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可這次,國子監所有報名了鄉試的學生加起來,獲得的名次都沒有沒有女學這么好—— 除了那些父輩立功,或是在朝為官的官員的子嗣可以獲得一到三個蔭生名額之外,其他人想要進入國子監學習,身上必須擁有秀才功名。 所以每年鄉試,獲得舉人功名的考生中,都有將近一半出自國子監。 另一半來自城郊的寒山書院。 還有極少數舉人,既沒有進入寒山書院學習,也沒有在國子監讀書。 但這次考試,寒山書院與國子監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 寒山書院還好,里面的學子好歹考了一個解元回去,可國子監最好的成績,竟然是十名開外! 是的,不但第一名不是國子監的學生,就連第四名也不是—— 那位考了第四名的考生,是一位為了守孝而在家埋頭苦讀三年的考生,并未進入寒山書院與國子監學習。 所有人:“……” 哪怕十名開外與不少國子監的學生,第十名到二十名之間,國子監的學生甚至占了大半,其他人對國子監的印象,也已經回不來了。 不少人都好奇女學里面的老師到底是怎么教的,出來的學生怎么就這么優秀? 若是他們沒有記錯,之前入學女學的女秀才們,在這一次的鄉試中,似乎全都考上了舉人? 這也太可怕了吧? 這下子,不管想不想科舉出仕的人,都對女學生出了一萬分的好奇。幾乎每一個人,都想要去打探清楚女學的教學秘密。 但女學里面的老師與學生到底都是女性,其他人也不敢太過亂來,否則若是被人直接上告,說是他們心懷不軌,直接將人抓進大牢了…… 虧不虧??? 好在這個時候,國子監受夠了外面的流言與指責,直接找到皇上詢問女學是如何教學的了。 沒辦法,國子監丟臉之后,國子監不少學生都生出了退學的想法—— 就算不能去女學,去寒山書院也是好的啊。 與之相反的是,只要是對科舉有想法的女子,就全都一窩蜂地來到了女學報名。 不只是京城的女考生,等到消息傳開之后,全國各地都有不少女考生來到京城,想要進入女學讀書。 女學本就沒多少學生,有人報名自然是來者不拒。 于是不多久,女學的學生就超過了國子監與寒山書院,成為了京城名氣最大,學生也最多的書院。 國子監祭酒看著如此情況,怎么不著急?怎么不心慌? 他原本對林柳還有點點意見,但如今卻不得不放下身段向皇上求助。 畢竟誰都知道,女學是皇上一手cao辦起來的,里面的制度也都是林柳與林如海等人商量出來,女學相關的問題,再沒有比問皇上更清楚的了。 林柳想了想,干脆讓人帶著國子監祭酒,直接去了女學,親自感受一下女學的老師到底是怎么教學生的。 思索之后,林柳還讓他帶上幾個老師與學生,從每一個角度體會女學到底優秀在什么地方。 雖然林柳覺得除了考試制度之外,女學與國子監并無太大差別。 是的,當林柳得知恩科的時候,那幾個因為身體原因退考的考生中,好幾個其實不是身體真的挺不住,而是因為太過緊張而心慌氣短,甚至全身冒汗,不得不退出考場之后,她便直接將考試制度加進了女學的學習制度當中。 原本定下的考試頻率并不算頻繁,兩個月一次。 按照現代的時間換算,也就是半學期一次而已,實在算不得多。 但…… 當老師的可能天生就知道,到底該怎么“折磨”學生。 當女學的老師發現,每兩個月的考試不但對學生的心理素質有著非常積極的作用,甚至還能激勵學生之后兩個月的學習效率之后,原本兩個月一次的考試,就毫不意外地變成一個月。 考試前夕,又變成了五天考一次。 ——當然,女學的考試當然不可能嚴格按照鄉試、春闈那么搞,畢竟一考試就是九天,學生真沒有那么多時間浪費。 也正是因為考試太多,雖然鄉試的時候出現了意外狀況,但等那些考生真的進入考場之后…… 考生:不就是考試?我可以!沒問題! 否則乍然面對那么多人的圍觀與期待,這些剛剛接觸科舉考試沒多久的女考生們,只怕早就崩潰了。 但除了這個考試制度以外,女學與國子監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就算國子監祭酒前來打探,也根本找不到不同的地方。 一群男子到女學參觀,本來是一件容易讓人詬病的事。 但林柳下旨,國子監又確實事出有因,這事兒竟然沒有引起半點兒波瀾—— 畢竟無論是朝中官員,還是其他讀書人的子孫后代,都有極大可能進入國子監讀書。國子監變好了,對他們也都是一件好事。 巧的是,國子監前去參觀女學那天,女學正好考試。 簡惠貞原本猶豫著,是否要取消這次考試。 但轉念一想,國子監祭酒等人不就是想要看看,女學與國子監的不同之處?考試就是最大的不同,直接告訴他們,不如讓他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來得更有說服力。 于是在這天,國子監祭酒等一行人剛進入女學,一眼就看到了女學門口的一排效仿考場號房的小房子,而此時,每一個號房里面都坐著一個學生在奮筆疾書。 簡惠貞一直等在門口,見到他們過來,伸手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讓他們保持安靜。 國子監祭酒等人立刻止住說話聲,一個個躡手躡腳地,唯恐打擾了這些學生們的考試。 一行人在門口站了半天,偶爾還會到考生面前巡視,一直到太陽升到正中間后,突然聽到“咚”一聲,所有考生怨聲載道地將試卷擺好,然后直接離開了號房。 