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顏珞笙飛快地抽出帕子,拭去眼角和臉頰上的水跡:“我知道了?!?/br> 為免素月聽出異樣,她的聲音放得很輕,但素月還是覺察到不對:“小姐,您怎么了?” 她走到近前,望見顏珞笙手里攢著的錦帕和泛紅的眼尾,頓時大驚失色:“小姐,宣王殿下來此,難道是為了找您?您離京躲避半年,態度不言而喻,殿下為何還沒打消娶您的念頭?” “這該如何是好,”她喃喃自語,“不然奴婢對夫人說,小姐身子不適,無法接待貴客……” “我沒事?!鳖佺篌咸湫苑?,頗不好意思道,“可能近來缺覺,方才看了一陣書,眼睛有些酸困,你打些冷水來,我用帕子敷一下就好?!?/br> 素月站著沒動,明顯半信半疑。她又道:“先前我東躲西藏,是擔心給父親和顏家招來麻煩,如今陛下已答應賜婚,我怎能對我的未婚夫避而不見?” 素月訝然,就見小姐眉眼含笑,白凈如瓷的面頰染上嫣紅:“其實……殿下一直是我的意中人?!?/br> 她從小侍奉在小姐身邊,對她的各種神態熟稔于心,看她不似強顏歡笑,這才松了口氣。既然小姐與宣王兩情相悅,她也欣喜小姐能夠覓得良人。 顏珞笙拿沾水的錦帕敷過眼眶,令素月重新為自己描了妝容。 她檢查衣飾,確認沒有任何紕漏后,起身去往前院。 仔細想來,這還是姜義恒頭一次到顏府做客。 雖然他和兄長自幼相識,但早些時候皇帝管束嚴格,他無法隨意出入宮禁,后來他年齡漸長,不必再被這個規定限制,兄長卻因她的緣故,從沒提過請他來府上。 否則按照禮儀,她必須露面迎駕。 三四歲時,祖母以她“言行舉止不合世家規矩”為由,狠狠管教了她一通。每次她遭受那些與體罰無異的“訓練”,祖母總會將“丟人現眼、不上臺面”掛在嘴邊,是以她越來越不愿見外人,寧肯終日沉浸在書本中,換得“皆大歡喜”。 再后來,便逐漸養成了習慣,覺得“與世隔絕”的生活也沒什么不好。 現在想起這些久遠回憶,她內心風平浪靜,唯一遺憾的是,倘若能夠提早遇到姜義恒,或許兩人前世的命運都會大不相同。 但旋即,她搖了搖頭。往事已矣,任何假設都只能存在于她的猜測了。命運讓她和他走到今日這一步,已是格外開恩。 她前腳剛到院中,還沒和母親多說兩句話,就聽見兄長的聲音遠遠傳來:“殿下這邊請?!?/br> 接著,熟悉的身影轉過屏門,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打眼望去,姜義恒輕裝簡行,只有林公公跟隨左右,反倒是顏家的仆從們嚴陣以待,眾星捧月地簇擁著他和兄長一路走來。 他還穿著那件淡青色的衣袍,發冠卻換成了白玉簪,手持折扇,整個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似是感覺到她的注視,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投來。 視線相觸,他眼底浮起淺笑,宛如漣漪般徐徐化開。 顏珞笙抿了抿不覺揚起的嘴角,垂眸斂衽,與母親一齊向他行禮問安。 姜義恒客氣回應,雙方互相寒暄幾句,進堂屋落座。 顏夫人和顏玖竹皆知宣王此行目的,閑聊一時半刻,便先后尋了托辭,暫道失陪。 顏珞笙起身挪到姜義恒旁邊:“殿下……” 后半句被險些脫口而出的驚呼吞沒。他雙手托著她的纖腰,將她凌空舉起轉了兩圈,燦若星辰的眼眸中,笑意再也掩藏不住。 顏珞笙一手扶著他的肩,另一手匆忙捂住嘴,防止被守在外面的仆從婢女們聽見。 她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心中隱秘而無形的歡喜化作實質,略顯急促的心跳仿佛清晰可聞。 “賜婚的圣旨還未下達,殿下就如此急不可耐?!彼Φ?,落地轉瞬,便被他擁入懷中。 “阿音,我已經等了太久?!苯x恒的聲音自耳畔傳來,近在咫尺卻又輕得像是陣風,手臂漸漸收緊,“現在只覺如墜夢中?!?/br> 顏珞笙心軟得一塌糊涂,仰頭在他嘴角輕啄,認真道:“不是夢,以后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了?!?/br> 她的嗓音壓得極低,泠然婉轉,吐納間平添些許繾綣與曖昧。 姜義恒默然提醒自己這是顏府,顏夫人和顏玖竹予以他信任、讓他和顏珞笙單獨交談,不是縱容他為所欲為。 他在她柔嫩的唇瓣上稍事停留,淺嘗輒止、一觸即分,莫大的滿足和愉悅已蔓延至整個胸腔。 “這根簪子很襯你?!彼柚蛄堪l簪,自然而然地放開她?,摪谉o瑕的桃花枝在錦緞般的青絲間若隱若現,分明是截然相反的兩種色澤,卻有著渾然天成的和諧。 “是殿下眼光獨到?!鳖佺篌虾敛涣邌葙澝乐~,“如此好物,我巴不得天天佩戴?!?/br> 姜義恒啞然失笑:“承蒙顏小姐抬愛,回頭我再為你挑選一些便是,以免旁人見了,說我一毛不拔,苛待千辛萬苦求得的未來王妃?!?/br> 顏珞笙的面色愈發嫣然,就聽他又道:“你讓玖竹還給我的書,我隨其他禮物一起送來了,那些畫也都還在,我沒有取走?!?