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一行人跟著詩綰與綺禾,向深山中走去。道路曲折,時而陡峭時而平緩,彎彎繞繞不計其數,顏珞笙安穩地坐在馬背上,不多時便有些犯困。 “想睡就睡吧?!苯x恒的聲音傳入耳中,一如既往的好聽,但這么近的距離之下,竟平添了幾分誘人,讓她心里莫名有些發癢。 她閉上眼睛,含糊地應道:“公子可要抱緊我,別讓我掉下去了?!?/br> “我就這一個未婚妻,當然要好好抱著?!彼剖切α诵?,旋即單手圈住她的身子,將她牢牢地禁錮在懷中。 顏珞笙安心墜入夢鄉,近些天令她輾轉難眠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 這是她此生絕無僅有的機會,名正言順地與他出雙入對、相伴相依,完成她前世在夢里才能實現的心愿,如果因為膽怯和顧忌而錯過,以后她回想起來,必將悔不當初。 深陷其中又何妨,無法自拔又何妨,就當做上天賜予她的一個美夢,哪怕只有短短幾日,也足夠她珍藏在內心深處,陪她度過往后沒有他的、漫長的余生。 日頭高照,隱沒在群青中的村寨逐漸顯露在眼前。 白夫人所言不假,這里確實隱蔽,沒有向導帶路,壓根無法找到準確位置。難怪沈元希搜尋多年,都未能發現木雅的藏身之處。 山間綠樹成蔭、花團錦簇,清澈的河水奔流而過,竹制的吊腳樓依山而建,拱衛著山勢平緩處的空地,當中有座祭壇,周圍是石塊拼接成的巨大圖騰。 宛如世外桃源。 有寨民看到他們,頓時呼朋引伴,三五成群地聚過來,好奇地打量幾位不速之客。 白家夫婦已經與寨民們相熟,簡單解釋了一下前因后果,兩位寨民幫忙將白先生抬走,白夫人捧著裝了雪蓮的匣子,前往巫醫的住處。 詩綰朝一座高大的吊腳樓走去:“沈公子,你們隨我來吧?!?/br> 村寨中難得出現生面孔,還是遠道而來的中原人,寨民們常年與世隔絕,感到新鮮不已,也一同跟上看熱鬧。 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扯了扯顏珞笙的衣擺,奶聲奶氣地問道:“阿姊,你也是大夫嗎?” “我不是?!鳖佺篌隙紫?身子,與她視線平齊,“我是個旅人?!?/br> 小女孩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旅人?” “就是四處周游,看遍千山萬水,然后把這些風景都記錄下來的人?!鳖佺篌险f著,忍不住摸了摸她柔嫩的臉蛋,“阿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泠?!毙∨⒐怨源鸬?。 顏珞笙不由一笑:“我叫紀茵,你可以叫我阿音?!?/br> 她牽了阿泠的手去追大部隊,起身卻見姜義恒停在幾步之遙的地方,溫柔地注視著她和阿泠交談,眉目間盡是暖色。 前世,他也曾這樣看著她和小璇。 她記得小璇剛學會走路不久,被她領著在御花園散步,迎面遇到他,她低聲提醒道:“小璇,這位是太子殿下,你的兄長?!?/br> 小璇見過他沒幾次,還都是宮宴上匆匆而過,八成已經全無印象,但她卻不認生,咯咯笑著,跌跌撞撞地朝他走去。 快走到時腳下一絆,向前撲倒,宮人們大驚失色,他卻飛快俯身,在小璇與地面親密接觸之前接住了她。 眾目睽睽之下,素來性情冷淡的太子抱起小璇,任憑她在自己簇新的襕袍上蹭出幾個腳印,眼眸中竟罕見地浮上些許笑意。 后來,她希望小璇能夠得到他的庇護,引導小璇與他親近,他從不拒絕。 她見過他溫和耐心地教小璇認字,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地寫她的名字。 小璇問道:“阿兄,你阿爹也是我阿爹,那你的阿娘呢?還有我阿娘,你叫她什么?” “我阿娘是皇后娘娘,已經故去了?!彼D了頓,云淡風輕道,“你的阿娘是賢妃,阿兄見了,也該稱她一聲賢妃娘娘?!?/br> 彼時她坐在一旁,看兩人說說笑笑,心想,他如果有了孩子,一定會是個很好的父親?;蛟S將來,她可以看到小璇和他的孩子親密無間。 然而他卻選擇了終生孤家寡人,未曾留下任何子息。 思緒回籠,顏珞笙輕輕嘆出口氣。 她行至姜義恒身邊,微笑道:“阿泠,這位是沈公子,我的未婚夫?!?/br> 四人在寨民們的簇擁下拜會了寨主夫婦。 寨主見這幾個晚輩態度友善、言行舉止也頗具涵養,自然非常歡迎,答應留他們在寨中小住一段時日,還提議晚上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 “走吧,去山中打些獵物,”一位年輕小伙說道,“給客人當見面禮?!?/br> 寨民們紛紛響應,七嘴八舌開始交流,興高采烈地憧憬著今晚的宴會。 姜義恒起身:“不請自來已是叨擾,又得諸位盛情款待,實在過意不去。中原有句話叫做無功不受祿,狩獵之事,我等愿與諸位同行,略盡綿力?!?/br> “沈公子客氣了?!毙』锖浪恍?,卻也沒拒絕,他看這幾位中原少年都是文質彬彬的模樣,但既然對方主動要求,他還挺想見識一下他們的本事。 