出來之后,她們才看見外面站著的一群人,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但可能簡惠貞提前通知過她們這件事,所以驚嚇之后,這些女學生倒是很快冷靜下來,并全都圍在了一個看起來更年長的姑娘身邊。 簡惠貞笑笑,伸手沖著那個最年長的姑娘招招手:“傅秋芳,你過來,我有事找你?!?/br> 傅秋芳愣了下,與身后學生說了句什么,便直接走到簡惠貞等人面前。 簡惠貞介紹到:“這便是這次鄉試的第三名,傅秋芳?!?/br> 說完又向傅秋芳介紹,“這位事國子監祭酒,這幾位是國子監的老師,剩下都是學生?!?/br> 傅秋芳福身行禮,與他們打了招呼。 簡惠貞笑道:“祭酒大人有什么想問的,直接問我與傅秋芳就是。我是學校的校長與老師,傅秋芳是學生,你們的問題,我們應該都能解答?!?/br> 祭酒松了口氣,直接問道:“你們剛才是在做什么?” 傅秋芳看了眼簡惠貞,答道:“剛才是在考試。女學固定每個月都會考試一次,鄉試之前,為了鍛煉考生的膽量,考試頻率變成了每五天一次?!?/br> 有學生迫不及待地開口:“鄉試不是結束了嗎?” 傅秋芳看了他一眼,解釋道:“鄉試雖然結束了,但大家都想要考進士,不能有一絲松懈,考試也能讓我們盡快找回考上舉人之前努力奮進的心態;而且之前女學又來了不少新學生,為了讓她們盡快融入環境,也為了檢驗一下她們的真實水平,所以這次考試,學校并未取消?!?/br> 那些學生驚嘆地看著傅秋芳:“考試真的有這么好的效果嗎?” 傅秋芳看向簡惠貞。 簡惠貞笑笑:“當然有效,若非如此,我們何必安排這么多的考試?考試不只有這些效果,還能查漏補缺,讓學生對自己的真實水平心中有數,不至于在考試的時候心中沒底,一旦遇上自己不會的題目就心慌意亂?!?/br> 畢竟心慌這種事,慌著慌著,就習慣了。 一行人又參觀了其他地方,但如林柳之前預料的那樣,真正讓國子監祭酒放在心上的,還是只有一個考試而已。 參觀結束,所有人便離開了女學。 簡惠貞讓傅秋芳回去上課,自己帶著幾個老師送人出門。 離開女學的大門之后,簡惠貞看著國子監祭酒身后那幾個一臉天真,顯然除了學習之外便再沒有其他煩惱的學生,突然笑了起來:“祭酒大人回去后應當就會將考試制度用在國子監吧?挺好的,不過大人還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才好?!?/br> 國子監祭酒眉頭一皺:“簡校長這是什么意思?是瞧不上我們國子監嗎?” 簡惠貞連道不敢,而后笑道:“我并非瞧不上國子監本身,而是瞧不上國子監的學生而已。畢竟國子監的學生幾乎每一個,都只需要考慮讀書成績,就算一時考不中也不會太過害怕,可我們的學生不同?!?/br> 國子監祭酒一心想在學校制度,或是教學方式方面尋找突破口,但事實卻是,女學的許多東西都是學的國子監,正常情況,女學的教學成績是萬萬不會超過國子監的。 最后會造成這一結果,確實有考試制度的功勞,但最大的原因還是,女學的學生都有不得不科舉的理由。 像是傅秋芳,為了不被兄長當做攀附權貴的工具,為了不被官媒隨意配人,她只能在二十五歲之前就考中舉人,才能得償所愿。 而之前那次鄉試,就是她最后的機會。 像是英蓮,她必須在弟弟二十三歲之前考中進士,否則就只能放棄科舉,隨大流地嫁人生子,過上一眼就能望得到頭的生活。 像是之前鄉試第五名的那個姑娘,就是因為家里給她訂了一個非常不喜歡的未婚夫,為了逃掉這門婚事,她必須盡快考中舉人,才能有與父母議事的資格。 像是…… 這樣的姑娘有很多很多,他們為了擺脫自己既定的命運,能付出的努力是常人完全無法想象的。 而在她們的帶領下,就算其他學生沒有考中功名的緊迫性,也會被她們的情緒感染,被她們的努力打動,被她們帶領著一起學習。 這才是女學這次考得這么好的原因。 但很顯然,國子監不可能存在這樣的學生。 第119章 國子監祭酒愣住,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但面對信誓旦旦的簡惠貞,他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等他回頭看到一臉震驚的學生,更是沒了話說。 但他仍舊有些不服氣, 所以在問清楚女學下一次的考試時間之后, 直接提出了與女學的學生一起考試, 然后將考卷兒交給寒山書院的夫子批閱,最后排出名次的提議。 簡惠貞愣了一下,然后非常高興地答應下來:“祭酒大人能提出這樣的壯舉, 在下非常高興,若是可以的話, 我甚至希望以后可以一直這樣考試,這對我們學生檢驗自己真實水平非常有幫助?!?/br> 畢竟考試這東西, 從來不是自己足夠優秀就可以了的, 有些時候還得看運氣—— 哪怕自己足夠優秀,萬一在自己參加考試的時候, 突然冒出來一匹黑馬, 成績比你還好,直接奪走你的名次,甚至將你原本以為穩穩到手的功名搶走了, 你氣不氣? 雖然國子監在這次考試當中,輸給了女學,但國子監本身與其中學生的優秀卻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能時常與國子監的學生一起考試排名,對女學的學生也有好處。 女學的學生還是太少了, 學校的排名也不夠客觀。 國子監祭酒看著眼前這個順桿兒爬的女人, 張了張嘴,再次啞然。 簡惠貞微笑:“既然祭酒大人沒有異議,那此事就這么定下了?!?/br>