朝夕相處,突然分開,她只覺萬般不適應,先前趕路時,她常常一整天坐在馬車中、與他兩相對望,可饒是如此,她依然看不夠。 她的小動作被父母兄長收歸眼底。 顏玖竹對此司空見慣,顏夫人短暫驚訝后也不動聲色地掩飾過去,唯有顏晟心中百感交集。 宣王今日穿戴的衣飾與女兒頗有異曲同工之處,方才并肩而立,像極了一雙天造地設的璧人。無論此舉是“有心栽花”還是“無心插柳”,兩人視線相接時,眉眼間的情意卻難以掩藏。 尤其女兒,慣有的沉靜如水一掃而空,神情中竟難得出現幾分少女的嬌羞與靈動,仿佛曾經那個活潑歡快的女孩一直在她內心最深處沉睡,如今終于等來了愿意接受她、并將她喚醒的人。 他欣慰之余,莫名地,又體會到些許悵然若失。 就像是自己不甚珍惜的寶藏,突然被旁人尋獲,待到自己回過神,追悔莫及,卻為時已晚。 晚膳結束,已是夜幕低垂、皓月當空。 姜義恒雖無需擔心宵禁,但亥時將至,他自覺不好再做打擾,便告辭離開。 顏珞笙隨父母兄長一同送他出門,目送車駕消失在街巷盡頭,適才轉身回去。 跨過門檻,顏玖竹問道:“阿音,你方才可是哭過?發生什么事了嗎?” 顏珞笙腳步一頓,顏晟和顏夫人也向她望來。 她面露遲疑,聲如蚊吶:“殿下初次造訪,我卻不小心把茶水潑了他滿身,一時窘迫,又怕他嫌棄我笨手笨腳,就急哭了?!?/br> 顏玖竹:“……” “阿音?!鳖侁赏蝗坏?,“你隨我去趟書房?!?/br> 顏珞笙生怕兄長再追問,聞言如蒙大赦,飛快應道:“是?!?/br> 繞過幾座庭院,父女兩人一前一后進入書房。 關門后,顏珞笙試探道:“您讓我來,莫非是因為顧振遠的事?” 顏晟微訝,不答反問:“阿音,你對顧振遠的妻女了解多少?宣王殿下調查他,可曾得到關于他妻子是何人的具體消息?” 顏珞笙搖搖頭,坦白道:“我和殿下對此人一無所知,但在青奚的時候,我們無意發現,顧夫人身中奇毒,世間絕無僅有,藥方正是先帝的手下從青奚王宮偷來?!?/br> “中毒?”顏晟有些意外,“難怪我說遣大夫去給他妻女治病,卻屢次被他推拒。今日顧振遠不在紀家,也沒去望云樓,我問過紀平,才知他夫人舊病復發,他告假回去照料?!?/br> 他看向顏珞笙,沉吟道:“據我推斷,顧夫人很可能是前朝舊人,且以她的年紀,是靈帝的某位公主也未可知。既然她身上的毒來自先帝手筆,那么我的猜測八成不會錯?!?/br> 顏珞笙心中一凜。 先帝即位后,靈帝的直系血親以各種原因陸續身亡,鑒于先帝和今上雷厲風行的手段,她壓根沒想過還會有漏網之魚。 她略作沉吟,提議道:“顧振遠對您心存防備,拒絕讓您的人接觸他妻子和女兒,不如把事情交給我。倘若我設法見到顧夫人,將她的樣貌畫給您看,或許您就可以認出她姓甚名誰?!?/br> “我相信你有這個本領?!鳖侁蓢@道,“但我未曾見過前朝那些公主,當年的宮人皆已下落不明,即使拿到畫像,我也只能去詢問陛下?!?/br> 他不大想直接去找皇帝,而是希望查到些有價值的東西,再一并向皇帝稟報。 屆時,他以此作為投名狀,再將先帝的信物歸還,也算為顏家未來的命運多謀一道保障。 顏珞笙忽然想起什么:“不必請示陛下,我知道一個人,應當可以提供重要線索?!?/br> 她把二月在玄清觀遇到的那位阿婆如實相告,顏晟一怔,復而頷首道:“甚好,阿音,此事便由你去做,若需要任何幫助,盡管與我開口?!?/br> 顏珞笙應下:“女兒定不負您所托?!?/br> 顏晟微微一笑,沒再說什么。 他暗想,如果她是男兒身就好了,偌大的家業,她定能打理得井井有條。 