顏珞笙正與幾位青奚姑娘閑聊,聞言不覺訝異。 她知道姜義恒是為了盡快融入寨中、取得信任,卻還是有種太陽打西邊出來的感覺。 不多時,眾人整裝待發,臨行前,有姑娘奔過去,踮起腳尖,在情郎面頰上印了一個親吻。 起哄聲此起彼伏,顏珞笙忽然心念一動,走到姜義恒面前,輕輕地擁抱了他一下。迎著無數目光洗禮,這已是她全部的勇氣。 他的手輕柔地落在她的發頂,嗓音如同山谷里沁人心脾的微風:“阿音,等我回來?!?/br> 顏珞笙點頭,復而對一旁的顏玖竹和紀榮揮了揮手,目送他們駕馬遠去。 “怎么,才分開一陣就舍不得了?”身邊的青奚姑娘調侃道,“來吧,我們也有事情要做?!?/br> 這姑娘是阿泠的jiejie,名叫連槿,顏珞笙任由她挽起自己的手臂,去往另一個方向。 紀榮見表妹的演技日進千里,不由慨嘆道:“我想阿柳了?!?/br> 顏玖竹為他出謀劃策:“晚上回去,再看一眼阿嫂的信便是?!?/br> 他與紀榮假扮成親兄弟,化名為“紀苳”。 紀榮摸了摸衣襟里的信紙,懷疑它快要被自己翻爛。 表妹總是揶揄他和阿柳尺素傳情,然而風水輪流轉,如今他眼巴巴地看著她和宣王恩愛,盡管是做戲,可視覺效果卻切實存在,簡直羨煞旁人。 他轉移話題:“阿弟,以我射箭的水平,恐怕要給你們拖后腿了?!?/br> 顏玖竹安慰道:“兄長放心,有沈公子在,你我也能跟著沾光,絕不會空手而歸?!?/br> 姜義恒循聲望來,顏玖竹無辜地笑了一下,連忙正襟危坐。 這時,之前那個小伙騎馬湊近,寒暄道:“沈公子打過獵嗎?” 姜義恒已從旁人處得知,他叫做滄黎,是寨中的神射手,便謙虛道:“小打小鬧的圍獵,上不得臺面?!?/br> “沒關系,”滄黎毫不介意,“盡力而為就好?!?/br> 姜義恒含笑應下,心想,還真是隔了很久。 上次他與人相約狩獵,是在前世承業十年十二月,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 那天,顏玖竹提議次日去城郊騎馬散散心,順帶獵只狐貍,給meimei做條圍脖。 他對顏玖竹的meimei顏小姐并不陌生,顏晟唯一的女兒,名滿京城的才女,而且從小到大,顏玖竹經常說起她。只是她不喜外出,鮮少有人能夠得見她的真容。 他試探道:“不如請令妹同行?” 顏玖竹愣了一下,無奈笑道:“我盡量,但以她的性子,未必會答應?!?/br> 他笑了笑,沒再接話。 其實他也想不通,自己為何邀請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或許是前些天看過她的詩稿,覺得她若目睹城郊銀裝素裹、寒梅盛開,定能寫出精妙絕倫的詞句。 只可惜,他終究無緣與她相見,當晚,禁軍包圍顏府,以謀逆罪之名,將顏晟全家下獄。 寒冬臘月,冰凍三尺,他在父親寢宮外跪了整整一個晝夜,請求赦免顏玖竹的性命,然而就像七歲那年,父親拒絕饒恕母親,這一次,他同樣未能救下好友。 行刑當天,他被父親任命為監斬官,親眼看著顏玖竹走上了斷頭臺。 父親試圖以此舉昭告天下,太子早已與逆賊劃清界限,讓那些妄想借題發揮的人死心。 顏玖竹穿著囚衣、戴著枷鎖跪在行刑臺上,殊無懼色,看到他,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仿佛有他相送最后一程,已心滿意足。 他似乎明白多嘴會給太子招來麻煩,并未留下只言片語。 但姜義恒卻從那眼神中看得一清二楚,他說,殿下,來世再一起狩獵吧。 他親自下達了斬首的命令。 那個鮮衣怒馬、風華絕代的少年,直到最后一刻都是笑著的。 他再也沒有參與過任何一場圍獵。 承業十三年,他遇到“顧染歌”,彼時尚未知曉她就是幸存的顏小姐,等他心中起疑,順藤摸瓜、抽絲剝繭查明她的真實身份,她已位列賢妃。 他遲了一步,沒能保全自己心愛的女子、顏玖竹留在世上最后的親人。 母親投入冷宮郁郁而終,至交無辜獲罪陰陽兩隔,意中人進宮為妃咫尺天涯。 那種痛徹心扉的絕望,他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卻已品嘗過三回。 是以承業二十年,他付出巨大的代價,也要帶顏珞笙離開皇宮。 他不能看著她以卵擊石,更不想讓噩夢第四次重演。 “沈公子,我們到了,就是這里?!?/br> 姜義恒回過神來,就見滄黎一馬當先,沖入林中。 記憶中的漫天大雪和晦暗宮墻悄然散去,目之所及,山明水秀,他置身母親的故鄉,身畔好友作陪,而他的心上人還在寨中,等候他的回歸。 “走吧?!彼麑︻伨林窈图o榮道,“話雖那么說,但我還真不想輸給他?!?/br> 顏玖竹會意一笑,縱馬跟在他身后,疾馳而去。 ※※※※※※※※※※※※※※※※※※※※ 小說純屬虛構,打獵什么的看看就好,現實中還是要遠離野味。(我求生欲極強orz) 喜歡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請大家收藏:()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