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嗔
宜莊大太太心中有愧,在莊外長跪不起,求當家的休了他。當家的不答應,他便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暈倒在宜莊門口。老太太不忍心,無奈答應,卻許了大太太田園宅邸,保他衣食無憂。眾人聞聽,無不感嘆老太太菩薩心腸。 “阿白,”老太太坐在慕白術對面,今日他們兩人一起用晚飯,廳里沉悶地不像樣?!澳忝魅毡阋吡?,當家的原是要來送送你的,只是病了,下不來床,你多擔待吧?!?/br> 慕白術低著頭不說話。 “往后你出去了,遇到什么難處盡管來找宜莊。你院子里的東西,用得上的你都帶走吧?!?/br> “謝謝老太太,謝謝當家的?!?/br> 慕白術靜靜等了一會兒,見老太太似乎是沒什么要說的,便回說吃飽了。老太太瞧了眼他面前粒米未動的碗筷,也不讓他陪著了,他站起來,行了禮,慢慢退了出去。 他走得穩重,直到退出月洞門,腳頭才克制不住地飛快起來。松童早在屋子里等著了,腳跟頭放著一只藤木箱,他在等慕白術回來收拾東西。 今日白天,慕白術才跟他講,他們可以走了,可以離開宜莊了。他弄不清楚狀況,直到現在就還像是在夢里一般。 真的可以走了?他和公子?他們要去哪里?以后怎么生活?迷茫,卻又帶著一絲興奮,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公子?!彼线h就聽出了慕白術的腳步聲,小跑著迎出去,“你可回來了,老太太沒難為你吧?” 慕白術搖搖頭,問他,“你吃飯了嗎?” “吃了,”松童拉著他往里走,“就等公子回來,好收拾東西呢?!?/br> 慕白術跨進屋,看見地上打開的藤木箱,里頭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松童一邊去開衣柜,一邊說,“也不知道公子什么要什么不要,等公子回來拿主意呢?!?/br> 柜門打開,里頭一色的褂裙。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br> “不要?”松童疑惑著回頭。 “這些統統不要,只要我帶來的那些醫書,其他,我什么都不要?!蹦桨仔g對松童說,“松童,明日你借我一身衣裳吧?!?/br> “好?!彼赏饝?,轉身要去搬書,卻又回過頭。 “公子,我們明日真能走嗎?” “當然是真的?!蹦桨仔g笑道。 “那…我們去哪里?” “回家?!?/br> “回家?”松童有些心慌,“二老爺…” “害怕嗎?”慕白術問。 松童抿著嘴,想了一會兒,目光堅定地搖搖頭。 “不怕,和公子在一起,去哪兒松童都不怕?!?/br> 今日天陰沉沉的,他們進來的匆忙,門窗都未關,冷風呼呼地往里吹,可他們卻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冷。心里熱,身上也熱,等東西都收拾完,蓋上箱子,身上已經出了一身薄汗。 “公子,我去打水,你泡個澡吧?!?/br> 慕白術泡在溫熱的水中,心中是從未有過的輕快。出過一身汗之后的熱水澡最為舒服,他舒展開手腳,不再像往常那般拘謹。他常年不曬日頭,身子白得有些不自然??粗邪尊闹w,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夜。慕白術忍不住捂住臉,太羞人了,光是想想就像要燒起來一樣。 松童聽到開門的聲音,知道他洗好了,便過來準備打掃。他看見慕白術,愣住了。 “公子…” “我…”慕白術躲著松童的視線,“我出去一下?!?/br> “公子?!彼赏プ∷?,臉上都是哀求的神色。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蹦桨仔g安撫似的捏住松童的手,“你放心,我知道在做什么?!?/br>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那一日,馮京墨說起日本,他說等以后把日本人趕回去了,若是有機會,你可以去看看。 他說的是你,不是我們。 可是又如何呢,慕白術望著眼前的人,他掙扎過,退縮過,卻敵不過這人的一眼。今夜是他們能相見的最后一夜了,他只知道,他若是不來,會后悔一輩子的。 馮京墨拉著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怎么來了?” “我明日便要走了?!蹦桨仔g看著馮京墨,看到他眼中一縱即逝的不舍。 但只有一瞬而已,馮京墨馬上便換上了笑臉。 “好事啊。所以,今日是來找我慶祝嗎?” “是來道謝的?!蹦桨仔g糾正他。 “道謝?道什么謝?是你自己苦盡甘來,與我沒有相干?!瘪T京墨打著哈哈,他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從不受人脅迫,也不愿讓人記情。況且,這事情里頭,他也夾著別的心思,是他對不住慕白術,實在擔不起道謝二字。 “我不管,就是道謝?!?/br> 今日的慕白術有些不太一樣,沒了往日的拘束,多了幾分俏皮。馮京墨愛他這樣,便就順著他說,“好,道謝。那要如何謝我?” 再普通不過的一句玩笑話,慕白術卻紅了臉。