她這般聰慧機敏,膽識謀略樣樣不缺,他突然有些舍不得她嫁出去了。 翌日。 顏珞笙睜開眼,頓時覺出幾分不妙,眼眶又干又澀,明顯是昨天哭太多的后遺癥。 坐在鏡子前一看,果然余腫未消,忙令素月拿帕子來敷著。 好在上午風平浪靜,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婢女們談天,直到巳正時刻,突然接到通報,聶清羽登門拜訪。 顏珞笙聽說是她,也不再介意形象,讓素月將她迎至院中。 闊別半年再度重逢,一見面,聶清羽拉著顏珞笙的手上下打量:“阿音,你何時回來的?你不是去揚州探親了嗎,怎么看樣子消瘦不少?” “我以省親為借口,去其他地方游歷了一番?!鳖佺篌蠑y她在石桌邊落座,“八月十五剛回京,長途奔波、形容狼狽,原本打算休息兩三日再邀你見面?!?/br> 真相說來話長,沒個小半天很難交代清楚,她不愿欺騙聶清羽,便輕描淡寫地帶過,將話題引到她那:“清羽,你近來如何?” 聶清羽笑得眉眼彎彎:“我聽你所言,試著與那些小姐們結交,她們都很好相與,也愿意帶我一起玩,前段時間,趙家的幾位阿姊還教了我騎馬,等有機會,我給你露一手?!?/br> 她的神色中透著些許得意,與前世膽怯自卑的少女判若兩人。 “我拭目以待?!鳖佺篌咸嫠吲d之余,不禁調侃道,“我還讓你留意她們的兄弟,你有沒有照做,尋到一位合乎心意的公子?” “阿音!你又取笑我?!甭櫱逵鹦呒t了臉,想到自己此行目的,笑容化作擔憂,“阿音,今早姨母傳我入宮,說你和宣王殿中昨天一同在麟德殿面圣……我也是因此才知道你回來了,還說陛下有意讓你做宣王妃,已經在籌備賜婚。我怕你心中郁結、一時想不開,就趕來看看你?!?/br> 她仔細觀察顏珞笙臉色,見她的眼睛似乎有些腫,連忙安慰地握緊她的手,嘆道:“難不成,你回京是情勢所迫,陛下態度堅決,勒令你嫁與宣王殿下?阿音,你請顏公求一求陛下……” “清羽,”顏珞笙無奈又好笑地打斷她,認真解釋一番,“我沒有迫不得已?!?/br> “如此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甭櫱逵鹚煽跉?,又道,“過幾日姨母生辰,她想請你入宮一見。姨母的意思是,往后你嫁到皇室,和她也算一家人了,不妨提早聯絡一下感情?!?/br> 顏珞笙并沒有心思與謝貴妃沾親帶故,但表面還是應道:“貴妃娘娘芳誕,我自該前去道賀?!?/br> 那時候,賜婚的圣旨應當已經頒布,見過素月和聶清羽的反應,她可以想象這道旨意將會引發何等軒然大波。 追本溯源,一切因她而起,唯有她親自露面,才能打消眾人的疑惑,還宣王殿下“清白”。 再者,謝貴妃利用聶清羽、唆使她接近宣王的計劃成為泡影,以她對謝貴妃的了解,她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謹慎起見,她必須親臨現場,以防變故橫生。 “……阿音,”聶清羽再度開口,聲音卻越來越低,似乎頗難為情,“我不請自來,也是想見令兄一面。顏公子對我阿爹有救命之恩,我須得親自向他致謝?!?/br> ※※※※※※※※※※※※※※※※※※※※ 顏小姐:所有人都以為我被綁架了,還讓我眨眨眼。 喜歡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請大家收藏:()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