/br> 他語調如常,似乎并不為之前的事介懷。顏珞笙心虛不已,含糊道:“畫給我,書還是殿下留著吧,放在我這里,沒多久又要再搬一趟了?!?/br> “阿音?!苯x恒的話音一本正經,眼中的戲謔卻無從遮掩,“論心急,我看你也不遑多讓?!?/br> 他還什么都沒說,她就已經在惦記出閣的事了。 顏珞笙:“……” 她捂住發燙的臉頰,極其生硬地岔開話題:“殿下,我有事要與你講?!?/br> 姜義恒不再逗她,牽了她的手坐回原位,顏珞笙深吸口氣,將昨天和父親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復述給他。 聽到“刺客并非顧振遠指派”時,姜義恒心神一凝,但顏珞笙面不改色,沒有質問他為何“未卜先知”,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父親將鐲子的事、以及他在西南的情報網告知顧振遠,許是為了彰顯對他的‘信任’,讓他逐步放松警惕,進而引出他背后的前朝勢力。顧振遠只道我父親視他為心腹,這么重要的秘密都不隱瞞,卻不知我父親壓根無懼他走漏風聲、或是拿此事威脅自己,因為陛下本就一清二楚?!?/br> 她神色復雜道:“我父親說,陛下將皇后娘娘關在冷宮,是想保護她、讓她暫避風頭,如果陛下當真持有這種邏輯,他對你和瑞王殿下嚴苛以待,或許也是他自以為的‘保護’。樹大招風,當年他偏寵皇后娘娘,給她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麻煩,他不愿看到同樣的事在你們身上重演?!?/br> 說罷,又趕忙道:“我沒有為陛下開脫,只是覺得,他心里可能多少還是在意你,而……” 而不是完全當做一件利用工具。 “不打緊,他如何作想,與我無任何關系?!苯x恒不著痕跡地打斷她,漠然冷笑道,“我和阿弟也就罷了,畢竟我們從未對他存過期待,可阿娘付出一片真心,換來的卻是十年不聞不問,甚至連半句解釋都吝嗇。他若還對阿娘留有一絲感情,既然無法保護她免于那些世家的責難,就該放她遠走高飛,如此將她囚禁在方寸之地,他的做法與沈岷何異?” 他回想建昭年間,父親雖然會來母親宮里,但其余側室卻也一個不落,她們為何沒有子嗣出生,他不得而知,可在他兒時的印象中,從未覺得父親待母親有任何特別之處。 若說是因為建昭元年,父親不計后果殺了那名宗室女,祖父雷霆震怒,他才不得不假意雨露均沾,以免祖父遷怒于母親,但這樣的行為、包括之后將母親打入冷宮,給她帶來的傷害已經遠超過他自欺欺人的“保護”。 “殿下?!鳖佺篌檄h過他的腰身,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輕聲道,“我在這,你還有我?!?/br> 姜義恒抬手撫上她的后背,少女溫軟的身軀如同一縷暖陽,讓他心頭席卷肆虐的風雪趨于平息。 他的語氣緩和了幾分:“阿音,這樁婚事是你我憑借自己的努力的掙得,并非他的恩典。倘若他堅決不肯同意,我便設法離開這深宮高墻,與你去江南、漠北、青奚……天地之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處?!?/br> 顏珞笙莞爾,忍住猝不及防卷土重來的淚意,輕輕道:“就像前世一樣嗎?” 姜義恒的手驀然頓住,她卻將他抱得更緊:“我愿意,我會隨你去江南、漠北、青奚……無論什么地方,只要你在,我便別無所求?!?/br> 視線漸次模糊,朦朧中,經年隔世的記憶紛至杳來,她仿佛看到九層高閣上,細雨如煙,風盈斗室、掀起輕紗幔帳,錦衣華服的賢妃望著眼前緩帶輕裘的太子,一字一句道:“我愿意?!?/br> 她的眼中只有他的影子,正如他每次看到她時的那樣。 她對他說,我愿意。 ——愿意打破重重枷鎖,不再畫地為牢,從此天遠地闊、山高水長,皆與你攜手并肩走一趟。 姜義恒覺察到她脊背的顫抖,安撫似的輕拍著:“都過去了,阿音,已經過去了?!?/br> 嗓音卻有些低啞,像是寬慰她,又像在說給自己。 顏珞笙有很多話想問,前世他為什么要冒雪進入賀蘭山,這輩子又為什么一直瞞著她,若非父親的無心之言讓她發現端倪,他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讓這件事成為永遠的秘密。 可她卻說不出半個字,無數情緒匯聚在胸口,將她的嗓子牢牢堵住。她的腦袋抵在姜義恒肩頭,頃刻間淚如雨下。 許久,一陣敲門聲隱約傳來,伴隨著顏玖竹的聲音:“殿下,阿音,晚膳已備好,你們用罷之后再聊吧?!?/br> ※※※※※※※※※※※※※※※※※※※※ 顏小姐:來來來,給你看看我們家的待客之道。(不是一言不合就罰跪的那種) - 明天有點事,盡量準時,要是晚上九點沒搞完就十二點發。 喜歡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請大家收藏:()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