他咬著唇,雙手絞著馮京墨的手指,末了,像下定了決心似的,抬頭望著馮京墨。 “我…以身相許?!?/br> 馮京墨似是站在寺院的鐘罩下,被木杵子猛地撞了一下,腦子里嗡嗡地響。 “你…明日便能走了。你…會后悔的?!?/br> “我不會的?!?/br> 慕白術說得倔強,眼圈卻紅了,水霧般的眼睛看著馮京墨,讓他心酸不已。馮京墨溫柔地托起慕白術的腦袋,深情地看著他。 “你還小,以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會經歷很多事,碰到很多人。這些人,有些是過客,有些會駐足,只有一個人,能與你廝守終身。我,只是你的過客。有一天,你會遇到那樣一個人,你想與她長相廝守,想與她成親生子。到時候,你會后悔今日的?!?/br> “你信我,”馮京墨的眼睛也濕潤了,一汪清泉慢慢沒過漆黑的瞳孔,像是玄月沉入湖水之中?!拔?,不愿讓你后悔?!?/br> 他吻上了慕白術的唇。純凈的,不帶一絲□□,像是安撫一般。又是輕柔的,像蝴蝶翅膀的扇動,將花粉灑落在花間一樣。 “很晚了,”他貼著慕白術的唇吐氣,“快回去吧,乖?!?/br> 馮京墨在他唇上用力地碾壓了一下,隨后便放開他,坐回書桌前,隨手拿起本書,也不知翻到那一頁,就這么食不知味地看起來。 他的眼睛落在書上,耳朵卻聽著慕白術的動靜??赡桨仔g既不說話,也不走,就那么靜靜地站著。馮京墨壓抑著不去看他,卻在片刻之后聽到了衣帛之聲。 他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扭頭去看。慕白術站在哪里,燭火掩映之下,一顆一顆解著身上褂襖的盤扣。 “你…在做什么?” 馮京墨的聲線不穩,慕白術朝他笑。 “四少不耐煩,我替四少剝?!?/br> 褂襖從肩頭滑落,掉在地上,慕白術轉身走向床邊,他踩上腳踏,轉回身,立定,面對著馮京墨。 還是沒有長開的少年的身體,單薄,脆弱,像一塊白玉的板兒一樣,一點兒線條的起伏都沒有。下身卻依舊穿著石榴紅的褂裙,百褶的,裙裾在腳踏上散開,像是初綻的石榴花。 這一幕透著怪異,卻又妖冶地讓人無法抵擋。慕白術就像一個蛇身人首的妖精,眉梢眼角都在吐著蛇信子,勾人魂魄。 馮京墨像是聽到海妖歌聲的船員,被人牽著線一樣朝慕白術走去。還未走近,便被慕白術伸長胳膊勾了過去。慕白術將自己送過去,將馮京墨融化。 “四少,”他含著馮京墨的耳珠子,舌尖掃過軟rou?!耙宋?,求你?!?/br> 床榻轟然一抖,他們倒在床上,白紗簾子墜落,羅裙從帳子里飛出來,飄飄揚揚地落在地上,與方才滑落的褂襖遙遙對望著。 慕白術已經嘗過了滋味,便忍不住想要更多。他不再像上次那般緊張,羞澀,而是予取予求,甚至推襟送抱。 馮京墨原想等慕白術平靜下來以后,就像上次那般如法炮制。誰知慕白術還未緩過來,便開始扯他的衣裳,他連忙去去拉,慕白術卻不依不饒,他只能壓住他。 “阿白,你聽我說,你真的會后悔的?!?/br> “不會,永遠不會?!蹦桨仔g被壓著不能動,只能不停地去親馮京墨,額頭,眉骨,眼角,鼻尖,唇心…慕白術一個都沒放過?!八纳?,求你,要我?!?/br> 慕白術的聲音膩得像熱化了的梨膏糖,與其說在說話,不如說在嬌吟?!八纳?,求求你,阿白的身子只想給四少?!?/br> 他終于掙脫了雙手,慕白術緊緊勾住馮京墨,臉埋在他的頸肩,雙唇貼在他的脈搏上。 “玉顥,十洲要你?!?/br> 堤壩便在這一聲中,潰于一旦,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都被沖得一干二凈。只剩這聲‘玉顥,十洲要你’隨著洪水淹沒了馮京墨的整個世界。 馮京墨終是讓慕白術如了愿。 慕白術渾身僵硬,兩手放在耳邊,緊緊抓著枕頭。手指攥得發白,嘴唇也被咬得毫無血色,額頭上布滿了汗,只有眼睛是笑著的。 “別怕,”馮京墨啄他的唇,“一會兒就不疼了?!?/br> 慕白術笑著看他,“我不怕?!甭曇衾飵е譂M足。 白紗帳子抖得厲害,一道道波浪連綿不絕,疑似銀河落九天似的。慕白術從里燒到外,馮京墨點起了一把火。 這是馮京墨從未見過的慕白術,如此的生動,如此的釋放,如此的…去皮剔rou,把一顆心,純純凈凈,毫無保留地捧到他面前。 他突然想起了齊羽儀,那日他說,你馮四少干的傷陰德的事兒還少么。他是怎么回的來著?啊,對,他回說,四少都是你情我愿的。 子鴻,你瞧,我說是你情我愿的吧??墒?,為何今日這場你情我愿,卻比傷陰德更讓我難受呢。 一切結束,慕白術哭了,眼淚簌簌地流,馮京墨心中后悔。上一次,慕白術哭的時候,他曾想希望那是他最后一次見他哭??墒?,他又把他弄哭了。 他去親他的眼淚,順便把自己向外撤。慕白術猛地拉住他。 “你做什么?” “乖,讓我出來?!瘪T京墨繼續親他。 “不要,就在里面?!?/br> “不行,你會難受的?!?/br> “不要,”慕白術不讓他逃。馮京墨沒料到他會如此大膽,失了先機,插翅便也難飛了。 “我的,”慕白術帶著事后的慵懶,眼神如絲,聲音也如絲,帶著不自知的勾人?!岸际俏业?,給我?!?/br> ※※※※※※※※※※※※※※※※※※※※ 歡迎閱讀,洗完喜歡,謝謝。 喜歡賞十洲請大家收藏:()賞十洲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